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能时代数字出版业构建反脆弱性路径思考

2021-10-21 18:10程忠良
编辑之友 2021年10期
关键词:替代算法

【摘要】人工智能在数字出版领域广泛应用及发展,在带来便捷、准确、效率以及人类体力与脑力解放的同时,也加深了编辑记者对人工智能(或算法)的依赖程度,促进了编辑记者“非编辑记者化”,使原属于编辑记者的专业领域开始失守,逐渐被算法所接管。因为机器种种替代使记者编辑本身自主决策等能力变得越来越脆弱(如提笔忘字、错别字、文法错误、写作能力衰退等),从而有可能产生人的异化、产业的异化和文明的异化等。文章试图立足人机关系、人—机—产业关系、人—机—社会关系角度,运用工具理性、价值理性等理论分析工具,从微观、中观和宏观三个层面,探讨新信息技术语境下构建数字出版业反脆弱性的可行路径。

【关键词】算法 反脆弱 替代

【中图分类号】G23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6687(2021)10-005-06

【DOI】 10.13786/j.cnki.cn14-1066/g2.2021.10.001

随着数字化向生产生活等领域全方位渗透,人工智能算法大行其道,信息技术正在重塑社会生产生活的基础设施,新技术革命在对社会进行解构和再结构化的过程中,既带来了变革、便利和效率,也使得世界变动越来越剧烈,充满着不确定性,其结果是形成了现实世界新的脆弱性(新技术发展应用并没有消除脆弱性),其中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是技术进步得太快,需要等一等人类思想的前进步伐。

对于数字出版业来说,算法技术赋权造成数字出版产业流程再造、渠道整合、组织重构、资源重组等多方面变化,增加了产业发展的波动、不确定性和风险(即发展过程的脆弱性)。本文所要考虑的是,在人工智能算法广泛应用的环境下,作为人类精神产品的生产者——数字出版业,如何在人机共生进化中(有人说可能人机替代发展)克服人类及其文明发展的脆弱性。文章试图立足人机关系、人—机—产业关系、人—机—社会关系角度,运用工具理性、价值理性等理论分析工具,从数字出版业发展中的微观、中观和宏观三个层面,探讨新信息技术语境下构建数字出版业反脆弱性的可行路径。这里的反脆弱概念是借用纳西姆·尼古拉斯·塔勒布在《反脆弱:从不确定性中获益》一书中的定义,他在书中依据事物(如人、动物、制度等)应对波动、随机性、混乱和压力等外界环境时所呈现的强弱程度不同,把事物划分为三元结构类型——“脆弱类—坚韧类—反脆弱类”。[1]

需说明的是,本文提及的数字出版业范畴较传统理解层面的意义更加广泛,从马克思主义精神交往理论出发,把数字出版理解为基于精神交往基础上的精神生产。事实上,我国政策也对于数字出版的涉及范畴进行了拓宽性尝试。《关于加快我国数字出版产业发展的若干意见》指出:“数字出版是指利用数字技术进行内容编辑加工,并通过网络传播数字内容产品的一种新型出版方式,其主要特征为内容生产数字化、管理过程数字化、产品形态数字化和传播渠道网络化。目前数字出版产品形态主要包括电子图书、数字报纸、数字期刊、网络原创文学、网络教育出版物、网络地图、数字音乐、网络动漫、网络游戏、数据库出版物、手机出版物(彩信、彩铃、手机报纸、手机期刊、手机小说、手机游戏)等。”[2]可以预见,随着技术的发展,数字出版业的边界将会进一步扩大。

一、微观层面:构建基于人的自主性的人机协同发展的产业主体

马克斯·韦伯把人的行为分为目的合乎理性的行为(工具理性)和價值合乎理性的行为(价值理性)两个层面。他认为,工具理性由追求功利的动机驱使,漠视人的精神和情感意义,其目的是追求利益最大化。而价值理性则强调动机和手段的正当性或实质价值理念(在某种条件下,价值作为人与物之间的关系,更体现为一种意义),却并不怎么关注结果。以此内涵分析,人工智能或算法(本文因人工智能本质而把它作为一种算法看待)作为一种科学理性更符合工具理性的范畴,而人工智能的价值观(如科技向善)更符合价值理性的范畴,用价值理性和工具理性探讨数字出版产业主体问题,其意义在于寻求解决算法语境下产业领域人机关系中越来越相对脆弱的人的自主、全面发展问题,防止算法的工具理性偏离价值理性的方向。

