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动和创造应是赏石艺术者的不懈追求

文/王沛 by Wang Pei

一

艺术是通过塑造形象反映社会生活的一种社会意识形态。可分为表演艺术、造型艺术、语言艺术和综合艺术，其中造型艺术包括绘画、雕塑等，也包括我们的赏石艺术。从精神层面讲，艺术可以看作是文化的一个领域，或者是文化价值的一种形态；从活动过程和结果看，艺术是艺术家的劳动、创造活动及其成果，从这个意义上说，艺术实际上就是指艺术品。这种艺术品既有艺术家对客观世界的认识和反映，也有艺术家本人的情感、理想和价值观等主体性因素，它是一种精神产品。

我国赏石文化历史悠久，可以追溯到距今五千多年前的新石器时代。改革开放四十多年来，我国赏石文化事业在传承中创新，在创新中传承，发展速度快、受众面广、效果显著：文化氛围浓厚，发展目标清晰，赏石实践活跃，理论形成体系。赏石艺术虽为赏石文化领域，在改革开放前期，不时也有人提及甚至开展讨论，但那时概念模糊，时机尚未成熟。直到2014年被列入“第四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之后，这一概念才频繁出现和使用，赏石艺术框架、赏石艺术成果、尤其是赏石艺术品本身，开始接受公众的评判。

何为赏石艺术？赏石艺术是自然美与艺术美相融合的、“天人合一”的特殊艺术形式，以天然形成的观赏石为审美对象，通过对观赏石自然的造型、质地、色彩、纹理等元素所构成呈象的发现和构思，赋予其审美意韵和人文内涵，以命题作为点睛概括，辅之以诗文书画雕塑阐释其审美意境和体验感悟，使其从自在之物成为了有意味的艺术形式。就是说，从“自然要素”的发现，到意韵、命题、配座、传承等“人文要素”的表现，两者完美结合才能构成赏石艺术。观赏石只不过是赏石艺术的物质载体，如果没有人的发现及为之投入的智慧、劳动和创造，它上升不到赏石艺术层面，还是静静躺在荒山野岭或河流沟壑里的一块普通石头，不能成为赏石艺术品。其实，是不是赏石艺术品有一个很直观的衡量标准（非唯一），就是看其间是否凝结了人类劳动。如果凝结了人的劳动，则有可能成为赏石艺术品，否则相反。不饱含人类创造的赏石艺术品是不存在的。

由此说来，赏石艺术是石的自然形态与赏石艺术家的审美创造相结合的产物，是赏石家发现并投身劳动和智力创造的结晶。我国现当代著名美学家、雕塑家和文艺理论家王朝闻说：“凡是未经过人类加工的观赏对象，包括具有审美作用的石头，不论它的形体、色彩、斑纹、硬度（质地）多么接近动人的艺术，我只承认它们具相对意义的艺术性”（引自《石道因缘》）。这里，我们注意王朝闻的用词，是“相对意义的艺术性”，而不是“艺术”或“艺术品”。然而，“自然物没有人为的完美性”，正是它的优点所在。“不完美”的自然，往往能唤起人们创造审美意象的冲动，主客体契合并形成了审美关系，赏石家通过对石的想象，自由地创造审美意象和意境。概言之，赏石艺术就是这样逐步形成的。

题名：【母子情深】 石种：戈壁石

题名：【关羽夜读春秋】 石种：巴西玉髓

题名：【飞天神韵】 石种：黄河石

题名：【苏武牧羊】 石种：灵璧石

尽管赏石艺术早已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统美术”项目，但社会和国民的关注度不够，发展举步维艰。近二十年来，它就像个新生儿，步履蹒跚、艰难跋涉、逐步成长、慢慢成熟，并开始被人们所接纳，这是值得庆幸的事。然而，赏石艺术完全被艺术界认可，这还需要一个过程。不过，现在还讨论赏石是不是艺术，笔者以为似乎没有这个必要，无休止地争论既无意义也无结果，甚至还会引来一些负面影响。

