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澂《大义桥黄氏义庄记》小考

2021-10-20 02:32中国国家博物馆吕伟涛
湖北美术学院学报 2021年3期
关键词:黄氏大义篆书

中国国家博物馆 | 吕伟涛

一 、《大义桥黄氏义庄记》

《大义桥黄氏义庄记》刻石久已不存,只有少量拓片传世。2018年8月,复旦大学卢康华先生所编《近现代稀见碑拓史料丛刊(第一辑)》由商务印书馆付梓刊行[1],《大义桥黄氏义庄记》方公诸于世。该记为原石整张拓本,尺幅完整,字迹清晰,应为刻石完成后不久所拓。只是为方便今人阅读,故出版时改为册页装。现将全记录文如下:

大义桥黄氏义庄记

天地之大德曰生,生物之本,必资于培植。元为善长,仁为性体,发育万物,敛于冬而炽于春,阴阳消息,盛衰之故,皆有自来。自古世家阀阅,流风遗泽,传至数百年而子孙蕃衍,相继绳于弗替者,考其缔造之祖,未有不以孝友为根本,以敦睦为榘矱者也。常熟县大义桥黄氏义庄始建于道光甲辰年,秋涛先生名浩者偕其仲弟湘、季弟涵,经营创造,割良田五百三十余亩为义田,建庄屋四十余楹。族中子弟贫不能读书者,并设家塾,延名师课之。先生曰:“此吾父之志也。吾父幼贫力田,贸迁有无以奉二亲,孝友出于性生,里中有善事,必尽力以图抍济。生平慕范文正义田赡族,有志未遂。今日所立庄规,皆吾父手定本也。”以是呈于有司,详请立案,诏旌如制。咸丰庚申之难,庄屋毁兵火。先生之子嘉宾、嘉贤,先后兴葺,以复旧规,不数年而堂构聿新。嘉宾时已物故,嘉贤谋勒石以表其父兄之遗志,介赵农部宗德丐余为文以记之。余读《周礼·大司徒》,以乡三物教万民,二曰“大行孝友,睦姻任恤”,其时州长、䣊正、族师、闾胥,各有所掌之戒令、政事,月属民而读邦法书,其孝弟睦姻,有学者周家忠厚之遗,礼让为国,漫成风俗,何其盛也。自宗法废而民志漓,涼薄之情,始于骨肉,贾谊所谓“借妇耰鉏,虑有德色;母取箕帚,立而谇语”者,岂言之过哉!东汉诸儒出而振兴之,讲明经义,敦尚明节,士怀朴行,家有令德,张武、陆续、缪肜之徒,以孝友列《独行传》。自时厥后,齐绍荣兴六世同爨,刘悛表其门闾,唐张公艺九世同居,刘君良四世兄弟同产,斗粟尺帛无所私,南唐江州陈氏宗族七百口共食,宋陈崇之孙十三世同居,史策传为美谈,百世下犹闻风而兴慕焉,美哉!范文正之言曰:“吾宗族甚众,于吾固有亲疏,然祖宗视之则均。是子孙固无亲疏也。若独享富贵而不恤宗族,异日何以见祖宗于地下,今何颜入家庙乎?”其言亲切恳挚如此,诵此语者,孝弟之心,油然而生。故范氏之庄自宋至今不废,乡之人仿而行之者百余家。黄氏以累世孝友,称重于乡里,本既固者枝必繁,源之清者流必远,所捐义田亦必日廓日广,而规模为之大备,子孙勉力焉。绳其祖武,一本之谊,久而弥笃,余于黄氏有厚望焉。

《大义桥黄氏义庄记》拓本图片来源:卢康华:《近现代稀见碑拓史料丛刊(第一辑)》之《大义桥黄氏义庄记》,商务印书馆,2018年。

光绪十有七年辛卯夏六月,头品顶戴兵部尚书衔前河东道总督吴县吴大澂撰并书。

由记文可知,黄氏义庄位于常熟县(今常熟市)大义桥附近,清道光甲辰年(1844)黄浩(字秋涛)携其弟黄湘、黄涵经营创建,捐良田“五百三十余亩为义田,建庄屋四十余楹”,“并设家塾”,延请名师教授“族中子弟贫不能读书者”。清咸丰庚申(1860),太平军攻克常熟,黄氏义庄毁于战火。后经黄浩之子嘉宾、嘉贤兴葺,“以复旧规”。黄嘉贤乃托赵宗德请吴大澂撰文以记之。