在数字出版领域,随着算法在数字出版具体工作中的应用,数字出版产业主体从以前单一主体“人”演变为“人和机器(算法)”双主体。构建人机协同发展的产业主体就是在算法盛行的技术生态下(工具理性),在人机之间的界限越来越模糊的情况下,建构一种以人为主导、人的自主全面发展的人机关系内涵(价值理性—算法价值观)。换句话说,无论算法或机器多么先进,人类精神产品生产家园主导权都应由人类说了算,数字出版业生产过程人机关系是互补协同关系,而不是替代关系,因为人类精神生产的目的在于促进家园里人类的自主性、自由性和全面发展,不能偏离这个航道。

从长远看,随着人工智能由“弱智能”转化为“强智能”(机器具有自主性),随着数字出版业越来越严重的“算法进人退”现象,人机关系中人类的一方可能变得越来越弱,人类对机器存在着失控的可能。《连线》杂志主编凯文·凯利认为,人们原先对于生命的定义是模糊的、不准确的,他认为人造物与自然生命间有两种趋势正在发生:第一个趋势是人造物表现得越来越像生命体;第二个趋势是生命变得越来越工程化。[3]目前,人工智能(或算法)正全面介入编辑出版业原先由人来主导的领域,如语音录入、选题策划、数据收集、写稿、审稿、校检等各个环节(如校对软件早已在众多出版机构应用),[4]发展至今,各大网络媒体平台基本都是人工智能在审核稿件、推荐阅读。

风可使火越烧越旺,也会熄灭火。这里的问题是,人工智能在数字出版领域的广泛应用及发展,在带来便捷、准确、效率的同时,也促进了编辑记者“非编辑记者化”,原属于编辑记者的专业领域开始失守,逐渐被算法接管,使原本属于编辑记者的专业能力变得越来越脆弱。如出现“人工智能时代失写症”——提笔忘字、错别字、文法错误以及记忆力衰退(记不住超过三个电话号码)……在数字出版领域,人工智能应用的本来意义是要解放人、使人自主,但最终却使编辑记者逐渐丧失作为精神内容生产者的能力,而这些能力原是人之所以为人的内涵,当这些能力丧失殆尽时,人类会变得脆弱不堪。需反思的是,这些属于人类精神内容生产的领域,是否需要让机器掌控?同时,人类是否需要放弃作为文明象征的文字能力?[5]如若放弃的话,人类靠什么支撑文明发展?人还是人吗?

更进一步讲,在人与人工智能(或算法)进化过程中,人的进化速度是以一种相对缓慢的生物进化模式发展的。由此,英国理论物理学家史蒂芬·霍金认为:“人类不能与人工智能竞争,最终将会被代替。”[6]因此,需警惕的是,不管人机关系未来如何发展,当前的人工智能发展过于强调工具理性,强调对人的体力与脑力的解放,这一趋向导致了原有的人类体力劳动与脑力劳动逐渐让渡给机器算法。马克思认为,劳动创造人,这些科学理性(工具理性)实质上是将人类引向非人化,使人放弃劳动,不劳动、不思考的人类发展会变得越来越脆弱。因而,人类需要给算法发展构建一种价值理性,给算法迭代发展戴上方向的紧箍咒。也就是说,算法赋能带来人的体力脑力的解放,一定要以人的全面发展、人的自主性和不放弃人类对文明发展的掌控为前提。其中首要的是,在人与动物区别的人类精神内容生产领域——数字出版产业,构建算法价值理性尤为迫切。

从某种角度看,算法在数字出版业中的应用(替代人类体力劳动脑力劳动,让人类放弃劳动)走的是一种人类自我否定的路径。这种人机关系发展方向是一种替代关系,而不是一种协同关系,数字出版业需要寻求在人的自主、自由、全面发展前提下建构人机关系协同发展的路径,遵从“劳动创造人本身”的理念。算法解放人的劳动,要以促进劳动分工而不是让人类放弃劳动为前提,即人类从事更高层次体力劳动、脑力劳动,形成既追求工具理性的效率,又以人的自主性为价值理性前提的人机协同发展的产业主体。

