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构”与“重构”
——《曲终人散》的后现代主义审美特征

2021-11-12 19:55项李欢
戏剧之家 2021年1期
关键词:林恩零散哈桑

项李欢

(辽宁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辽宁 大连 116029)

《曲终人散》是美国当代作家约书亚·弗里斯于2007年发表的一部小说,被评为21 世纪年度最佳外国小说,这是一部反思媒体时代美国社会、家庭和价值观的杰出作品。这篇小说以公司职员为第一人称,运用第一人称的复数形式——“我们”来讲述故事,描述了广告公司里一群员工的日常工作情况,从而揭示美国经济低迷时期,商业白领的生活状况以及他们即将面临失业风险的内心活动。小说中员工们所处的工作生活场景令人哭笑不得,然而这些现象都是那个时代美国商业和社会文化现状的缩影,值得深思。小说的标题——Then We Came to the End 取自美国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以来后现代小说的主要代表唐·德里罗的处女作《美国志》,别有深意。约书亚摒弃传统的现实主义创作手法,虽然塑造了几个独具一格的人物形象,但整部作品没有一条完整、明晰的情节发展线索,充满混乱、喧闹和疯狂的气氛。本文借鉴已有的研究成果,在小说所体现的后现代主义审美特征方面进行了创新和具体分析。

一、哈桑对后现代主义审美特征的透视

哈桑在1987 年发表了《后现代转折》一书,在学术界引起巨大的反响,书中对文学领域的后现代主义特征有着独到的剖析和透视。哈桑认为,后现代主义虽然是一种普遍的艺术文化现象,但同时也是一种多元化、开放、玩世不恭、暂定离散且不确定的形式,是一种反讽和断片的话语。不确定性是后现代主义的基本特征之一,具有模糊性、多元论、散漫性、间断性、异端、反讽等多重衍生意义,主要表现是中心消失和本体论消失。“在缺少本质和本体论中心的情况下,人类可以通过一种语言来创造自己及世界。”

哈桑揭示的后现代主义艺术特征一是“解构性”,二是“重构”趋势。“解构性”在后现代主义中的表现特征为不确定性、无我性、无深度性、卑琐性、零散性、非原则性,是一种否定、颠覆常规模式的特征。“重构”趋势的具体表现特征为反讽、种类混杂、狂欢、行动、参与、构成主义、内在性等。

二、《曲终人散》中的后现代主义审美特征

(一)《曲终人散》的“解构”特征

1.不确定性

《曲终人散》中“我们”的声音是由个体的声音汇聚而成的,作者虽然对几个重要人物形象的描述用足了笔墨却过于零散,很难确定出小说的主人公,也很难确定这些人物形象与小说主题的直接联系。

林恩·梅森是广告公司的合伙人之一,林恩是否患有乳腺癌是整篇小说一条松散的线索,小说的中间部分描述了林恩面对死亡的恐惧、做乳房切除手术前一个夜晚的思想变化,与她分分合合的男友“不仅不是结婚类型的男人,而且对做出的承诺有一种近乎病态的恐惧”,而她在这样一个神思恍惚的夜晚,始终难以忘却的依然是男友。但是当太阳再一次冉冉升起,“整座城市如同一个无比宏大的矩阵慢慢苏醒过来,一点点阴影逐渐开始沐浴在光亮之中,直至高楼大厦、街巷里弄和远处的高速公路全都笼罩上璀璨的阳光”,林恩又重新变得坚强起来,夜晚所经历的绝望无助、孤立无援全部消失殆尽。这一部分是整个小说的情感聚焦点,出乎意料地触及了人们心中最脆弱的地方。然而在小说的整个前半部分,林恩却仅出现在员工的口中,是员工心中十分具有威慑力的人。

《曲终人散》以广告公司逐渐衰落为背景,裁员和失业是每一个公司职员面临的威胁,汤姆·莫那便是被公司解雇的第一个员工,在小说的开头部分他以身穿三件公司免费发放的保罗衬衫的夸张形象隆重出场。汤姆·莫那被解雇后,又化装成小丑模样回到公司里,用漆弹枪把“我们”吓得大惊失色、四散奔命,引起轩然大波,按照传统小说的分析方式,可谓达到小说情节的至高点。但是书中对于汤姆·莫那的描写过于零散,他的出场极其随意突然,毫无任何逻辑性,使读者很难把握人物的心理特点。

汉克·尼尔瑞是公司文案岗位中唯一一名黑人,被汤姆·莫那诬称为黑人同性恋,是一个几乎在整部作品中毫不引人注意的角色,但是在小说的结尾部分,汉克·尼尔瑞召开了一个新书朗读会,新书的每一段话实际上都是《曲终人散》中的内容,转瞬之间他似乎一下子成了作者本人,但回顾全书,汉克·尼尔瑞仍然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角色。