1943年6月,吴大澂嗣孙吴湖帆访常熟虞山黄公望墓,曾撰《访虞山黄子久墓记》一文,称:“并知痴翁后裔,现居离城十里之大义桥,先愙斋公于光绪十七年(1891),曾为黄秋涛先生撰篆《大义桥黄氏义记》。”[2]《大义桥黄氏义记》实为《大义桥黄氏义庄记》之误录,且《大义桥黄氏义庄记》有“嘉宾时已物故,嘉贤谋勒石以表其父兄之遗志”之语,可知撰文时黄浩、黄嘉宾父子俱已去世,该记乃是吴大澂为黄嘉贤所作,可订正吴湖帆纪事之误。如卢康华先生所言,之所以会出现这一错误,或许是因为吴湖帆的此次常熟之行并未读到《大义桥黄氏义庄记》,可推测民国年间该记刻石便已不存。

另,《大义桥黄氏义庄记》中“借妇耰鉏,虑有德色;母取箕帚,立而谇语”之句,出自西汉贾谊《治安策》,“妇”当作“父”,应为吴大澂笔误。

二、大义桥黄氏义庄

大义桥黄氏义庄更是难觅其踪,其旧址位于今苏州市下辖的常熟市大义镇大义桥附近。大义镇地处虞山北麓,地理位置优越,水陆交通便利,历来就是富庶之地,早在明清时代就是常熟的“米粮仓”,且此地自古人杰地灵,才俊辈出。

大义地名,因大义桥而名;大义成镇,亦因大义桥而始。成书于民国年间的《重修常昭合志》中有两处关于“大义桥”的记载,其一为卷二“疆域志”所载:“大墅桥,本名大义,详《山川志》。跨浪澄港,距城约十八里,实测见十六里。街三道。”[3]30此说与吴湖帆《访虞山黄子久墓记》中所言“离城十里之大义桥”略有差别。其二为卷四“山川志”所载:“大墅桥,姚《志》云:一名大义。龚《志》云:明正德间知县郑浚建。”[3]122

成书于2002年的《大义镇志》第三章“文物古迹”之“大义桥”条载:

“亦名大墅桥,位于大义市镇,跨浪澄塘。据明崇祯龚立本《常熟县志》载,系明正德间知县郑浚所建。原为平桥,清光绪十三年(1887)里人崔晋文、邹启堂等发起重建。为三孔拱型,花岗石构筑,拱圈呈分节并列式,孔径4.7至7.1米,桥面宽3.9米,全长23.5米。南北两侧明柱上镌刻有‘古今不改通海通湖,新旧相因大墅大义’和‘藉千万人之愿力,成水陆路之康庄’楹联两副。1968年冬,因张家港河疏浚拓宽,此桥无法保留遂被拆除。翌年,旋在其北侧重建钢筋混凝土新桥一座,仍名大义桥。原桥上石刻楹联两副,今各存其半,保存于镇文化中心内。”[4]449

综合上述文献可知,大义桥原名大墅桥,系青石板桥,始建于明正德年间(1506—1522),为知县郑浚所建,桥址在现大义桥处。清光绪十三年,地方人士崔晋文、邹启堂等发起重建大墅桥,由众人“写缘”(捐资),桥址就此南移,选在当时较为繁华的东街与西街之间。建成三孔石拱桥,并更名为“大义桥”。此后,“大墅”“大义”新旧混称。大义桥所跨浪澄塘(即张家港航道大义段),北接港口,南通常熟市区。1968年,张家港航道拓宽疏浚,三孔石拱桥拆除,又于大墅桥旧址附近(现大义桥址)新建钢筋混凝土板梁桥。

清初虞山派诗人孙淇曾有《夜宿大义桥田家》一诗,曰:

