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者

2021-11-11 14:07段久颖
北极光 2021年12期
关键词:古玩店警察署北海道

□段久颖

叶之千在工作完后,习惯将自己扔进浴缸里,狠狠地泡上一会儿,按照他的话说,泡掉晦气。

刚刚一小时前,在哈尔滨中央大街西侧的一处暗角,叶之千用一把切面包的刀片,干净利索地割断了在桃花巷泡完妓女返回公寓的原抗日山林队的叛徒魏三。

自从参加抗联以来,叶之千也不记得自己到底执行了多少回这样的任务。每一次尽管凶险,但是最后的结局是良好的。一直善意的朝着他希望的方向发展。

叶之千是那种形象单薄,样貌普通,将他放在人群中,不会让任何人注意的人,按照他自己的话说,他就是秋天里众多的落叶中的一枚,但是他却在落下来后,还保持着生命的状态,锋利,且义无反顾!

按照这一行来说,具有这样普遍性的容貌的人来说,他才具有杀手的本色。这是叶之千的上线吴广大亲口对他说的,之千,你不需要拥有伟岸的身材,也不需要漂亮的外表,那些都不重要,只要你有一颗足够强大的心脏,足够坚韧的意志就够了,这就是我的理想特工的样子!正如吴广大说的,他本身就是这样一个人,模样普通,身体单薄,整日穿着简单的衣物,来往家跟他那家中央大街古玩店之间。偶尔也会在路上去秋林公司买上一瓶格瓦斯,或者一包大列巴,一段哈尔滨有名的红肠。在回到家里的路上,或者来古玩店的路上,将这些东西吃掉。他的主食基本如此,就像一个地道的绅士吃着,但是却没绅士的吃相。

而叶之千更加普通,他最早只是一个拉黄包车的脚夫,一次在拉吴广大的时候,不小心跌倒,膝盖卡露了骨头,还把坐在黄包车上的吴广大甩进了路旁的水沟里。吴广大爬起来后,看着自己身上的泥巴,气就不打一处来,你咋拉车呢!叶之千跌坐在地上,呲牙咧嘴地看了一眼吴广大,凶什么凶!我又不是故意的,你没看我摔的,都露骨头了!吴广大低头仔细瞧了瞧,膝盖上的那层本来就薄薄的肉,早被地上的硬石头刮去了,惨白的骨头露在外面!徒生一种惨烈。唉!也真不容易。说着吴广大扔下俩铜板就要走。坐在地上的叶之千来了脾气,你扔俩钱就要走啊?吴广大的脾气也跟来了,咋?我不走,还陪你喝两口不成?切!谁让你陪,你咋的也得拉我起来啊!说着捡起地上还沾着吴广大体味的两铜板。

哟,呦!你摔了我,你连句歉意的话不讲,还让我拉你起来!你讲不讲理啊!吴广大显得有些惊讶地说。哪来那么多的废话,拉我起来,说着伸出手指,两眼看着吴广大。就在那一刻,吴广大像发现可遇不可求的东西!没在辩解主动地拉起叶之千。叶之千站起来,试着走,哎呦一声停下来。不成,坐车上去,我拉你去医院看看去。说着不容叶之千说啥,一下将他按在黄包车上,坐好,然后拾起车把,拉着叶之千去了不远处的一家穆斯林医院。吴广大又给垫了医药费,看好病,又把叶之千送回道外一家巴洛克的圈楼里。叶之千的老母亲迎出门外,哎呦,儿子,你这是咋了?吴广大扶着叶之千进屋坐下后说,没事,你儿子就是摔了一下,养两天就好了!说完就走。老太太忙道谢。叶之千在一旁说,妈,不用谢,我不拉他今天就不会摔跟头!吴广大心里好气,虽然嘴巴上不说,但是对叶之千没留下好感!最初的想法变成了恶念,没在说啥,转身,下楼,然后决然离去。

事后一周过去了,吴广大本以为这件生活里的家常事就这样过去了,谁想到他一次在去哈尔滨伪警察署去打探赵一曼的消息,不小心让一个伪警察发现,并跟踪,尾随!吴广大也是情报老手,他一连转了几个街区也没甩掉那个警察,吴广大有些发急,知道今天遇见了高手。正在这时,他看见了叶之千远远的拉着黄包车走过来,叶之千当时也看见了伪警察在跟着吴广大,于是拉着黄包车直奔伪警察,然后拦住伪警察说,我要报案,那个家伙坐我车不给钱!说着用手朝远处一个行人一指。躲开,老子有事,伪警察说。我也有事啊,警察,他坐车不给钱。要报警,去局子里,我没工夫,说着推开叶之千!此刻的吴广大在伪警察跟吴广大纠缠的时候,早没了踪迹!