二、中观层面:构建基于人类数据主权的人—机—产业协同发展的产业系统

在数字出版业生产领域,人工智能正向数字出版业全产业链渗透并颠覆传统的产业流程,在实现更精准高效的生产的同时,数字出版业的内容生产把控有让渡给算法的可能,因为若编辑记者等人员倚靠算法过多过重,缺少训练的编辑记者等就有可能加深其应对技术革命所带来的变动、不确定性局面中反应的脆弱性(好比临时抱佛脚)。构建人类数据主权基础上人—机—产业协同发展的产业系统就是要在数字化经济时代,寻求人类掌握数据主权,以人类为主导的人—机—产业相互促进、相互依赖、相互进化的数字出版业内容生产生态系统。目前,在数字出版业生产领域“算法进人退”的现象,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体现了数字化内涵的发展。

1. 数字出版业生产所依赖的元素开始全面数字化、智能化,使得数据成为最重要的生产要素

近几十年来,数字出版业产业流程数字化的范围不断扩大,首先出现的是局部数字化,如文档、声音、音乐、图片和视频等数字化;接着是数字出版业消费互联网领域的数字化,如数字出版业数字内容管理、用户关系管理、财务管理、供应链管理、支付管理,以及人与人、人与信息、人与商品、人与服务等关系的数字化等;现在正在发生的是数字出版业产业环境的数字化,即整个物质世界的数字化,使数字化无处不在,信息传播生产者无处不在(无处不在的传感器生产)。[7]这一切体现为智慧城市(如各种传感器所带来的车、街道、交通灯等数字化)、智慧工厂(如阿里的犀牛制造)、智慧家居(家电家居数字化)、人的数字化(通过芯片植入实现身体各个器官、DNA等数字化,尤瓦尔·赫拉利在《未来简史》中称其为“智人”)所带来变革的结果。数字化的另一结果是数据成为数字出版业的生产要素,数据及数据挖掘分析在数字出版业决策、策划、生产、营销和传播等方面的作用日益凸显。

2020年3月30日,国务院发布的《关于构建更加完善的要素市场化配置体制机制的意见》明确表示,数据成为生产要素,与资本、劳动、技术、土地、设备等同等重要。数字化发展带给数字出版业的一个重要问题是数据主权、数据隐私、数据处理和数据安全的问题,也就是产业和人在数据面前呈现出的脆弱性。从近期看,算法介入数据保护、数据安全、数据储存、数据删除等是数字出版业必须面对的问题,而这可能导致产业和人类将数据的所有权、处理权逐渐让渡给算法。如数据处理、挖掘分析都是交给算法来进行的。从远期看,随着“强智能”时代的到来,人工智能若能自主、及时地处理数据(不用经过人类允许),就会使数字出版人失去对数据主权的掌控。

2. 算法全面介入数字出版生产操作的各个环节

当前,算法已渗透至信息采集、内容生产、内容分发、与用户互动等全链条中,如通过大数据挖掘帮助编辑记者发现新闻线索及机器人写作已成为数字出版业内容生产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基于算法推荐的内容分发正在接管人工分发等。

(1)内容生产领域。首先,在内容发现策划方面。2016年11月,路透社利用人工智能路透新闻追踪器能够实时监控社交媒体上的海量信息,及时发现那些有可能发展成为重大新闻的信息,并将相关网贴进行分类组合并形成有效信息。其次,在内容生产方面,机器人写作已成为各大网站的标配,从撰写简单的新闻稿件到尝试写深度报道、小说、诗、理论文章以及编辑呈现等多个方面。如汤姆森公司称它的机器人记者可以在公司发布信息后的0.3秒内提取有效数据,并分析整合成一篇报道;微软机器人“小冰”2017年5月出版了诗集《阳光失了玻璃窗》;美联社2014年机器写作新闻达10亿篇;《纽约时报》新闻采访和写作的机器人有30多个,国内如腾讯有写稿机器人Dreamwriter、新华社有快笔小新等。随着机器生产内容的海量涌现,海量传感器资讯会大大稀释专业生产者生产的内容在内容生产整体格局中所占的份额,随着机器内容生产能力的进一步升级发展,这一状况将会加剧,从而使数字出版业内容生产中人的作用逐渐弱化。

