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先秦儒家的忧患意识

2021-12-23 09:35李勇
今古文创 2021年48期
关键词:忧患意识当代价值启示

【摘要】忧患意识实质上是一种辩证的自我反思、自我诊断意识。它通过对自身的批判、否定、反省最终实现自身的进步。中国传统儒家文化就包含着深刻的“忧患意识”,它主要包括对国家、人民和道德的忧患,面对当下中国出现的社会问题,要继续发扬古代“忧患意识”传统,同时积极进取、开拓创新。

【关键词】先秦儒家;忧患意识;当代价值;启示

【中图分类号】B2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1)48-0047-03

忧天下是中国历朝历代知识分子的一种大胸怀、好传统,国忧民忧即便是放在茶余饭后也不忘,时刻保持一腔热血,则天下可保太平,《易传》所说:“君子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乱,是以身安而国家可保也”。

追其历史源头,关于忧患思想我国早就源远流长,有群经之首美誉的《易经》就包含许多“忧患”的思想。《易》的本义就是要让人通过占卜,能对未来的隐患明察秋毫、防微杜渐,时刻忧惧着,“其出入以度外内,使之惧,又明于忧患与故”,并把将来的棘手大问题处理在当下的弹指间。

一、社会风气的崩塌与个人人格的缺失

在春秋二百四十二年间,大小战争不计其数,“弑君三十六,亡国五十二”,孔子忧国忧民,但认为国的乱并不是一蹴而就的,“臣弑其君,子弑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来者渐矣。” ①国家产生大的动荡,有微小根源。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孔子认为这个“蚁穴”就是被人忽视的国人的精神风貌的下滑,孔子曰:“德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国人不修德,对于自己人格上的缺点不关心,也不想改变,如同孔子所说的“狂、狷”之,久之人与人之间麻木不仁,上至帝王重臣尔虞我诈,下至平民百姓偷奸耍滑,那么,就会出现整个社会的风气崩塌。

孔子一生憂“礼坏乐崩”、人伦丧失,一心向往、恢复周礼,他认为,虽然社会发展了,其表现的形式千变万化,但道体是不变的。他读《易》曾“韦绝三编”只为解其真义,依万法而返本源,《易》中六十四卦其本义所忧的,所有问题的根本还是在于忧德,“以为忧患兴德为本也,六十四卦悉为修德防患之事” ②,国家动荡的大事,究其根本,还是要从教育和民风及伦理道德的根源中探寻个究竟。孔子云:“君子谋道不谋食……君子忧道不忧贫”,过分地追求富贵与享乐,而丧失了自己人格上的道德底线,就太不值得了。一个没有厚重文化内涵的人,是没有魅力的;一个没有精神文明作支撑的国家和民族是没有任何前途的,这才是孔子最忧虑的地方。

孟子也认为社会大的动荡归根到底也是人心不古所致的,将来是个盛世,还是个乱世,其结果暗含在社会风气中。他说:“富岁,子弟多懒;凶岁,子弟多暴。非天之降才尔殊也,其所以陷溺其心者然也”。③孟子认为,无论是物质充足的年代,还是自然灾害频繁、社会动荡的年代,都要时刻忧患社会风气的下滑。孟子认为,自己所处的那个年代,正因为人格教育的缺失,所以产生了一些整日无所事事,追求感官物质之乐的人,这些人对国家无益,而且有时也是社会道德败坏的始作俑者;孟子笔下《齐人有一妻一妾》,就描述了当时一批仰慕富贵、爱慕虚荣的人,他们把人生成就的认同感全都归于经济上的富有,对于人格的价值不屑一顾,譬如拿尺量风,不可比类;社会的病态心理和无知的攀比,就认为“必餍酒肉而后反”“尽富贵也”,才被社会认可的所谓成功人士“主流”文化;以至于,吃死人的祭品,也要护住脸面,终而夫妇二人“而相泣于中庭”;孟子善于观察人民生活实践的方方面面,从一件家中的小事,就能看出国家未来暗含着难以收拾的问题,体现出孟子明毫秋毫的睿智与警觉;孟子忧虑当时的虚伪民风,他说“饮食暖衣,逸居而无教,则近于禽兽”,庸俗化的民风如不及时制止,终将会把纯朴的民风给破坏殆尽,人人丧失自我,失去正确的价值观、世界观,进而国家也会失去其发展的方向和动力,日渐退化;于是,孟子此生的一大志向就是:“我亦欲正人心、息邪说、距詖行、放淫辞,以承三圣者”,并号召天下人要做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大丈夫。

孟子对国民人格的要求与孔子是相同的,希望人人都能养成一种中庸和谐的人格之美,即不偏不废。《孟子·滕文公下》有一章关于陈仲子的“廉”的说法,匡章曰:“陈仲子岂不诚廉士哉?居於陵,三日不食……是尚为能充其类也乎?若仲子者,蚓而后充其操者也”。