伪警察狠狠地瞪了一眼叶之千,没好气地骂了一句,奶奶的,然后原路返回。

站在空隙里的叶之千笑了笑,你奶奶的。

哈尔滨的微风正丝丝掠过,像一个娘们敞开了胸襟,春意来临,万物平复,时间被有序的转变了,吴广大曾经被泯灭的心也被适时的修改。

通过一段时间的暗中观察,吴广大对叶之千早早地有了一定的了解。这天,吴广大来叶之千家。叶之千跟他的老娘正在吃饭。两人见吴广大来了,叶之千的老娘忙招呼,恩人那,来,坐,一起吃饭。那我就不客气了,吴广大应了一声,说着坐下来。叶母赶紧添了一双碗筷。吴广大也不客气,端起碗筷,开始吃饭。呦。孩子饿坏了吧,慢点,慢着点!叶母体谅地说,多谢你上次帮了我儿子!娘,那也不能白给他那么大名号,还恩人!要说恩人,我才是,你说对吧。叫什么来着,介绍下,你说说你,都吃上我家饭了,也不介绍自己。吴广大赶紧起身,我姓吴,广大,吴广大。就是说,啥也没有呗,叶之千说。不是,我在中央大街有古玩店呢,怎么能说啥也没有!吴广大辩解着说!那东西能吃吗,不还是啥也没有。叶之千依旧不依不饶。咋说话呢,越说越不像话,叶子,你再敢胡说,你看娘不打你,说着用手里的筷子敲了敲叶之千的脑袋瓜。没事,大娘,我们说着玩呢。我不介意!吴广大说。我介意,你少跟我套近乎!不就是一顿饭吗,用不着!叶之千说。嘿嘿。吴广大笑了笑不说话!

吃完了饭,出来,叶之千问,啥也没有,你找我有啥事?好好说话,我有名字,刚才在你家里,当着你娘的面我不跟你一样,现在出来了,不是在家里,就得有社会上的规矩。叶之千看看吴广大一本严肃的样子,改口说,咱们按照社会上的规矩,你找我何事?吴广大看看叶之千,叹口气没再说话,走了!

一年后,当赵一曼被日本人杀害的消息遍布哈尔滨的大街小巷的时候。那天叶之千正捧着手里的早报愣愣地看着赵一曼牺牲的大幅照片,狠狠地咬着牙。吴广大适时地出现在叶之千的跟前,拉车的,送我去中央大街911号。叶之千抬头看看,不拉!然后低头继续看报纸。为啥?吴广大问。不为啥?就是不拉。叶之千低着头,翻看着报纸上的消息。看报纸能当饭吃啊,你这是拒载。我可以去警察署告你。告我,你敢去吗?叶之千抬头轻蔑地问。咋不敢去?你说说,吴广大说。你敢去,我就敢拉,来坐上,叶之千说。不怕再摔跟头?吴广大说。儿子才怕,叶之千说。好,说着吴广大坐上车,叶之千还真将吴广大朝警察署的方向拉去!

吴广大坐在车上,也不说话,他在耐心细致地观察着叶之千,他不相信叶之千会真拉自己去警察署,他们之间只是在斗嘴,但是叶之千却真的拉着吴广大来到了警察署的门前,并且还停在了那里,吴广大用手遮挡着自己赶紧说,兄弟,我服了,赶紧走。去哪里?叶之千问。中央大街911号,我的古玩店!双倍车钱!叶之千开心一笑,早说啊,说着拉着吴广大快速地离开了哈尔滨伪警察署!在他们刚离开,上次那个跟踪过吴广大的伪警察出来,站在门口吸着烟,并警惕地打量四周!他其实是哈尔滨伪警察署的一名专门对付抗日分子的行动队的队长申公民。

