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外五首

李坤龙

灯光渐次熄灭

无数的梦孕育于黑暗

轰鸣的人间终得安宁

此时，我将我还给自己

心脏的起伏趋于平缓

远方的黑暗隐藏无数可能

我安心于一个石凳上静坐

周围是熟悉的垂柳、河水、虫鸣

——闪着光的事物并不多

于他们之中我才稍微清晰起来

大 雨

大雨中万物开始安静下来

狸猫蹲在我脚边

舔它淋湿的身体和脏污的爪子

对于它，世界总是如此肮脏

需要阳光和不断梳洗以净化

它将自己梳洗干净后踱步到阳台

见雨没有停止的意思

纵身一跃，将自己装入盆中打盹

一条尾巴高出盆沿，左右摇动

将窗外的天空逐渐擦洗澄澈

黎 明

眼皮之外已經隐隐约约有了亮光

此时我已醒着，只是还没有睁开双眼

灯光依然昏暗

不过路应该有了清晰的轮廓

传来的赶路声疾如战鼓

我将眼睛闭得更紧

期待守住些什么

但是光亮顺着角缝将眼皮撬开

天已大亮，红日如灼

我将脚悬于床边，不知该落于何处

将 晚

我将双腿垂于水面

柳树将枝条垂于我的肩膀

斜阳已从河中移到岸边

并且从规则的圆

释放为肆意的片状

将晚，风开始变柔

炊烟让天色变暗

此时从河边路过的人

脚步要比清晨更缓

白头翁飞过天空的时候

一声清脆的“爸爸”

让河边的几个人都转过头去

再转过身时

矮山已经卸下巨大的夕阳

清 晨

柔和的晨曦已经降临

我于其中缓慢打开眼睛

旁边女儿双手举过头顶

轻柔的呼吸和幼小相称

她于睡梦中清甜的笑

在我眼中荡漾一下

欢喜冲散黑夜

这样的清晨打开方式

让一天柔软起来

典 当

工作有了

房子有了

车子也有了

这些年每得到一些东西

身体就会被抽走一些东西

虚无在身体里膨胀开来

直到路过一座巨大的当铺时

我看到一些熟悉的东西

黝黑的置物架上摆满

——快乐、健康和执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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