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情书

2021-09-05 05:48严雪芥
花火彩版B 2021年6期
关键词:情书青春

严雪芥

时隔十六年,岩井俊二的《情书》再次在大屏幕上放映。

电影讲述两个同名同姓,名叫藤井树的男女生的故事。男生其实暗恋女生,但从未说出口。多年后,男树死于一场山难,放不下他的未婚妻博子将信寄给了男树从前的地址,却因为同名同姓,搞错地址,寄到了女树那里。博子还发现,女树和自己长得很相似。于是,从前的秘密被抽丝剥茧地扒开。

这是我高中时代看过的电影,窄小的笔记本电脑上,无论是男树在图书馆的白窗纱下看书的身影,还是昏黄的坡道上女树骑着自行车,男树横穿出来,拿纸袋套在她头上恶作剧的画面,又或者,是影片最后,女樹翻过书签的背面,看见了青春时期他偷偷为自己画的画像,发现了这个为时已晚的秘密……几乎每一个重要的节点,我都深深记得。

去电影院重看的时候,我旁边坐着的几个年轻小女生全都没有看过这部电影,边看边非常热烈地讨论剧情,说“那博子是女树的替身吗?”“会不会很膈应啊?”等等。

我以前看的时候也会这样想,觉得这就是一部讲情爱的电影。看似明明很纯粹的感情,好像也没那么纯粹啊,暗恋藏着掖着,找另外一个相似的女生填补青春期的遗憾,对这两个女生都不公平,男树就是渣男吧!

但现在重温一遍,我才发现,这不是一部关于爱情的电影,事实上,它整个都是关于逝去的命题——关于如何面对分离。

女树的那条线,我第一次看的时候会觉得和电影脱节了。为什么要单拎出她父亲死亡的那条线呢?还花好的大篇幅去讲。这次再看,原来,被困在死亡心结里的,不只有博子,女树也被困在父亲死亡的心结里。

电影里的每个人,都有无法放下的关于死亡的创痛。那本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那张藏在书签背后的画像,其实也是关于人生里,如何与逝去时光中的遗憾平和相处的课题。

这种分离的隐痛,真的是只有经历过一定的人生岁月,回过头来才能体悟到的东西。

从电影院出来后,我给一个好朋友发了消息,告诉她我去重温了这部电影。

我和她曾经一起去过的北海道的小樽,就是故事发生的地点。电影开场时,小樽的第一个镜头,那条街道,我在那里留下的照片,还是她为我拍下的。

她说,她也去看了,笑自己年纪那么大了,怎么还会在电影院里为岩井俊二哭。

我想,她不是为了岩井俊二哭。

巧合的是,当天和我一起看这部电影的是我的初中同桌。我出差来外地,而他恰好在此,我们叙旧吃饭,提到要不看个电影,我说,那就《情书》吧。和暧昧无关,只是觉得电影里的那段岁月也恰巧是初中时代,在形式上有了高度的仪式感,就好像是我们对自己青春时代的一次献礼。

这个同桌是一个男生,他之前从未看过《情书》,也不像电影里的男树一样是个高冷的谜一样的男子。在我记忆里,他是个油嘴滑舌的臭屁小男生,我上初中时其实有些不喜欢他,总觉得他爱起哄的毛病惹人讨厌。

但谁能想到呢,若干年后我们居然还会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看一部一九九五年的电影,回忆我们共同经历过的青春,感叹时光飞逝。

人只有向前看,才会知道未来有多么不同。

可能若干年后,再回头过来看我们正追忆青春的这一幕,现在的人与事也会成为回忆里一帧薄薄的底片,它不会出现在屏幕上供集体追忆,只是我们自己的专属电影,我们甚至会追忆这一幕追忆。

电影从头放到尾只需要两个小时,但我们的一生还很长很长,分出一点儿来回视过去就足够。因为现在也终究会成为过去,不要再制造新的遗憾了。

“你好吗?我很好。”

这是电影里,博子对藤井树的问候,也是对我们无数人那些遗憾的问候。我们总要和遗憾和平共处,接纳无法挽回的逝去,重新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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