顾家大院

2021-08-31 10:32薛漠北
南风 2021年7期
关键词:家丁枯井姨太

薛漠北

那没了皮的人就躺在肖妈平时做菜的砧板上,流到地上的血早就干了,黏在地上像是刷了一层深红色的涂料。

死人

顾倾颜刚回到朱家坎,就被东街传来的议论声吸引,他吩咐老板子将马车停下,准备走到围观的人群中一探究竟,却被老板子拦住了。

“顾大少爷,您还是别下去了,依我看这么多人聚在这儿准是出了什么大事,你才刚回朱家坎,小心点别沾了一身晦气,还是先回去吧。”

顾倾颜不肯,推开老板子下了车,他拨开人群向人群中央望去。人群正中央躺着一个女人,只不过那女人头发凌乱,脸上布满了触目惊心伤痕,伤口处流出来的血也早就干了,结成痂的血贴在脸上和她惨白的脸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女人脸上的伤痕看上去像是什么东西抓挠导致的,她的致命伤在咽喉处,她的气管被人用锐器切开了。

顾倾颜眉头微皱,本能地捂住了口鼻。

“赵家的小姐也太可怜了,听说他马上就要嫁到顾家做少奶奶,结果就出了这事儿,老张今早发现尸体时,尸体边趴了好几只猫在啃咬尸体,你说她平时好事没少做,咋死后连个全尸都留不下?”顾倾颜身边的老人压低声音说。

另一个人接口道:“事情可不是那样,我倒是听说这赵家小姐心肠歹毒,最喜欢虐杀小猫小狗,你看她脸上的伤痕,估计是被猫妖挠的。顾家少爷刚要从德意志回来,她哪配得上人家啊。”

顾倾颜这才知道他们刚才说的赵家小姐要嫁的人是自己,没等他开口追问,刚刚带人赶到的保甲长推开了人群,直接将尸体盖了起来。

“去去去!都散了!在这儿凑什么热闹?”

那些围观的人这才散去,顾倾颜也只能把还没问出口的问题咽回肚子里。

顾倾颜下车后给了老板子一些打赏,而后对老板子招了招手,示意车夫附耳过来。

虽然车夫不明白顾倾颜为什么要让自己去打听这些事,但他既然拿了钱就没有多问,点头答应了顾倾颜。

是夜。

顾倾颜刚刚准备休息,一个人影出现在窗外。那个人影在窗外徘徊了不停,看样子是来找顾倾颜的。

顾倾颜直接问:“谁在外面?”

外面的人知道顾倾颜还没睡,这才压低声音说:“是我,西院二奶奶。”

西院二奶奶是顾倾颜二叔的发妻,因为顾倾颜二叔死得早,她一直被顾倾颜的母亲打压,在外人看来她是身份高贵的西院二奶奶,但实际上在顾家没有一点地位。

顾倾颜穿好衣服,打开门,将二奶奶让进了屋:“二婶,这么晚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二奶奶进了屋,探出头向外看了看,确定没人后这才放下心,将门关好,而后盯着顾倾颜问:“你这孩子,怎么说让你回来就回来了?”

“怎么了?”顾倾颜问。

二奶奶啧啧道:“打小儿我就看你最机灵,怎么去了德意志几年人就傻了呢?你没发现顾家气氛不对吗?”没等顾倾颜继续问,二奶奶自问自答,“顾家做损了,现在报应来了,顾家要垮了。你爹你娘在帮你张罗婚事,希望借着赵家在朱家坎的地位让顾家东山复起。”

顾倾颜已经托车夫打听清楚了爹娘在帮自己张罗婚事的事,但顾家没有一个人跟他提这件事,他也就没有主动问。毕竟当初他离开朱家坎时说过,顾家的事跟他无关,他以后也不会过问顾家的任何事。

虽然顾倾颜托车夫打听到了一些事,但他不知道二奶奶说的顾家垮了、顾家遭了报应是什么意思。顾倾颜好奇道:“二婶,你刚才说的顾家做损遭了報应是什么意思?”