清晨族子来,邀我向邨墅。

舟行趁早凉,掀蓬始炊黍。

饭罢过湖桥,十里山容与。

转棹入空濛,一叶逐鸥侣。

澄波静无风,摇飏淡忘暑。

莲香沁我心,不识花何许。

蜻蜓倚身轻,款款点晴渚。

敲脚傍船舷,徙倚久延佇。

苦茗掬清流,船头自煎煮。

击节怀大痴,酒瓶堪对举。[4]457—458

从诗中不难看出,大义桥周边是一派恬淡、静谧的田园风光。而黄氏义庄因位于此大义桥附近,故名之为“大义桥黄氏义庄”。

关于“黄氏义庄”,《重修常昭合志》卷八“善举志”有载:“黄氏义庄,在大墅桥。里人董浩建,田五百亩,分赡贫族,道光二十二年题旌。”[4]282此处“董浩”当为“黄浩”,应是误刻。《大义镇志》“大事记”亦载:“道光二十二年(1842),里人黄浩置田五百亩,在新村俞巷北建‘黄氏义庄’,分赡贫族。”[4]16大义桥黄氏为元代著名画家黄公望后裔,在常熟当地属于望族,在今大义镇境内还保存有黄公望墓(即1943年吴湖帆所访之墓)、黄公望祠等古迹。《大义镇志》“大事记”又有“是年(1912),创办归义乡第一初等小学(大义中心小学前身),校址租用大义桥东黄姓民舍”[4]17之语。此“黄姓民舍”是否为“黄氏义庄”,有待考证。

义庄之开端可以上溯至北宋年间,宋仁宗皇祐二年(1050)范仲淹在家乡吴县(亦为苏州府下辖)始建义庄,以救恤族人。明清以降,义庄之设遍及全国,江南地区尤为兴盛。《大义桥黄氏义庄记》中也提到“范氏之庄自宋至今不废,乡之人仿而行之者百余家”,黄浩之父“生平慕范文正义田赡族”,然“有志未遂”,故黄浩继承父志设立大义桥黄氏义庄。

而有清一代,常熟县的义庄数量之多、规模之大,更是惊人。冯贤亮先生所著《明清江南地区的环境变动与社会控制》一书,对清代常熟地区文化家族义庄规模及分布有较为详细的统计[5],如下表1所示。

表2给出了文献中同类电路的相关性能比较。相比于只能产生基准电压的文献[6-9]和只能产生基准电流的文献[11-13],文中提出的基准电路既可以产生基准电流又可以产生基准电压,而且功耗远小于其他文献。

表1 清代常熟地区文化家族所建义庄简表

此外,在《大义镇志》中还有如下记载:

光绪六年(1880),里人李念和子置田五百亩,建“李氏义庄”于九淛。

光绪二十五年(1899),里人朱春荣等立义田五百亩,建“朱氏义庄”(嗣作为朱先贤祠)于小山田都里。

是年(光绪二十八年,1902),里人周鸿福立田一千一百八十余亩,建“周氏义庄”于秦三郎桥,分赡支祖,启发嫡派贫族。[4]449

简表中显示大义桥黄氏义庄的义田数量为500亩,与《大义桥黄氏义庄记》中称黄氏义庄“割良田五百三十余亩为义田”、《重修常昭合志》所载“田五百亩”及《大义镇志》所记“置田五百亩”,数量基本吻合。但从上述资料中亦能看出,大义桥黄氏义庄500亩左右的义田数量在常熟县的义庄中并不突出,甚至只能排在末位。

清朝中后期,义庄的广泛普及已成为“江南宗族社会中引人注目的现象”,而“作为义庄事业的一部分,常设庄塾于其中,尤其在江苏的江南地区,更是成为风尚”[6]。大义桥黄氏义庄设立的重要目的之一,就是为了“族中子弟贫不能读书者,并设家塾,延名师课之”,即“兴学育才”。在江南文人看来,读书才是保持家族繁荣昌盛最有效的途径,唯有如此,才能实现收族、保族的根本目的。正如《大义桥黄氏义庄记》结尾所言:“黄氏以累世孝友,称重于乡里,本既固者枝必繁,源之清者流必远,所捐义田亦必日廓日广,而规模为之大备,子孙勉力焉。绳其祖武,一本之谊,久而弥笃,余于黄氏有厚望焉。”

民国时期的大义桥图片来源:《大义镇志》编纂委员会编:《大义镇志》,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2年,彩图12。

大义桥今貌图片来源:作者于2019年12月拍摄

1949年大义镇区示意图,中心位置为大义桥图片来源:《大义镇志》编纂委员会编,大义镇志[M].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2:68