小说对于其他人物形象的描写同样零散化、割裂化、随意化,毫无任何规律可言,因此小说中的主人公具有一定的不确定性。

2.零散性

《曲终人散》讲述的是受经济危机的影响,网络泡沫破灭的世纪之交时期,美国芝加哥一家广告公司由盛转衰的过程。然而,小说并没有直接讲述广告公司衰落的具体事例以及详细的衰落过程,而是通过描述广告公司职员在工作中的日常表现、种种零散琐碎的小事,形成一个个与小说主题息息相关的片段,再将这些片段组合在一起,即运用“拼贴”的原则,以此来表达作者的创作意图。这一方面在小说的多个章节均有体现,以小说第四部分第三章的故事情节提要为例:

“预约安装有线电视——林恩居然忘了——回到募捐广告上——罗兰给本尼打电话——悬而未决的命运——安迪·斯米杰克的午餐——消声器有什么妙不可言的?——埃姆博的失恋——卡尔唱起歌来——勇气的问题——拉里茅塞顿开——卡尔头脑发昏——关于工作的谈话——混战的开始——芝加哥警察”。

这些杂乱无章的情节被“拼贴”在一起,打破了传统小说的情节发展模式,是反形式的、无秩序的,体现出零散性的艺术形式。

(二)《曲终人散》的“重构”趋势

《曲终人散》的“重构”特征中表现最突出的即为反讽。哈桑的“反讽”并不是传统美学意义上的反讽,它的内容已经被置换,仅仅剩下一个名目的空壳。哈桑认为反讽又称为透视,具有多重性、散漫性、荒诞性、或然性,它是一种没有限制的彻底自由,是一种蔑视基本原则后的迷失,同时也是一种没有重量的并且无法忍受的轻飘。在这种失重的状态下,人们开始漫无目的地、不停地游戏或者交谈,真理会逃避心灵,最终留下一种具有讽刺意味的自我意识,这一自我意识会出现增量或过剩的现象。

小说第二部分第五章的开头讲述了一条匪夷所思的新闻:“一个在弗吉尼亚州阿灵顿工作的保险公司职员最近在办公桌前死于心脏病突发,四天之后,当其同事抱怨有腐败水果的味道时才被发现。”由于星期五过后是周末,没有一个人发现他倒在自己的小隔间里,甚至连收垃圾的人也没有发现。接下来是星期一,大家开始例行公事,忙于各种电话和视频会议,仍然没有人发现这个人已经死去。直到星期二的下午,大家全体出动去搜寻一个发出腐臭味道的香蕉,这个时候他们才亲眼看到有一个人死在写字台旁边的地板上,尸体被椅子遮住了。一个无足轻重的人无法从其他同事那里获得足够的关注,这是一种矛盾的心态、人际关系的丧失,讽刺了美国社会人文关怀的缺失。

小说的反讽更表现在用反讽的语气戏剧性地表现一些严肃的场合,以此来突出意想不到的结果。小说的第一部分开头这样写道:“我们享受的福利种类之多、数额之高令人惊叹,有时候我们自己都怀疑公司是不是划算。我们觉得迁居到印度可能会更好呢,或者回到护理学校。”一方面,“我们”有着令人满意的收入;另一方面,“我们”却认为自己是无用之人,讽刺风格表现得淋漓尽致。“不论你把目光投向哪里,不管是走廊、卫生间、咖啡吧、餐厅,还是大厅和打印间,到处都是正在胡思乱想的我们。在这个该死的地方,大概只有那个电动削笔器是独一无二的。”在这里,上班族和削笔器异乎寻常地结合在一起,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形成鲜明对比的同时也起到震撼人心的作用。员工们清楚地认识到,其实公司的一些会议都是没有任何效果和目的的,几乎所有的会议也都是不着边际的,但是每一次他们都会去参会。虽然他们知道,在每一次会议上都应该讨论一些有意义有内涵的话题,然而他们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却是相互感谢。

其次,小说的反讽也反映在一些悖论词汇的巧妙运用中,典型的例子如下:“我们的行当是广告,细节至关重要……这是不是令你感到厌烦了?我们每天都为此烦恼。我们的烦恼绵绵无期,永远也不会消失,因此我们也不会消亡。这表明“我们”厌倦了“我们”的工作,但最后“我们”发现,无聊其实是自己的心情造成的。“卡尔说:‘我想自杀的一个原因是她将会发现我的尸体……林恩,我无法向你描述她有多么好,她有多么爱我。你知道,她的工作是最让人难以承受的。她每天面对那些病入膏肓的人,不断会有人在她面前离开人世。但是她爱他们、她爱我,所以我想做这件残酷的事情——死在她面前。’”卡尔为了强调妻子爱他这一点,想用自己的生命来考验妻子,这种逻辑是难以理解的、是荒谬的,具有讽刺意义。

三、结语

约书亚·弗里斯用一个个生活中的细节,拼贴出一幅反映美国媒体时代商业办公室的真实而有趣的画卷,将《曲终人散》的后现代主义审美特征展现得淋漓尽致,体现出“解构”与“重构”的特点,并将其与美国现代社会的发展方向和模式融为一体,揭露出现实世界的混乱与荒诞,对美国社会现状的解读起到重要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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