戏子

两个月前,顾家做饭的老妈子肖妈在厨房里发现了一块血粼粼的巨大的“猪肉绊子”,走进了才看清那哪里是猪肉,分明是一具被扒了皮的人的尸体。那没了皮的人就躺在肖妈平时做菜的砧板上,流到地上的血早就干了,黏在地上像是刷了一层深红色的涂料。

肖妈被吓了个半死,毛手毛脚地跑出了厨房去叫人。

顾倾颜的父亲顾山河调查后得知,死去的人是顾家的家丁陈三。当晚他肚子疼,一个人跑出去方便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什么人可以在没人知道的情况下杀死一个青壮年,并将其扒皮,还不被任何人发现?因为顾家的人对陈三不了解,不知道他来顾家之前是否和什么厉害的人结过仇,所以这件事也就被放下了。顾家只是封了原来的厨房,重新建了新的厨房。但诡异的事在陈三死后不久又发生了。

新厨房建好后的几天,顾家的另一名家丁偷偷跑出去赌钱,在他经过被封闭的南院时,听到南院传来了一阵女人唱戏的声音。顾家没有会唱戏的人,也没有什么年轻女人,加上南院的门常年上锁,没人进去过,家丁好奇,就翻墙进了南院。

南院院子里的杂草又高又茂盛,那个家丁跳进去后,整个下半身都没进了草里。那晚的夜色很黑,他趟着草循着歌声向前走。他的双腿搅动杂草的声音和唱戏的声音掺杂在一起显得有些诡异,但他就像是着了魔一样,继续向前走,知道他走到了一块大石头旁,才停了下来。

那个家丁扒开石头旁的杂草,才发现那块石头并不大,它之所以看上去很大,是因为它盖在一口枯井上,实际上它只有很薄的一层,而那歌声正是从枯井下传上来的。

那个家丁听出歌声是从枯井下传出来后的那一刻才缓过神来,他心里暗叫不好,额头留下冷汗,转身就要跑出南院。但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抓住了自己的脚。他低头去看,只能借着星光看到枯草里有一个黑影,却看不清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家丁用力挣脱那双手之前,草里的黑影突然抬起了头,家丁这才看清原来趴在草里的是一个人。准确地说是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那个“人”仰着头,但家丁却看不见他的脸,因为那个东西的脸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森森白骨。那白色的骨头在暗淡的星光下显得十分谎言。

家丁怪叫一声,踢开了拿东西抓着自己脚踝的手,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南院。

家丁的叫声惊动了顾倾颜的父母,他们问清了家丁为什么大叫后,没有立刻打开南院的门一探究竟,只是将其他家丁打发回房,又将受惊的家丁单独安置在了一个房间。

第二天再有人想找那个家丁打听昨晚的情况时,发现那个家丁早就被顾倾颜的父母给打发走了。顾家发生的第二件怪事就这样被压了下去。

试探

昨晚二奶奶没有跟顾倾颜说太多,就被突然闯进顾倾颜房间的太太赶出了顾倾颜的房间。

用过了早饭,顾倾颜把一个家丁叫到了跟前,确定父母不在附近后,向家丁打听了一下昨晚二奶奶和他说的那些事。

家丁将食指竖起来放在了嘴唇上:“嘘,太太不让说这些事。”

顾倾颜干脆把家丁拉到了自己的房间:“放心,我娘不在这儿,再说就算她发现了也没事,有我在呢。”

那家丁知道顾倾颜是回来继承顾家家业的,为了巴结顾倾颜,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小声说:“虽然这件事太太和老爷瞒着不说,但我们都知道,顾家闹鬼了。”

“闹鬼?”

家丁点头:“这件事肯定是鬼干的!陈三身高马大的,什么人能把他杀了,还能在没人知道的情况下扒了他的皮?后来又有弟兄在南院的枯井边见到了骷髅鬼,我听说,老爷叫大管家搬开了压在井口的石头,发现井底有一具白骨。我估摸着那晚唱戏的鬼就是那玩意儿。”

“顾家受到影响了?”昨晚二奶奶的话没说完,他想问个清楚。

家丁点头:“后来陆续又有人见到了鬼,这件事不可避免地传了出去,朱家坎的老人们都说那场戏的鬼是二十几年前嫁进顾家的二姨太。”

“二姨太?”顾倾颜从来没听说过顾家还有二姨太。

家丁点头:“据说二姨太就是个戏子,后来她嫁进了顾家做二姨太,但奇怪的是,她刚嫁进顾家没多久就失踪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儿。”家丁突然压低声音,“现在他们都说井底的那具白骨就是二姨太,他们还说二姨太是被……”

“够了,你回去吧。”顾倾颜知道他要说什么,在他没说出那个人之前,顾倾颜打断他。

彼时。

顾家西院。

二奶奶正在画眉,顾倾颜的母亲陶月娥突然打开门,冷着一张脸走了进来。

二奶奶头也不抬,依旧照着镜子画眉:“哪来的一股邪风?吉祥,是不是东院的阴气吹进来了?”