吴广大跟叶之千到了中央大街古玩店。吴广大下车,开门进屋。叶之千跟了进来,私下撒眸着说,给钱!吴广大没说话,而是将一份报纸递给叶之千。叶之千看看说,有啥好看的,不就是死了一个抗联吗,这事不稀奇。吴广大没说话,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格瓦斯,狠狠喝了一大口问,叶子,你喝点啥?茶,还是格瓦斯?我啥也不喝,给钱,我走人。你刚才为什么不拉我进警察署?吴广大问。你敢下车吗?再说那还用问吗?叶之千说。难道就为了跟我打赌!你说呢?叶之千反问。唉。谢谢你,上次帮我解围!吴广大说。啊,不用谢,我也没帮你,别跟我热乎,叶之千说。还是要当面谢谢的,要不今天我请你吃饭吧,西餐还是中餐!吴广大问!叶之千在古玩店里转着,在听到吴广大这句话后,突然停住了脚步,然后睁大眼睛看着吴广大,你说说你们这些抗日分子,一个同伙刚被日本人杀死,你还有心思跟我喝酒!吴广大一囧,沉默了下来。叶之千来到一对青花瓷器瓶跟前说,这对瓶子不错,我要是给我老娘拿回去,我老娘准高兴的睡不着觉,唉,要不,车费我不要了,你送我对瓶子得了。叶之千嘻嘻哈哈没正经地让吴广大只好直接开口,跟我们干吧,你要是愿意!跟你们干?干啥?干这些破破烂烂的。不干,我不干!不是,跟我们一起杀鬼子,说完吴广大愣愣地看着叶之千,他想说这句话已经很久了,今天终于没憋住,说了出来。叶之千抬头看了看吴广大说,可以啊,不就是掉脑袋的事吗,老子不怕,不过我要是死了,我老娘到时候你们得管。没想到叶之千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吴广大很高兴,那是当然,烈士的家属,国家是有规定的!放心吧!说着走出柜台,握住叶之千的手说,欢迎你加入进来,成为我们的同志!

哈哈,还真跟我客套上了,你说请我吃饭?叶之千问。

是啊,怎么不相信,吴广大说,西餐还是中餐?

整就整点特别的,老子还没吃过西餐,今个就吃西餐,牛排,叶之千说道。

好,走着,说完两人走出古玩店的门,去了一家中央大街上非常有名的一家西餐厅,瓦西里。瓦西里是一家哈尔滨有名的西餐厅,是当时的达官显贵们经常光顾的场所,哥特式的屋顶,巴洛克的幕墙,青砖,欧洲意大利运来的瓷砖贴着门楣,既有欧洲的风格,又夹杂着古中国的风韵。

就这样一座雍容华丽的西餐厅在那天接纳了两个不安分的人,两个敢于不怕掉脑袋的人。就是在那天,吴广大跟叶之千讲了他们在说什么,要做什么,以及他们之间的各种联络方式、接头行动等。

就这样叶之千成为了吴广大的下线,抗联队伍东北情报网的一名特工!时间是赵一曼牺牲的那一年。

一开始吴广大还不让叶之千接触一些核心的机密,不是不信任,是本能。随着时间的增长,自己对他信任的增加,叶之千也能接触到一些重要的信息,并且在吴广大的命令下,还刺杀了一位抗联的投敌分子!以后断断续续的叶之千一直在执行这样的任务!给抗联转运药品,医用纱布,甚至还有一些火药。

每次下达任务后,虽有惊险,叶之千总能圆满完成。

转眼又一年过去了。一天吴广大跟叶之千吃饭,吴广大问叶之千,每次下达任务,你为啥也不问,不提要求?

干嘛要问,干嘛提要求,不就是杀那些该杀的人吗,我没事,我爹活着的时候,就是一个屠夫,专门杀牲口的,叶之千说。

两个人吃着,出现了短时间的沉默。过了好一会儿,吴广大说,我想介绍你入党,你写个入党申请来给我。

啊,叶之千愣了一下,杀人还要入党吗?

不是杀人要入党,是组织通过一年对你的考察,你符和党员的要求跟标准,再由于你对敌斗争的表现,决定发展你为党员,吴广大说。

哦,那好,我明天给你填表,不晚吧。

不晚,什么时候都不晚,吴广大说。

叶之千自从加入了抗日队伍,车平时拉得就松软,叶之千对工作上的怠慢,让他娘不快。你瞅瞅你,都多大了,好好拉两年车,攒着钱了,好娶个人家跟你过日子吧,你也不能整天闲逛不是。娘,您别老磨叽了,我还小呢,再说这兵荒马乱的,成啥家,有今天没明天的。他说的是实话,可他娘不知道事情,只是说个没完。今个打吴广大那回来,入党的事让他愉悦,可他娘又开始唠叨了,过几天隔壁张婶她姐家孩子来,十八了,还没成家,我跟张婶说了,让你们见见。可我没说要找人成家,叶之千说。这事你说了不算,你等着吧,我上午给你在秋林公司扯了藏青布,赶明儿做个褂子,穿着体面点,不能让人家小瞧了咱不是。