三、吴大澂篆书艺术

光绪十四年(1888)底,吴大澂因“不负委任”,治理黄河决堤“克期告成”,清廷不仅实授河东河道总督,而且赐“头品顶戴”,加兵部尚书衔[7]。河道总督与巡抚同,加兵部尚书衔后,官阶升为从一品。至此,吴大澂进入了其政治生涯的颠峰时期。《大义桥黄氏义庄记》中吴大澂款署“头品顶戴兵部尚书衔前河东道总督”之称谓,便源于此。

光绪十六年(1890)正月二十二日,朝廷着吴大澂赏假一月,准其回籍省亲。二十三日,吴大澂的母亲韩太夫人去世。二十五日,吴大澂启程奔丧,由于被风雪所阻,二月十三日方抵家。光绪十八年(1892)四月,吴大澂为母亲守丧期满,五月二十二日,吴大澂赴京领命。守制计27个月。

正是在守制期间,黄嘉贤托赵宗德请吴大澂撰写《大义桥黄氏义庄记》。赵宗德,字价人,常熟人,官至户部郎中,其详细生平履历则难查考,推测其应是在京为官期间与吴大澂交好。其弟赵宗建,字次侯,官至太常寺博士,与翁同龢(亦常熟人)为同年好友。赵宗德、赵宗建兄弟在常熟虞山北麓筑有一处园林,曰“半亩园”,乃当地名流如杨沂孙、庞钟璐、吴鸿纶等时常聚会之地;园内环境幽静,其最高处辟有三楹楼房,曰“旧山楼”,收藏珍贵古籍、书画、碑帖数万卷。同治十一年(1872)八月,赵氏兄弟在半亩园举行雅集,时任太仆寺卿、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的翁同龢恰以丁母忧在乡守制,亦应邀到场,期间与杨沂孙等鉴赏金石碑帖、畅论书画之艺,为一时之盛。黄嘉贤能托赵宗德请吴大澂撰写记文,可见赵宗德与黄嘉贤、吴大澂均有交往,但三人之间的详细交游情况,则有待进一步考证。大义桥黄氏既然为常熟望族,又与吴大澂同为苏州府人,有同乡之谊,加之赵宗德从中斡旋,故吴大澂能为之撰写记文。

《大义桥黄氏义庄记》书于光绪十七年六月,吴大澂时年57岁,正是其书法艺术臻熟之时。《大义桥黄氏义庄记》全文共800余字,工整严谨,结体方整中济以圆润,庄重典雅,是吴大澂篆书典型风格的代表之作。

清代中晚期的金石学研究,可谓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与此同时,碑学先驱郑簠、邓石如等在篆书上的突出成就又极大地刺激了书家的博古热情。篆书自邓石如变法以来,随着嘉道年间大量青铜器和碑石的不断出土,其上的铭文亦不断被书家作为新的研究对象和临写典范,书法风尚为之一变,“以古为新”遂成为书家创作的普遍意识。而吴大澂,无疑是其中之佼佼者。

吴大徵书写篆书,直接受杨沂孙的启发。光绪三年(1878),吴大澂与杨沂孙畅谈篆籀,杨沂孙也鼓励他书写大篆,“游虞山,访杨咏春先生(沂),纵谈古籀文之学。先生劝余专学大篆,可一振汉唐以后篆学委靡之习”[8]。杨沂孙向吴大澂出示《在昔篇》,阐述篆书发展与古文字的关系,吴大澂欣然作跋,深表赞同。吴大澂还融合小篆笔法于金文之中,使结体和笔法都有提高。而王潜刚先生认为,吴大澂篆书的结体更为严谨端正,笔法平正浑厚,方圆并用,一丝不苟,“工整雅静,固不废大家也”,比张廷济、朱为弼等前辈更有法度;甚至推吴大澂为清代篆书独树一帜者,认为他可与邓石如、钱坫齐肩。[9]

诚然,吴大澂在结体、笔法上的端严,形成古雅静穆之象,也就是所谓“能追险绝于平正之后,寓神明于规矩之中”[9]。但金文结体的错落、自然、活泼之态受到抑制,从而缺少了动势、生气。这一点在方笔作品中体现的更为明显,《大义桥黄氏义庄记》中亦可见一二。