丫头吉祥附在二奶奶耳边装模作样地说:“二奶奶,是东院太太来了。”

二奶奶转过身看着站在门口的笑道:“哟,原来是大嫂来了啊。”

陶月娥回头看了肖妈一眼,示意肖妈进来。肖妈端着一盅冒着热气的汤走进二奶奶的房间后,陶月娥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二奶奶:“最近为了给倾城张罗婚事你也辛苦了,我这个当大嫂的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我刚让肖妈给你炖了一盅汤,这汤是用刚出生的幼狗崽炖的,我记得你特别爱喝。”

二奶奶笑盈盈地结果肖妈手中的汤,舔了一下嘴唇说:“这汤二十年前我喝过一次,确实好喝。”二奶奶说完仰起头将汤一饮而尽。

陶月娥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她看着毫无破绽的二奶奶继续追问:“最近顾家发生了不少事,他们都说顾家闹鬼,你怎么看?”

二奶奶一脸严肃:“依我看,没准真是二姨太回来了。都说冤有头债有主,她要是真的已经死了,一定是回来找害死她的人报仇的。”

陶月娥不喜欢听这些迷信的话,她随便说了一句别的话而后离开了西院。

陶月娥和肖妈回到西院后,皱着眉头念叨起来:“难道这件事真跟她无关?二十年前的事她现在还不知道?”

肖妈一脸疑惑地看著陶月娥。

陶月娥转过头看着肖妈嘱咐道:“你去告诉管家,这几天盯紧二奶奶,我倒是要看看是真的闹鬼还是有人作祟。”

闹鬼

是夜。

顾倾颜伏在桌子上思考着该不该抛下即将大厦倾颓的顾家不管,虽然他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这次不能任性,但父母为了挽救顾家家业想出了让他娶一个陌生人为妻的做法让他很是反感。

今天赵家的人来顾家闹了一整天,说是顾家闹鬼,害死了赵小姐。他们这么一闹,没有人敢把自己家的女儿嫁到顾家,这倒让顾倾颜松了一口气,但与此同时,他也开始为顾家的未来担心起来。

顾倾颜悄悄打听了关于二姨太的事,但她母亲却对此闭口不谈。为了弄清楚事情的真相顾倾颜决定亲自到南院调查一下。

确定所有人都睡着后,顾倾颜穿好衣服,提着油灯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他来到南院墙外,翻墙跳进了南院。

顾倾颜离开家这些年见过很多世面,对一些无法解释的自然现象也有了一定了解,所以他并不相信鬼神之说,但顾倾颜跳进南院后,不自觉地开始心跳加快。

顾倾颜提着煤油灯照了一下,南院的草很茂盛,除了几间多年没人居住的房子之外什么都看不清。他眯着眼睛,仔细寻找二奶奶说的那口枯井。

一阵冷风从顾倾颜的脖颈上方刮过,他本能地打了个寒颤。那一瞬间,他突然感觉,刚刚有人站在他的身后朝着他的脖子吹了一口气。想到这儿,原本心里就有点发怵的顾倾颜感觉身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顾倾颜咽了一口唾沫,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什么都没有。也许是太过紧张所以出现了幻觉,顾倾颜这样安慰自己。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寻找二奶奶说的枯井。

就在顾倾颜提起煤油灯的那一刻,他的耳边响起了“簌簌”的声音。那声音听起来像是有什么人在高草里行走,但顾倾颜却看不见任何人。那声音听上去似乎来自四面八方,让顾倾颜不得要领。

原本要趁着父母睡着后调查有关南院闹鬼的真相的顾倾颜开始后悔了,他现在想离开这儿,明天天亮之后再来。他转身走回墙边,正要翻墙离开,一个细若游丝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了出来。