叶之千纠缠不过母亲,就跟张婶姐家的孩子见了面。女孩叫小文,眉清目秀,还别说,叶之千见了后就忘不了。这年冬天就结婚了。

当然这一切吴广大都知道。只是在叶之千结婚后,遇到能自己完成的任务,就自己独立完成。一个有家的人跟自己这样一个光头司令不一样。吴广大已经四十多岁了。爹妈在乡下,古玩店是自己在哈尔滨上学时候当学徒的钱师傅的。钱师傅没有子女,吴广大给当学徒的时候就想收为义子。钱师傅在七十岁那年中风,躺在床上没用一年就死了,这期间一直是吴广大照顾。自此吴广大便接收了古玩店。自己接手古玩店盘货后,才发现古玩店是一个了不起的宝藏,值钱的古玩不计其数,其中镇店之宝的有两件:一个是黄花梨的明朝官椅。由于年代久远,包浆莹润,透着帝王般的精致;另一件是苏东坡手书。苏轼手书越显珍贵,有各代藏家的印章。

后来整理师傅的私人用品的时候,发现原来师傅是老同盟会的会员。可是为什么跑到这冰天雪地的哈尔滨来这成为了吴广大心中永远的疑惑。

吴广大是在学校的时候,加入抗日组织的。他的上线原来是学校一位老师,后来老师神秘失踪。半年后他接到指令,每一次领受任务都是通过书信传递的方式进行,其中包括一些指令,任务,经费等都要靠书信传递!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叶之千结婚这段时间里,上线突然静默了。已经有半年时间没有给自己发布指令,下发活动经费。为了让叶之千安心,吴广大只好卖些古董来填补。长时间的静默肯定不是好事,吴广大预感到可能上面出事了,但是他就这么一个线跟组织联系,没有指示,自己也只好静默,等待上面来唤醒自己。

近段时间,日本人加紧了对全城的搜捕,到了晚上实行宵禁。道里、道外、南岗,几乎是哈尔滨的核心区域都进入了戒严状态。吴广大的古玩店这天也进来了一队日本宪兵!带队是是一位少佐,身边跟着一个戴眼镜的中国人,样子谦恭,举止卑微。进了古玩店后,少佐在古玩店看了半天,然后来到吴广大跟前伸出大拇指用流利的汉语说,很好,很好,你的东西很不错!接着身旁的那位戴眼镜的中国人也跟着附和说,皇军夸你呢,你别愣着不说话啊。吴广大踟蹰了一下说,谢谢皇军的夸奖。别用嘴谢,拿个东西送给皇军。吴广大一见有人要自己的东西,他变得不高兴起来,沉着脸不说话!少佐大概看出来了,他冲那个戴眼镜的中国人用日语说了几句话后,便带着人走了!日本人走后,吴广大才松了一口气,他用毛巾擦拭着脸上的细密汗珠,想着心事。叶之千推门进来,老吴,这日本人咋来了?吴广大看了看叶之千没好气地说,谁知道,妈了个巴子的。真不怕小鬼子,就怕那些汉奸!叶之千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吴广大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叶之千咬着牙说,妈的,老子最近手痒痒,等我去做了他,说着奔出门去。吴广大担心叶之千惹事,在后面喊她回来,可叶之千像聋了一样,只顾跟后面尾随着这队日本人。吴广大见状赶紧关了古玩店的门,也尾随着叶之千。日本人在中央大街逛了一阵子就收队了。回到了道里的一座日本兵营。在日本兵营不远处,是道理的伪警察署。叶之千返回的途中,吴广大从一侧出来,拉住叶之千训斥道,你犯什么浑,这跟你有关系吗,你现在是一名党员,不是从前那个无法无天的拉黄包车的车夫,你有组织纪律,你要是敢乱来,看我怎么处理你,说完忿忿地头也不回地走了!