(2)内容编辑分发领域。算法推荐已成为各大数字出版业的标配。各大数字出版業产业主体,如今日头条、一点资讯等通过各种数据统计分析、挖掘进行个性化推荐。《纽约时报》由算法推荐的文章点击量要比人工推荐的高38倍。算法推荐的分发模式主要是通过算法对平台用户行为数据、情绪数据、场景数据等挖掘分析形成用户画像,通过对海量的搜索、浏览的内容数据、素材进行挖掘分析,形成内容画像,再通过热搜词进行排序及数据智能,算法会迅速地把最热门的内容以与用户相匹配的方式(如可视化)呈现给大家。算法推荐的快速、精准、高效,使智能算法推荐这种信息分发模式所占的份额越来越大,而倚重人工编辑的媒体型信息分发占比越来越少,人类在数字出版业内容分发中的作用逐渐弱化。

需要关注的是,第一,数字出版生产分发等环节可能会失去人的主导性,造成人类在精神内容生产方面的脆弱性。基于数据信息流动的适时算法决策、策划比人类更快捷、准确,基于数据挖掘所形成的算法对用户画像、产品画像、渠道画像的认知比编辑记者更精准、清晰,使得内容传播更精准、高效。第二,算法运用大大减少了数字出版生产者、经营者在策划、写作、创作、营销等方面的体力和脑力劳动耗费,算法替代加深了人类对算法的依赖程度,增加了人类在内容生产分发等方面的脆弱性(可能有一天人们不会写作了,如现在的学生的写作能力越来越弱了),从而可能导致数字出版人本身在应对不确定、波动的世界时,其自主性、策划、决策等能力的脆弱性,如长期依赖自动驾驶,会使驾驶者在应对风险时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因而,在生产层面,数字出版业必须寻找一种在产业领域提升人类主导性的解决方案。从近期看,在数字化世界里,应构建企业或人类主导下、人类数据主权基础上的数据隐私保护、数据安全等人机协同的数据处理机制。从远期看,利用算法参与数字出版经营决策一定要考虑人的自主性和主导性,算法决策不是以算法排斥人或对人的否定为前提的,要考虑打造一种以人为主导,以人—机—产业共生、发展、进化为基础,不以单纯的经济效率为前提,既追求企业竞争力和效率,又以守护人类文明和精神家园发展为价值引领的生态发展模式。

三、宏观层面:构建基于人类文明促进性的人—机—社会协同发展的生态系统

伴随着技术的发展进步,人工智能变得越来越具有自主性和人类理性(“强智能”),人工智能最终可能会脱离人类控制实现自主决策、自主行动。单就数字出版目前发展情况看,算法对人类体力脑力劳动替代得越多,人类精神文化生产的主动权让渡给机器算法的可能性越大。更进一步的可能是,人类的各种能力会因机器算法的替代在惰性中退化,部分人可能失去对许多问题尤其是疑难问题探索精神的责任感和敏感性,因为相较而言,机器得到的训练机会越多,可能导致的数字出版人的脆弱性越大。总而言之,数字出版业作为人类精神内容的生产者一旦失去人的主导性、自主性,人类社会可能会在固有的人类文明领域失去自主性,就会导致人类社会对其文明发展掌控的脆弱性。因此,构建基于人类文明促进性的人—机—社会协同发展的生态系统,就是数字出版业要寻求一种能够促进人类文明健康有序发展基础上的人—机—人类社会共生、协同、进化、发展的生态发展路径。当前,从宏观层面看,数字出版业需关注以下几种情况。

1. 当基于数据基础上的算法决策成为数字出版领域主要决策模式时,“请听算法的建议”这种决策模式可能会带来产业、人、人类文明发展的脆弱性

从近期看,算法参与产业决策主要目的是追求效率。但目前算法追求的效率衡量标准主要是经济效率,虽然依赖数据算法决策这种方式也的确提升了效率,实现了资源有效利用,但问题是这种一味迎合用户成为信息分发的主轴、“一切围着流量转,唯点击量、转发量、评论量马首是瞻”(工具理性)的模式,可能带来以下两种结果。一种结果是这种工具理性是一种伪效率。因为“你关心的,才是头条”迎合模式可能会使人性的弱点得到强化,造成人的成长“营养不良”,造成算法歧视、算法偏见(算法数据来源于现实,偏见来自现实传播的失衡)、算法鸿沟(如老人被排除在新技术之外),前车之鉴是电视领域有人提出的“收视率是万恶之源”。作为对人类文明发展有极其重要作用的数字出版,算法推荐更应关心如何推动人的自主性、人的平等、人的全面发展和人类文化文明发展。