“救我……”

顾倾颜停了下来,缓缓地回过头去。

“救我……”虽然顾倾颜觉得有古怪,但他的双腿还是控制不住地向前移动。

顾倾颜循着求救声,终于走到了二奶奶说的那口枯井前。那求救声就是从井里传出来的,顾倾颜看着压在枯井上的石头,心里开始打鼓。

“你是二姨太?”顾倾颜捏着衣角试探性地问。

井里的人不说话了。

就在顾倾颜准备继续问时,井里的人突然开口了:“我是,求求你救我出去,这里好黑。”

“你为什么会在井里?”顾倾颜有些紧张地继续问。

井里的人突然提高了声音:“是陶月娥那个贱人把我推进来的!我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我要出去!我要报仇!”

顾倾颜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早就死了?这阵子发生的所有事都是你干的?”

井里的人突然笑了起来:“你把那块石头推开就知道了。”

虽然顾倾颜心里发怵,但他还是觉得这件事是有人在背后搞鬼,为了查清是谁在装神弄鬼,为了拯救顾家,顾倾颜决定推开那块石头。

顾倾颜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那块石头,他刚刚推开石头,一双手从井里伸了出来抓住了他的手。紧接着,凤冠上的雉鸡翎缓缓伸出了井口,而后一张化着浓妆的脸出现在了顾倾颜面前,那个人一手拉着顾倾颜的手,另外一只手把着井沿,一边往出爬一边唱了起来……

分析

翌日。

陶月娥发现顾倾颜在南院晕倒后,立刻叫管家派人将南院的枯井填了起来。

陶月娥站在南院,看着干活的家丁,觉得浑身发冷。早就被她封存起来的记忆又一次在她的脑海里浮现出来。那晚她趁二姨太不备,将她推到了枯井里,二姨太掉进去后就没了声息。为了以防万一,她狠下心又捡起了几块石头,悉数砸进了井里,又叫来管家找来一块能够盖住洞口的石头将洞口盖了起来。

虽然陶月娥曾经担心过二姨太的鬼魂会回来复仇,但二十年过去了,她始终平安无事,随着时间的推移,陶月娥逐渐忘却了这件事。最初那个家丁死在厨房里时,她以为这一切都是西院那位做的,只是不知道西院那位为什么会知道二姨太死在了那口枯井里。

陶月娥侧过头问身边的管家:“我吩咐你的事你办好了吗?”

管家低着头压低声音答道:“我派了好几个人盯得死死的,二奶奶始终没离开过房间,直到今天早上少爷被发现晕倒在南院,有人去报信,她才出来。”

陶月娥深吸一口气嘟囔起来:“难道这件事真的跟她无关?”

管家一脸担忧地继续说:“太太,该不会真的是二姨太回来了吧?昨晚大伙儿可是都听见了,那唱戏的声音太渗人了。”

“你慌什么?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陶月娥的内心早就掀起了一场海啸,只是她故作镇静,掩饰自己的慌乱。

彼时,顾倾颜醒了过来。他刚刚真开眼,二奶奶的脸就凑了过来。

“你真的见到二姨太的鬼魂了?”二奶奶也不关心顾倾颜现在是否觉得难受,直接发问。

顾倾颜想起昨晚的事,他只记得井里爬出了一个穿着戏服戴着凤冠的女人,那个女人开始唱戏后他就晕了过去。当时他太害怕,一时之间没来得及想那么多,只是想起之前顾家发生的怪事以及死去的陈三,一紧张就晕了过去。现在回忆起昨晚的事,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传言到底是不是真的?”二奶奶继续问。

顾倾颜表情严肃:“假的,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

“那昨晚唱戏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我在西院都听见了。”二奶奶不依不饶。

虽然自己并没有找到证据,但顾倾颜表情肯定地说:“肯定是有人搞鬼。”他抬起头看着二奶奶,“二婶,我不在的这些年,朱家坎是不是出现了什么大生意人,跟我们顾家是竞争对手的那种?”

“你怀疑是他们干的?”二奶奶摇头,“不可能,那些都是小老板,哪有那样的抱负啊?”