过了一段时间,叶之千跟吴广大倒也相安无事。吴广大的古玩店倒是那个日本少佐经常光顾,几乎是一周来一次说是跟吴广大聊古董,看古董,态度也算和善,

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每一次,都不是一个人来。这让吴广大产生一些想法,自己上线的突然中断跟自己联系,是上线出了问题,是他发现了自己的身份,还是另有所图。总之吴广大开始惊觉起来,开始做最坏的打算,并通过书信传递叶之千,让他不要在找他。但是叶之千并没有遵照吴广大的指令。这是吴广大在一次那个能讲一口流利中国话,夹杂着北海道寿司味道的少佐在他的古玩店闲坐聊天时候,吴广大从古玩店的巨大橱窗看见了躲在一根电线柱子后面的叶之千,不过叶之千还是很警觉,在吴广大发现后很快就消失在另一尊邮筒的后面。吴广大心中升起怒火的时候,也暗笑叶之千。

随着夹杂着北海道寿司味道的少佐来古玩店的次数增多,他的目的渐渐地显露出来。一切正如吴广大预料的那样,他的上司李老师被捕后,并没有经受住日本刑具的考验,他供出了自己的上司,也供出了自己的下线。李老师的上线是索菲亚教堂的一位神父。那位大胡子的神父是个俄国人,是共产国际在远东地区的代表,名字叫列夫。他负责东北地区抗日队伍跟红色苏联的情报交流和传递。那日,当北海道少佐带着手下人奔赴坐落在道里区的索菲亚教堂的时候,警惕性极高的列夫发现了自己已经暴露,于是他疯狂地朝索菲亚教堂顶楼跑去,然后在日本的注视下,在胸前比划了一个十字,纵身从索菲亚教堂的楼顶跃下。他没有给日本人留下任何的线索。不甘心的北海道少佐跑出教堂,来到空空的索菲亚教堂的广场上,望着被一滩血殷红的大理石,仰天长长吁了一口气。

对于李老师的下线,北海道少佐本想立即抓住,审讯,然后拉出去在哈尔滨犹太墓地的废墟将其毙命,但是当听说吴广大是一位古董商人,作为在日本早稻田上考古的优秀学生的北海道少佐,立刻来了更深入的想法。后来在听李老师说他这个下线手里还有苏轼的手书时候,他坚定了自己的信念,一定要得到他,于是便有了后来的几次三番到吴广大的古玩店闲逛的场面。其实在吴广大接到李老师的那个秘传让他静默的时候,他跟叶之千的身份,就已经被确定,锁定了。他们的一举一动全部在日本哈尔滨特高课的掌握之中。之所以没有抓他们,只是这个对古董有特俗嗜好的北海道少佐突然生出了要得到苏轼手书的欲念。

北海道少佐已经跟吴广大较量了很长时间了,但是吴广大并没有吐露出半句苏轼手书的真迹。为了得到苏轼的手书,这位北海道少佐可谓煞费苦心,也想过将古玩店查抄。但是后来一想,如果真的查抄了古玩店,苏轼的手书没有在古玩店,那可就是打草惊蛇了。如果将吴广大抓住拷打,他是否真的能供出苏轼的手书,北海道少佐还真没有那样的把握,于是思来想去,最后北海道少佐走了那条漫长,也是最愚笨的方法,曲线去获得。

吴先生,我久闻先生有一张苏轼的手书?能否让我一见?北海道少佐坐在古玩店的那条包浆很好的榆木椅子上说道。

少佐,您是听谁说的?吴广大说。

我不是听谁说的,我对贵国的文化甚为敬佩,尤其是对那位能写出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的苏轼先生更是久仰。能够看到他留下来的东西,是我一生的荣幸,北海道少佐侃侃而谈。

吴广大叹口气说,只是我负了您的意愿了,我根本就没有那种你说的东西,我一个小小的古玩店,怎么会有那种稀世珍宝呢。

你的太谦虚了,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看一眼,我并没有要夺取它的意思,吴先生,你不要误会,我只是想看看贵国博大精深的文化,少佐继续说服着吴广大。

哈哈,我要是真有你所说的东西,我一定拿出来给您看,只是我没有,你硬说我有,我就勉为其难了,吴广大摆着手。

你别不是抬举,少佐先生只是想看一下,这是跟你在商量,你要真的不拿出来,我们特高课也不是吃素的,我们有权查抄你的古玩店,何况你还通匪,戴眼镜的中国人在一旁沉不住气了。