另一种结果是由于算法设计者的利益逻辑,实际推荐过程就有可能发生价值畸变和扭曲。如“标题党”泛滥、内容低俗等现象时有发生,污染了社会风气,不利于社会文化文明的发展。因而需要一种价值理性,呼唤“算法向善”基础上的道德经济。从远期看,随着算法迭代优化发展,算法会越来越先进,算法有可能逐渐替代决策领域人的主导地位,从而导致人类在企业发展中面对不确定、变化的局面时,决策变得脆弱(因为平时依赖算法决策,到需要人类决策时就会变得不会决策了)。

2. 当算法(机器写作)主导数字出版领域内容生产时,可能带来社会发展的多重脆弱性

从近期看,社会话语权体系可能会被极少数掌握先进算法的背后力量垄断。机器算法生产会主导数字出版内容。未来几年,伴随着5G、云计算、物联网、图像识别、语音识别等技术的发展,摄像头、传感器、无人机、APP等智能采集设备,全时在线、全时工作,不断将来自各维度的数据挖掘、分析和整合成海量的传感器资讯(机器生产内容)。[8]相较而言,机器写作凭借其高生产效率、准确性、低成本的显著优势,将会普遍被国内各大数字出版企业应用,其结果是伴随着机器人写作进一步优化、迭代、发展、广泛应用,其生产的内容在整个数字出版业内容生产中的份额会越来越大,有人预测,在未来15年内,算法新闻将占90%的比例。机器写作主导数字出版内容生产可能带来引人忧虑的结果之一是,掌握先进算法写作的巨头可能在数字内容生产和传播中更胜一筹,在突发事件和重大事件的捕捉和生成上快人一步,在内容渠道分发上更加高效精准,从而更容易操控舆论。同时,巨头可以凭借其先进的新的信息传播技术,如AR/VR/XR等技术应用,在某种程度上实现“深度伪造”信息或其他内容,做到真假莫辨。从远期看,这种内容生产的“算法进人退”的现象,伴随着机器学习的发展,一旦算法具有自主性,就有可能完全掌握人类精神家园内容生产的决策权、把关权、主动权。

3. 人工智能全面介入数字出版业发展可能会导致数据主义流行,建立在数据理性(工具)基础上的数据主义大行其道可能让人文主义退位,使人类社会文明发展变得脆弱

人文主义是自文艺复兴时期形成的思想体系,它崇尚理性,主张以人为本、自由平等,强调个性解放、追求人生幸福、致力于人類文明发展进步等。《未来简史》的作者尤瓦尔·赫拉利认为,数据主义由生物算法和电子算法两大科学潮流汇成,在这种思潮中,“科学正逐渐聚合于一个无所不包的教条,也就是认为所有生物都是算法,而生命则是进行数据处理” 。[9](359)对于世界意义,两大主义也有不同的解读,人文主义认为,所有体验均发生于人们的内心,一切事物的意义均源自人们的内心,人们依据内心进而为宇宙赋予意义。而数据主义认为,体验不分享就没有价值,人们并不需要(甚至不可能)从自己心里找到意义,人们要做的是记录自己的体验,再连接到数据流,由算法找出这些体验的意义,并告诉人们接下来怎么做。

目前,数据主义在现实社会政治经济生活中大受追捧,这一情况可能会带来人类社会发展三个层面的转向,即以数据为本替代以人为本、数据主义替代人文主义、数据自由替代人的自由。尤瓦尔·赫拉利认为,“在21世纪,数据主义则可能从以人为中心走向以数据为中心,把人推到一边”,[9](352)数据主义盛行带来的结果是,人们在社会中的行动模式将由过去人文主义“请遵从自己内心的想法”转变为现在数据主义的“请听听算法的建议” 。[9](354)