“那当年二娘失踪之后,她的家人有没有找上门闹事?”顾倾颜觉得这件事也可能是二姨太的家人干的。

二奶奶摇头:“二姨太父母早亡,从小就跟着她师傅学唱戏,后来被你爹看中嫁进了顾家。她那个师傅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就算他知道,也不能给她报仇。”二奶奶话锋一转,“你这两天打听过了,知道二姨太的事了?”

顾倾颜点头。

二奶奶继续说:“他们有没有告诉你,外面的人都说失踪的二姨太是大嫂给杀了?”

顾倾颜立刻提母亲辩解:“不可能!我娘不是那样的人!”

二奶奶笑道:“你怎么想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怎么想。外面的人觉得顾家人心狠手辣遭了报应,所以才不照顾顾家的生意。现在顾家所有的店铺都不盈利。”

“我有点累了。”顾倾颜别过头去不想跟二奶奶说话。

二奶奶离开顾倾颜的房间后,瞪了守在门外的肖妈一眼:“我来过的事不准告诉陶月娥,否则我撕烂你的嘴!”

肖妈看着二奶奶的背影吐了口口水:“呸!就敢在这跟我吆五喝六,被我们太太压了这么多年也没见你敢吭过声!”

故人

是夜。

陶月娥见顾山河已经睡下,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她坐在桌子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虽然茶水早就凉了,但和她的心比倒显得没那么凉了。

自从有人听到唱戏的声音后,陶月娥的脑海里就不断浮现出二姨太的那张脸。虽然她多次提醒管家不要相信鬼神之说,但她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毕竟这些事太过诡异恐怖。她也试探过西院那位,排除了她在背后搞鬼的可能。

彼时,管家背上收拾好的行李,顺便将一些值钱的东西踹走后,趁着夜色悄悄离开了顾家。

管家不想继续留在这闹鬼的院子里,退一万步来讲,就算顾家没有闹鬼,现在的顾家已经大厦将倾,留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还不如早一点为自己做些打算。

管家離开顾家大院时心里直打鼓,他担心某个穿着戏服的人会突然从角落里蹦出来然后扒了自己的皮,万幸的是,他的逃跑计划很顺利,他顺利逃出了朱家坎。

管家逃到朱家坎附近的巴彦扎拉嘎时天已经亮了。走了一晚的他感觉双脚发酸,他就近找了一家早餐铺,准备吃几个包子,然后再用偷来的钱雇一辆马车逃回自己的老家内蒙古。

就在管家刚刚准备吃包子时,他眼角的余光突然瞥到了一个人,那个人就坐在他附近。管家的心里“咯噔”一下,迅速转过头瞥了一眼,而后又将头转了回来。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他还是看清了那个人的长相,与此同时,他的心跳开始加速,仿佛下一秒心脏就要跳出喉咙。

那张脸他太熟悉了,那张脸属于那个人。二十年前,他亲眼看着大太太将那个人推进了井里,又帮着大太太往井里扔了很多石块。是了,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早就应该死在枯井里的二姨太。

管家拿着包子的手开始止不住的发抖,那个人看上去十分年轻,那感觉就好像过去的这二十年二姨太的模样根本就没有变过一样。管家知道这不是因为岁月疼惜她,而是因为她的容貌和声明永远停留在了二十年前的那个夜晚。

管家不知道二姨太是一路跟着自己过来的还是怎么一回事,他现在也不敢去想这些问题,他只想要快点逃离这里。他起身准备离开,却不料双腿早就瘫软,一离开椅子便栽倒在了地上。

管家坐到地上的那一刻,包括二姨太在内的坐在附近的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到了他的身上。

完了。管家在心里暗叫不好,但他却早就没有力气站起来了。就在管家以为自己的命要交代到这里时,一双手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管家抬起头,朝他伸出手的不是别人,正是顾倾颜。

顾家大院。

陶月娥发现管家不见后,立刻将所有家丁召集起来,吩咐他们寻找管家。但所有人找遍了整个朱家坎都没找到管家的身影。

陶月娥站在院子里,望着南院的方向,知道现在他们唯一还没有找过的地方就只剩下南院了。

彼时,顾山河刚刚离开神算子的住所。

他的脑海里回荡着神算子的话,他有些犹豫,但除了按照神算子说的办法去做,他也别无他法。

索命

顾山河和陶月娥坐在大厅发愁。他们原本想要靠顾倾颜让顾家东山再起的计划失败了,顾家要完了。

顾山河叹了一口气:“这一切都是你做的孽。”

陶月娥看都不看顾山河一眼:“一定是你在外面得罪了人,有人故意要搞垮顾家。”

顾山河看着陶月娥:“我得罪了人,刚好那些人又知道你干的那些好事?”