他的话音刚落,吴广大明白了一切,知道自己完全暴露了,少佐他们现在迟迟不抓捕自己,看来是为了那张苏轼的手书。吴广大低着头沉思着。

你的,不能对吴先生这么粗鲁,你的道歉,给吴先生。北海道少佐冲戴眼镜的中国翻译说。

戴眼镜的中国翻译翻着眼皮,不情愿地给吴广大道歉,对不起,刚才是我粗鲁,失礼了。

戴眼镜的又低声在北海道少佐的耳边耳语了一下。少佐点点头说,可以,可以。说完一摆手,几个日本人将吴广大带走,开始带着人查抄吴广大的古玩店,但是根本不见所谓的苏轼手书。

在查抄的人跟北海道少佐汇报后,少佐失望地瘫坐在椅子上,过了一会儿,他开始给吴广大用刑,吴广大几次晕厥过去,醒来后一句话也没有。

就这样一天过去了,接下来叶之千也被抓来,他们被关在了一起。

吴广大苦笑着问,你咋不走?

走?往哪走?叶之千回答说。

我给你发了消息,吴广大说。

嗯,但是信被人打开过,叶之千说。

哦,原来如此,吴广大说。

我们是被谁出卖了?叶之千问,死也要死个明白。

我的上线。吴广大回道。

叫什么名字?叶之千问。

没有必要了,吴广大说,他们只是想要苏轼的手书。

苏轼手书?你有那玩意,叶之千说,那东西难道比一个国家有用?

当然,正是因为有了许许多多那种东西,才有了我们这个国家优秀的文化,吴广大说。

没想到,你还知道的挺多,叶之千说。

吴广大笑了笑,他们没有对你用刑?你怕死吗?

没有,我不怕死,叶之千回答说。

吴广大说,可是我怕死。

我瞧不起你,叶之千说。

我怕死,可我不会背叛组织,吴广大说。

别说了,休息一下吧。,叶之千说。

过了一会儿,叶之千问,你的上线到底是谁?

你问这个干什么?吴广大问。

等我出去,我弄死他。叶之千说。

我们出不去了,吴广大说。

想出去就能出去,叶之千说。

吴广大摇摇头。

你说,他是谁?叶之千继续追问。

吴广大看了看叶之千,叹口气说了三个字,李宗明。

他是干啥的?怎么找到他?叶之千问。

吴广大摇摇头,他不重要。

那啥重要?叶之千问。

苏轼的手书,吴广大回答说。

提犯人,提犯人吴广大,有人在监狱的走廊里喊着。

吴广大再次被提了出去。

后半夜的时候,吴广大被扔了回来,血肉模糊,已经看不出模样,只是有口气在断断续续地喘着。

叶之千小心地扶着他靠在一侧。那一晚,他一宿未眠。

叶之千被抓后,叶母才知道自己儿子的身份,她没有表现出过分的伤心,倒是常常安慰儿媳妇小文。孩子,你回乡下多住几天,等过阵子你再回来。叶母说。娘,我不走,我要等着之千,小文执拗说。傻孩子,你等他就能回来,进去了,有几个能回来的,回乡下去吧。听话。小文走后,叶母整理好自己,等待着日本人再次的来。

吴广大被折磨半死的第二天,叶之千就出来了。出来的原因很简单,他跟日本人说,他知道那张苏轼的手书藏在哪里,于是惊喜的北海道少佐便将叶之千放出来,希望他能给自己求取的征途指出一条明路。

出来后的叶之千跟少佐说,我只知道苏轼手书的秘密一半,另一半李宗明知道,要让李宗明配合。

北海道少佐听后将信将疑,便将李宗明叫来对质。

就在两人见面的一刹那,叶之千趁大家不注意,一下子窜到李宗明的跟前,用手死死地卡住了李宗明的脖子。当北海道少佐惊醒过来,掏出手枪朝叶之千射出一串子弹后,叶之千跟李宗明双双倒在了地上。

为什么不拦住他?北海道少佐狂怒着,他后悔自己上当了。

吴广大一直关在监狱里,北海道少佐在他败逃后的头一天晚上,在监狱枪杀了吴广大。

在日本北海道他一直活到九十岁,在樱花烂漫,弥漫整个北海道,也就是他要死的时候他说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是不应该枪杀吴广大,要让那张苏轼手书流传下来该有多好。

几十年过去后,哈尔滨当年的地下情报组织一次秘密会议上,解密了当年的一些情报战线上的往事,大家才知道,其实并没有什么苏轼手书。所谓的苏轼手书,只是给当年做情报人员人为的制造的一个护身符,至于那个明代的黄花梨官椅更是一件赝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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