由此可以看出,孟子眼中具有健全的人格的人,不是偏执狂,而是从人民社会实践生活中孕育出来的,在道德实践中一步一步成长起来的人;这种人大气中和,并能“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而不是与社会生活格格不入的书呆子。因此,孟子也是非常看重道德实践的效果的,认为正确的理论如果离开生活实践去做、去体悟,就相当于无。

二、暴政的横行和贤才的难求

春秋战国之所以战乱不断,与执政者的执政能力不足和政策眼光低下也有很大的联系,故先秦儒士也希望游走于国君之间,希望被人采纳自己的“仁政”治国观点,以期用最小的力气换来最大的成就,这是极巧妙的,“王者之不作,未有疏于此时者也;民之憔悴于虐政,未有甚于此时者也”。

政治形势是多变的,而且政治上的小小的错误会引起全国范围内的大问题,所以政治是关乎国家存亡的大事。孔子注解《易传·系辞下》云:“君子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乱,得而不忘丧,是以身安而国家可保也”,“政治者虽然是小人之事”,但如果国家民族处于水深火热的危难之中,先秦儒家同样是有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治国情怀,为天下苦难百姓舍生取义;孟子也说“君子有终身之忧,无一朝之患也”,正因为有忧,所以才能无忧,“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

执政者的道德素质能够决定未来是个盛世还是乱世,政治清明是盛世的前提。“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孔子忧的是政风和官员的道德修养,只有上面的官员正直清廉了,下面的基层官员才能受其熏陶,上行下效,政治清明;孟子说:“贤君必恭俭礼下;如果执政高层都贪污腐败,风气外露;那么下面的基层官员,也会鱼肉百姓,孟子所忧的暴政之隐,就出现了:“庖有肥肉,厩有肥马,民有饥色,野有饿莩,是率兽而食人也”“饥者弗食,劳者弗息,胥谗,民乃作慝”。

孟子认为国家用人需非常的谨慎,他认为一人可兴世,一人也可亡世;国与国之间的竞争归根到底是人才的竞争,“尧以不得舜为己忧,舜以不得禹、皋陶为己忧”。国家不应忧国库的钱不够多,而应该忧国家官员内的人才不够多,他认为谁能吸引到好的人才,天下就是属于谁的。荀子也认为要用正直率性、敢于直言的人,良药苦口利于行,这种人才是真正的忠臣,荀子说:“敬而不顺者,不忠者也;忠而不顺者,无功者也。”

孟子还强调选才纳贤应当不拘一格,不论它家庭背景如何,社会阶层如何,知识层次如何等等,只要是务实济世之才都可以拿来用;选才任能不能仅以一个人读多少书以标准,更重要的是要看一个人的人生经历和内在心性的修炼如何。他说:“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餓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徵于色,发于声,而后喻。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政治是复杂多变的,盛衰有时只在于一念之间,孔子对于为政者,也要求其要有高超的应对复杂紧急问题的能力,他说:“不患人之不己知,患其不能也” ;知道国家有难,但没有能力去应对才是最麻烦的,因此人才、智力的汇集起决定作用。

三、孝道的落寞和家庭结构的破坏

孔子之“鲁卫之政,兄弟也”,鲁国和卫国本来是周朝时周公旦和康叔本的封地,周礼闻名之地,后来人伦道德日渐沦丧,最后竟乱至“季氏八倌舞于庭”,君臣相杀,父子相残的局面,即:“臣弑其君者有之,子弑其父者有之”;当时人亡政息的混乱局面,孔子归因于家庭伦理结构的崩塌。孔子认为家庭伦理结构的和谐是社会和谐的基础;因为,即便是当政者的群体,离不开家庭生活而单独存在于世;如果社会家庭结构普遍不完整,家庭氛围乌烟瘴气,那国家离乱也不远了,“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虽有粟,吾得而食诸” ?④

孔子认为家庭人伦关系的骨在于父子关系,即孝道。在孔子眼里,“百善孝为先”,孝是仁中仁,若想改变当时令人担忧的人伦崩坏的状况,如果从孝入手,定是必经之路;于是忧孝就成了孔子恢复周礼的燃眉之急。

《论语》里讲到一个故事,宰我向孔子讨教孝,问道:父母去世后,做儿子的要守丧,可要守三年的时间,这种要求,是不是太久了啊,在我看来一年就足够了。孔子闻后只是叹气,无奈地给他一个评价说:“予(宰我)之不仁也 ” !孔子对宰我的忧虑,也是对当时孝文化遭到破坏的忧虑;孝是仁的前提,是众多种道德的根基,孝的基础打好了才能践行别的道德,才有资格去做别的事,“弟子入则孝,出则悌,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