陶月娥不想跟顾山河说这个话题,她岔开话题:“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反正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说什么都晚了。”

顾山河的眼里放出了凶光:“不,或许还有一个办法。”

夜很黑,天上下着小雨。

两个家丁扛着一个巨大的麻袋,打开了南院远门上的锁,而后扛着麻袋蹑手蹑脚地走进了南院。

一个家丁看着院子里的草,打了个冷颤:“你说这袋子里装得到底是谁?为什么老爷让我们趁着夜色把人丢到枯井里?”

另一个家丁压低声音:“这你就别管了,老爷没说袋子里装的是人,袋子里装得就一定不是人。手脚利索点,把袋子迈进井里的土里,然后把石头压在上面,我们就能拿到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可这袋子里明明就是……”

另一个家丁打断他:“知道就行了,一定要说出来吗?别管是什么东西,只要这东西是枯井里那位想要的,我们就算是站对了队,我们就不怕被害。”

两个家丁把袋子埋进前些日子填进枯井里的土里时,袋子里的人已经醒了。她开始挣扎,两个家丁对视了一眼,加快了手上干活的速度,十分利落地将袋子埋了起来,而后又将那块石头盖在了枯井上。

雨越下越大,完全掩盖住了井里传来的哭声。

顾山河看着阴沉的天气松了一口气,他希望神算子的办法可行。如果顾家真的完了,他很快就会下去陪陶月娥。

两个家丁交了差,拿上了自己应得的报酬,准备冒着雨连夜离开朱家坎,但他们刚刚离开顾家大院后不久,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在了他们面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恨意

翌日一早。二奶奶带着吉祥来到了东院。

二奶奶叫住正要离开顾家的顾倾颜:“倾颜,这一大早你要干什么去?”

顾倾颜神色慌张:“我娘不见了,我怕她出事。”

“她能出什么事?”二奶奶突然凑到顾倾颜身边压低了声音,“除非是二姨太……”

二奶奶的话没说完,顾倾颜明白二奶奶的意思。他继续说:“你真的觉得外面谣传的事是真的?”

二奶奶继续说:“是不是真的,只有月娥姐自己知道。”顿了顿,“我看你也别去外面找了,直接去南院看一看,如果她不在南院,你就放心吧,如果她在南院……”

顾倾颜别过头:“好了,我知道了。”

二奶奶继续说:“我差点忘了,前些日子你刚在南院见过二姨太。如果你要去找月娥姐,我可以叫吉祥陪你一起去。”

顾倾颜瞥了二奶奶一眼:“谢了。”

顾倾颜说完后就径直向南院的方向走去。

看着顾倾颜的背影,二奶奶对吉祥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吉祥跟上去。

顾家南院。

顾倾颜用尽力气推开了堵在枯井上的石头。

顾倾颜推开石头的一刹那,吉祥皱眉道:“大少爷,这石头足够盖住井口,为什么会有雨水渗进去?”吉祥指着填满枯井的泥土,“是不是二姨太昨晚推开了石头爬了出来,然后雨水落到了里面?”

顾倾颜看了吉祥一眼喝道:“你别胡说!”

吉祥继续说:“我看这些土还有翻动过的痕迹,我们要不要……”

吉祥的话还没说完,一个声音从两个人的身后传了出来:“倾颜,你怎么又到南院来了?”

听到陶月娥的声音的那一刻,吉祥一脸不可思议地回過了头,她愣了一会儿,重新低下了头,对陶月娥行了一个礼之后就跑出了南院。

在离开南院之前,吉祥还听到顾倾颜说要把枯井里的土全部挖出去,重新调查一番。

回到南院后,吉祥将陶月娥还活着的事告诉了二奶奶。听了吉祥的话后二奶奶满脸诧异:“怎么可能?那两个不是说了顾山河吩咐别人把陶月娥埋进去吗?”