笔者还想说的是，近几年来，由于受经济大环境影响，广大石友面对经营困惑，出现了浮躁情绪。一些石友什么都不想学，什么都不想干，意志消沉，精神萎靡，坐待经济企稳向好；更有甚者愚昧无知，撰文言称“石头是纯天然赏石艺术品，谈什么艺术家的创造？以后举办石展就搞‘裸石’展”。竟然有人跟着吆喝：“说得对，说得好！”艺术和学术上提倡“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但绝不是这样幼稚可笑的“鸣放”。尽管上述现象发生在少数人身上，但这种苗头和倾向不对，必须及早遏制，不能误导一批人，更不能使之形成气候。

二

作为对观赏石美的发现和美的创造的赏石艺术，与其他艺术又有什么联系和区别呢？从艺术的含义上说，它们都是艺术家劳动和创造的成果，都是满足人们审美需求的精神产品。从艺术创作过程讲，赏石艺术与一般艺术又有区别，主要表现在内容和形式的先后次序不同，普通艺术内容在先、形式在后，内容决定形式；而“天人合一”的赏石艺术是在发现观赏石自然美的形式后，再赋以赏石家的思想、情感、观点等内容。就是说，观赏石是它的物质形象，出现在前；而人的思想、情感等是它的精神内涵，形成在后。一前一后，形成本质区别。

题名：【扁舟】 石种：大湾石

大家可能知道“艺术生产”这个概念，说的就是实际艺术创作过程。马克思明确提出这一概念，将“艺术”与“生产”联系起来，从生产实践活动角度出发来考察艺术问题，把艺术看作是一种特殊的精神生产，是人的一种生产实践活动，目的是满足人们精神层次的审美需求。广大石友们采撷观赏石，从发现其自然美出发到对其艺术美的创造，都是为了满足人们精神生活中对审美的需要。因此，从“艺术生产”上说，赏石艺术与绘画、雕塑、舞蹈、戏剧、文学等诸多艺术一样，都是从事精神生产，推出艺术作品，满足大众精神生活审美需求。

艺术总是以生动感人的形象来反映社会生活，表现艺术创作者的思想、观点和情感。这里，笔者举个文学艺术的例子。三十年前，当代著名作家路遥的长篇小说《平凡的世界》获茅盾文学奖，他在作获奖发言时说：“我们的责任不是为自己或少数人写作，而是应该全心全意全力满足广大人民群众的精神需要，只有不丧失普通劳动者的感觉，我们才有可能把握社会历史进程的主流，才有可能创造出真正有价值的艺术品。因此，全身心地投入到生活之中，在无数胼手胝足创造伟大历史、伟大现实、伟大未来的劳动人民身上领悟人生大境界、艺术大境界，应该是我们毕生的追求。”

题名：【晨练】 石种：戈壁石

题名：【吉祥如意】 石种：北丹石

题名：【拜石】 石种：冰彩玛瑙

题名：【盘古开天辟地】 石种：非洲戈壁石

文学艺术如此，赏石艺术也是这样。只有最底层的石友大众，才是胼手胝足创造伟大奇迹的劳动者，才是赏石艺术的创造者和推动力量。从中国观赏石协会到各地石协组织，均把“全心全意为会员和石友服务”作为办会宗旨，但这不能是“空头支票”，需要兑现承诺、付诸实际。现在，我们要做和能做的事情很多很多。比如笔者提到的赏石“艺术生产”，还有赏石艺术品的形成及其鉴赏，是一个“三位一体”、环环紧扣的系统工程，虽然没有作家完成一部长篇小说那么艰难，但真正做好了也非常不易。赏石艺术的物质载体是观赏石，是创造艺术形象的材料，不管是二维平面的画面石，还是三维立体的造型石，广大石友才是第一发现者、劳动者和创造者，是天底下最朴实、最坚毅、最善良、最可敬的人。因此，经常深入石友群众之中，从他们身上领悟人生大境界、艺术大境界、赏石大境界，应该是我们赏石艺术者的不懈追求。就像路遥的格言，我们要“像牛一样劳动，像土地一样奉献”，以“初恋般的热情和宗教般的意志”，用劳动和汗水浇灌赏石艺术之花，创造出更多更好的赏石艺术品来，给广大人民群众带来精神愉悦和高品味享受。因而，有志向的赏石艺术者绝不为一时的荣耀和利益沾沾自喜，而应当始终不渝地沉浸于伟大的艺术创造和劳动之中。