孔子忧虑当时一些人因攀比富贵而误读了孝精神的本质,认为这种人并不是真正圆满君子人格的体现;若迫于周围舆论的压力,不得已的孝是可耻的;如果单独仅是物质方面的“养”,而无精神层面的“孝”,则是没有任何内涵价值可言的,孔子说:“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如果孝能够做得圆满;那么,仁心才会充满于内心,甚至能“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孟子甚至认为,圣人与凡夫的区别,就在于对人伦道德理解、实践的程度,“规矩,方员之至也;圣人,人伦之至也。欲为君,尽君道;欲为臣,尽臣道”。孟子认为是否具有人伦精神是教育培养合格与否的评判标准;社会风气日渐堕落到如此惨景,正是因为人伦精神遭到了破坏,人们在追求人生目标时没有基本的人伦道德水准,唯利是图。

四、鉴古启今

现代社会贫富差距的拉大、社会公平和效率相对缺失,“官二代”“富二代”掌握了大量的一手资源,社会悄然滋生出了一种浮躁和功利的风气;不论从相亲节目中在“宝马车中哭泣的少女”,还是到“阜阳假奶粉案”等,人伦道德的底线多次遭到拜金主义风气的挑衅,少数人与人的关系逐渐低俗化、金钱化、酒肉化,丧失了人性中本来的纯朴之乐。孟子说,“上下交征利,国危矣”,孟子认为,如果人民争相为利益而争斗,为此迷失了自己的本心即“人伦大义”,不知道追求真正的快乐,那么社会风气就会逐渐变得非常的鄙陋、浮浅。

发展经济、摆脱贫困,这固然没错,但先秦儒家讲“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讲究如理如法求财;在法律人伦道德的范围内发挥自己的聪明才干去创业,这是无可厚非的;如果社会上的不法商人靠着投机取巧,又没有创造新的实体经济,如此得财,则不合道体,更有甚者是昧着天下人的良心制假贩假,更为天下人唾弃;孟子忧患那个时代财富不均的丑恶现象,“凶年饥岁,君之民老弱转乎沟壑,壮者散而之四方者,几千人矣;而君之仓廪实,府库充”。

同样,孔子也认为,人们忧患的不应是财富不多,而应忧财富“不均”。如果因人心不平,引来社会的动荡就是太不值得了,这等于是用钱招祸,这钱财不如不要;因此,孟子认为义大于利,“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

教育商品化改革后,落下唯利是图的功利观、缺乏实践的形式主义说教观,使现代教育制度完全市场化、过度的职业技术化,导致教育的形式偏离了教育的本质——培养人格健全的人。而“造成目前大学素质教育中健全人格教育的相对缺失,有着多方面的原因,其中重要的一点,便是我国目前高等院校教育过程中过于注重实用、功利,中国文化的基本精神在道德教育体系中成了稀缺资源。这既表现为学校人文素质教育的薄弱、学生人文素质的缺失,又表现为他们对人文精神的渴求。” ⑤部分大学师生间情谊淡薄,老师仅是传授谋生技能收取费用的机器,而学生不过是付费者,毕业就意味着商品交换的结束,尊师敬道之气越来越淡。孔子的教育观是理性的,并不认为一个人掌握一种技能能出去做工养活自己就是成功的,他要求教育是要培养人格圆满的人;他的教育课程就是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其目的就是要培养出“恭、宽、信、敏、惠”“仁、义、礼、智、信”等圆满人格的人,这种人铁骨铮铮,不为富贵所动,“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并能慈悲济世,为国为民,“不令虽行”,心坚志远,“任重而道远”。

孔子关注教育的落实即践行道德,其实践结果的最终检验标准是:能否“立德、立言、立功”的三不朽的价值目标;人修身修心的目的是要未来成为“君子”即人格圆满的人,这种人不仅可以活得快乐“仁者不忧”“君子不忧不惧” “乐以忘忧”,即便是“箪食瓢饮”,也是风骨傲然;这种人是平天下的基础,他们对家庭,对社会都是大有益处的,他们是社会和谐的主力军。

注释:

①李昉:《太平御览》(第六卷),河北教育出版社1994版,第607页。

②孔颖达:《周易正义》,载《十三经注疏》,中华书局1980年版,第89页。

③杨伯峻编:《孟子译注》,中华书局1963年版,第260页。

④杨伯峻编:《孟子译注》,中华书局2009年版,第173页。

⑤《人文素质教育让大学生走出价值困惑》,中国教育报,2005-02-01。

作者简介:

李勇,河南商丘人,上海财经大学博士,上海政法学院讲师,研究方向:马克思主义中国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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