这里不讨论人文主义和数据主义的优劣,也许更需要思考的是,如果数字出版业整个产业流程也依循数据主义将所有一切都简化为数据流,将一切决策改变为“遵从数据算法的建议”的话,会带来怎样的结果?尤瓦尔·赫拉利认为:“数据主义将人类体验等同为数据模式,也就破坏了我们的主要权威和意义来源”,他对此提出了疑问:“生命也真的只是数据处理吗?……智能与意识,究竟哪一个才更有价值?”[9](359)进一步讲,尤其是人文社科领域,如果将人类的精神内容,包括知觉、情感、意识甚至于生命的意义等都化为数据算法,都依从算法的建议来决策,那么,也许会如彭兰所言,如果“连艺术创作也都成为一种数据计算,人是否会陷于单一的计算思维与工具理性而导致人文思维与人文精神的萎缩”,[10]因而不可避免地会带来人类文明发展的脆弱性。

因此,在数字出版业领域,要寻求一种从人类文明发展宏观高度促进人类文明繁荣发展的发展路径,这种路径不是以牺牲人类的自主性、人类文明发展、人类对其文明发展的掌控为前提,而是在人—机—社会中建构一种新的算法价值观基础上,在算法及其应用可控性、可用性、可透明性环境下,建立人机共生发展、人—机—社会协同发展的不断迭代、生气勃勃的生态型人类文明。

结语

算法技术的发展对社會文明进步具有非常重要的推动作用,但算法技术发展应用应当有它前行的价值方向。首先,算法技术发展带来的成果应是促进每个人的自主、全面发展;其次,算法技术的发展应当守护人类文明的家园而不是摧毁它。对于数字出版业来说,作为为人类文化传承、文明进步承担重要责任的行业,无论是从人类本身,还是从产业或是人类文明层面,都需要建构一种立足长远的技术价值观来引导技术科学理性,将长远利益和短期利益结合起来,以防技术的异化、人的异化、人类文明的异化。

参考文献:

[1] 纳西姆·尼古拉斯·塔勒布. 反脆弱:从不确定性中获益[M]. 雨珂,译. 北京:中信出版社,2014:XXX.

[2] 新闻出版总署关于加快我国数字出版产业发展的若干意见[EB/OL].[2020-11-02].http://www.gov.cn/gongbao/content/2011/content_1778072.htm.

[3] 凯文·凯利. 失控:全人类的最终命运和结局[M]. 张行舟,陈新武,王钦,等,译. 北京:电子工业出版社,2016:5.

[4] 程忠良. 人工智能时代出版业未来发展路径的四个基点[J]. 教育传媒研究,2019(3):61-65.

[5] 腾讯科技. 霍金:人工智能会导致人类灭亡[EB/OL].[2020-11-02].https://tech.qq.com/a/20141204/000954.htm.

[6] 赵汀阳. 人工智能“革命”的“近忧”和“远虑”——一种伦理学和存在论的分析[J]. 哲学动态,2018(4):5-12.

[7] 程忠良. 5G时代数字出版业区块链发展战略路径分析[J]. 出版发行研究,2020(10):62-67.

[8] 程忠良,张艳燕. 5G时代出版产业发展进路分析[J]. 编辑之友,2020(4):41-46.

[9] 尤瓦尔·赫拉利. 未来简史:从智人到智神[M]. 林俊宏,译. 北京:中信出版社,2017.

[10] 彭兰. 人—机文明:充满“不确定性”的新文明[J]. 探索与争鸣,2020(6):18-20.

Thoughts on the Anti-Fragility of  Digital Publishing Industry in the Era of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CHENG Zhong-liang(School of Communication, Anqing Normal University, Anqing 246013, China)

Abstract: The extensive application and development of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in the field of digital publishing has brought convenience, accuracy, efficiency and the liberation of human physical and mental power. At the same time, it has deepened the dependence on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or algorithm) and promoted the "non-editor reporter" of editors and journalists. As a result, the professional field originally belonging to editors and journalists has begun to fall away, and has been gradually taken over by algorithms and machines, which may end up alienating human, industry and civilization. Based on the understanding of relationship among human, machine, industry and human society, this research attempts to explore the feasible path to construct the anti-fragility of digital publishing industry in the context of new information technology from the micro, meso and macro levels of the development of digital publishing industry by using the theoretical analytical tools of instrumental rationality and value rationality.

Key words: algorithm; anti-fragility; replacement

基金项目:2020年安徽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重点项目“安徽省媒介产业‘智能+生态平台发展模式研究”(AHSKZ2020D14)

作者信息:程忠良(1971— ),男,安徽怀宁人,安庆师范大学传媒学院教授、硕士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数字出版、媒介经营与管理、新媒体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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