二奶奶用力地锤了一下桌子,恨不得将自己的牙齿咬碎:“陶月娥,是时候让你尝一尝狗崽汤的味道了。”

真相

中午顾家家丁在挖走井里的土时,又一次听到了诡异的唱戏声。本来就走得差不多的家丁一个个吓得丢了魂,说什么也不肯继续干活,有的甚至直接离开了顾家。

顾倾颜没有办法,只能自己动手。眼看着天要黑了,为了安全起见,他也准备爬出枯井离开南院。顾家的其他人已经用过晚饭,顾倾颜没有胃口,直接回到房间,他刚刚走进房间,就看到摆在自己床头的凤冠。

顾倾颜的心里咯噔一下,就在他准备转身跑出自己的房间时,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关上了。紧接着,唱戏声从顾倾颜的身后传了出来。

顾倾颜回过头,那张化着浓妆的脸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看着眼前唱戏的人,满脸恐惧的顾倾颜突然笑了。他看着面前的人,一字一句道:“二婶,你忍了二十年,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听了顾倾颜的话,那戏子也愣住了,但下一刻,她也笑了。

化着大花脸的二奶奶笑道:“原来你已经发现了,但已经晚了,东院的人用过晚饭后都昏迷了,等一下東院会起火,所有人都会被烧成焦炭。”顿了顿,“当然,除了陶月娥。我要让她在临死之前也尝一尝她说的狗崽汤到底是什么味道。而你,则是我做汤的唯一食材。”

听了二奶奶的话,顾倾颜问:“你用尽手段,就是想要抢走顾家的家业?”

二奶奶深吸一口气:“原本我只想杀了陶月娥和顾山河,但后来我想通了,我要顾家的家业。但直接杀了他们又太刻意,我只能求被陶月娥害死的二姨太帮忙。老太爷还活着的时候就说了,谁更出色,谁就接管顾家。顾山河什么都不会,为了和你二叔争,他和陶月娥害死了你二叔。就连我和你二叔的孩子,陶月娥都不肯留。”

二奶奶说到这儿,顾倾颜也猜到二奶奶口中的狗崽汤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二奶奶继续说:“我从一开始就知道那是什么,但我还是忍住了。二十年前,我开始以我的床下为起点挖地洞,地洞直通南院的枯井。每天我只带少量的土出去,这件事就连吉祥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这二十年来,每一天我都恨不得将陶月娥那个毒妇挫骨扬灰。”

“我娘是毒妇?那你呢?你为了报仇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二奶奶继续说:“无辜?谁无辜?赵家小姐虐杀猫狗,该死。陈三发现了我的秘密要挟我,也该死。陶月娥作恶多端,更该死。顾山河这个伪君子也活该。”说到这儿,二奶奶想起了什么似的摸着额头,“哟,我差点忘了,还有个跑掉的管家,他和陶月娥沆瀣一气,我不能放过她。”

“东院起火,就算你们西院能够掌管顾家,顾家的名声也早就被你毁了。”顾倾颜继续说。

二奶奶得意地笑道:“之前发生的事都是死去的二姨太做的,二姨太又是陶月娥杀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为了让你成功脱身,你还找到了一个长得和二姨太十分相像的人来替你背黑锅?”

听了顾倾颜的话,二奶奶皱眉道:“你怎么知道?”

顾倾颜拍了拍手,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紧接着管家出现在了门前,跟管家站在一起的还有那个长相酷似二姨太的女人。

看着二奶奶惊诧的表情,顾倾颜继续说:“那晚我发现管家逃走后一路尾随,他在顾家的年头多,知道的事也多,我准备向他打听二姨太的事,但恰巧遇到了你安置在巴彦扎拉嘎的替罪羊。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你做的之后,猜测井底和西院应该有一条地道。我故意让吉祥听到我要挖走井里的土,引你动手。”

管家盯着二奶奶:“二奶奶,你输了。神算子能够帮你害死大太太,却不能帮你算到这次劫难。”

二奶奶看着管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利欲熏心,招灾招难。顾山河和陶月娥以及你都不会有好下场。”

二奶奶有些后悔,为了得到顾家的家业,没有早点动手。但现在至少顾家垮了,顾山河和陶月娥也完了。她相信,那两条恶犬终有一天会互相撕咬,报应一定不会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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