三

在深入基层实际，收集赏石素材，与广大石友交流探讨的基础上，我们对所得到的精品观赏石应反复琢磨、仔细推敲、深入研究，最好一鼓作气投入到赏石艺术品的创作中去。

首先，“审石”赏韵，发现艺术美。“审石”也称“读石”，其基本要求是“观”“思”“定”，即冷静观察、认真思考、明确“定势”。做到：观其形、赏其韵、领其致、悟其魂。观其形，即观察观赏石的外形，通过人体感官，引发触觉、视觉等反映，在大脑中留下印记。赏其韵，即品赏观赏石构图的意蕴、表现意境的手法和神韵等，体察其生动自然、含蓄蕴藉、耐人寻味的境界。领其致，即领会观赏石最别致、最震撼、最引人注目的地方。悟其魂，即感悟观赏石主赏面所呈现的人物或物象的灵魂、本质等深层次的东西。可见，这是一个由外到内、由表及里、由浅入深、层层推进的唯物辩证法的实践认识过程。

其次，立意“命题”，召唤艺术美。命题分直观命题和延伸命题。延伸命题能给人以精神向往、文化素养、意蕴引领、让人遐想。命题可以理解为“点题”，绘画上叫“画龙点睛”，文学创作中称“点睛之笔”，关键处点明要旨，可起到激活整体的作用，使石头的题名变得精彩传神。命题的基本要求是立意新颖、贴切生动、言简意赅、寓意深刻、典雅脱俗，并具有较强的艺术性和丰富的文化内涵。命题应注重把握技巧，做到：命题要贴切，像什么就“命”什么，一目了然；命题要简洁，朴实无华，简单明了，一语道破，这反而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命题要有寓意，给人以遐想的空间，或崇尚精神，或弘扬文化，或借古颂今，或给人启迪；命题要有优美文采，体现藏者的文学素养、文化积淀。

第三，落座展示，物化艺术美。就像舞台表演艺术一样，要制作展具，构思置景。制作展具包括给石品配座、给石组放置提供展板、展盆、展架、展柜等。配座指由木质、石质、紫陶、陶瓷等材料制作的座子、落嵌、沙盘及其他配饰，要求所配之座应与石体协调一致，因石取材、工艺精湛。居室观赏石配座一般使用木材，对于精品观赏石最好使用名贵木材精雕细琢，如黄花梨、紫檀、黑檀、红木等，紫檩和黄花梨为上乘，黄花梨散发出来的香气可调节室内环境，小叶紫檀有很高的密度，坚硬细腻、便于雕刻。同时，要巧妙构思，力求造型典雅、烘托主题。在托板（盆）上安排石组并置景也非常重要，其基本作用是突出主题、营造氛围、点化动感、引领情节、体现意蕴。其他点缀材料要与主题关联，尽量少而简，与情节、气氛、时空搭配，并能合理摆放。

第四，赋诗赋文，留印艺术美。观赏石的自然美作为赏石艺术品中最主要的外在形式，不仅存在于赏石艺术创作的体验、构思过程之中，而且通过深掘内涵意蕴、赋诗赋文，以专业、优美的艺术语言，将赏石艺术品全方位、立体式呈现给观众。赋诗赋文实际上是赏石艺术品创作完成以后、呈现观众之前要完成的一个动作，也就是赏石家自己先行鉴赏，同时给今后赏石艺术品的传承留下文字印记。通过前三个环节的辛勤劳动，最后用较为简练、准确的文字形式表达出来。鉴赏描述和使用诗文必须实事求是、切准要害，不要云里雾里、不着边际；也不要随意夸大或缩小，传递给观众的不应是刻意的包装，而应是精神愉悦和启迪思考，包括对历史、现实、未来、人生、社会等的深层次思考，激发人们积极向上的精神动力，释放正能量。

经过上述四个环节的劳动和创造，呈现在观众面前的绝非原来那块沉睡的石头，也不再是自然存在、索然无味的形式了，而成为寄托赏石家理想、观念、情感、意趣，承载赏石家才智、能力、技巧、水平的艺术形式，成为人民大众喜闻乐见的赏石艺术品和高品味精神宴飨。

题名：【宝器】 石种：大化石

题名：【海马盼盼】 石种：戈壁玛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