吴大澂临写《散氏盘》的活动较多,其书风受《散氏盘》的影响较大。如光绪十二年(1886)五月十六日吴大澂在日记中记述,“十六日,复容峻峰书。临《散氏盘》文一本。”他曾考证《散氏盘》为蜀地之物,并自言十年临写二十多本,“散盘文多蜀中地名,余定为蜀器。雄浑奇肆,与齐鲁文字不类。沧邻大兄属临屏幅,计此十年中己临二十余本矣。”[10]可见,吴大澂对《散氏盘》的喜爱。吴大澂的篆书作品中有明显取法《散氏盘》者,如《大义桥黄氏义庄记》中之篆字,其风格端庄雅致,用笔圆转朴厚,几乎完全出自《散氏盘》。

此外,秦权量等新出土的秦篆材料对吴大澂的篆书也有影响。秦权量为代表的秦篆,因器形的不平整,字画多因势就形,结体参差错落,笔法率意自然,转折多呈方折,带有一定隶意,与秦刻石的圆劲婉通、工整严谨有明显的区别。《大义桥黄氏义庄记》中的篆书笔画横平竖直,时常用方笔取势,转折呈方折,应也有秦权量的影响。

早在上世纪30年代,沙孟海就将吴大澂列为清代篆书代表书家之一,认为其“对于金石之学很有功夫”“是近代写金文的先行者”[11],这在《大义桥黄氏义庄记》中都得到了充分体现。且《大义桥黄氏义庄记》全篇,包括记名、记文和落款,皆用篆书,这在吴大澂书法作品中颇为少见。故考察吴氏篆书艺术,此记更具有代表性。

《大义桥黄氏义庄记》由唐仁斋刻石。唐仁斋(约1845—1915),名文杰,以其字或别号仁斋行,原籍江苏无锡人,流寓苏州,居“城隍庙前”。善刻碑,有“碑帖大王”之美称,经营“汉贞阁”碑帖铺,与吴昌硕、杨岘等名士皆有交往。有子伯谦、仲芳继承家业,其中长子伯谦,能书画,擅刻碑,近代书画名家钱瘦铁、陶寿伯、王开霖等均出自其门下。

唐仁斋是清末著名的刻工,有诸多作品传世,如现存寒山寺的俞樾书唐张继《枫桥夜泊》诗碑、罗聘绘《寒山拾得像》碑、郑文焯绘《寒山子像》碑,以及虎丘《拥翠山庄记》碑等。另外,卢康华编《近现代稀见碑拓史料丛刊(第一辑)》中所录的端方《万中立墓志铭》,亦是唐仁斋铁笔。唐氏刻工精湛,故《大义桥黄氏义庄记》能较好保留吴大澂篆书风貌。吴大澂篆书艺术源自金石,而复由碑刻呈现,《大义桥黄氏义庄记》可为一例。

四、余语

白谦慎先生新著《晚晴官员收藏活动研究:以吴大澂及其友人为中心》有言,吴大澂的父亲在世时,一直希望吴氏家族能有自己的义庄。[12]吴大澂为官以后,也一直努力实现父亲生前的愿望——建立吴氏义庄。吴大澂从光绪四年(1879)担任道台后,就开始寄钱回家建设义庄。一直到光绪十五年(1889),他还在为义庄的建设寄钱。义庄建设的费用是吴大澂为官以后最大的开支,始于光绪四年,迄于光绪十五年,前后历时11年。其中,光绪四年、五年为购买800亩土地,花费银两最大。光绪四年吴大澂寄回家10000两,光绪五年8500两。此后九年,除了已知的光绪十三年7000两外,其他八年寄了多少不详。如以每年2000两计算的话,为建立义庄支出的费用总计在40000两银子左右,这在吴大澂的支出中占去了极大的比例。甚至吴大澂于光绪十五年购买阮元翻铸的《散氏盘》,也是为了装点吴氏义庄之用。在这一年,或许是因为吴氏义庄完工了,吴大澂可以省下数千两银子,所以此后每年购买古董相当积极。

时至今日,吴大澂家族的吴氏义庄与大义桥黄氏义庄一样,均湮灭在时间的长河里。但幸好还有《大义桥黄氏义庄记》的存世,通过此记不仅可以一窥吴大澂的篆书艺术,亦能体会到江南文化家族独特的义庄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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