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谱出版中的英语歌词断词处理

文|邢思敏

英语中单词的断词移行（word division）是一种存在于英文书写、键入及排版时的现象。对于一般文字性的排版，现在的办公或排版软件基本可以做到对一行中末尾过长的单词自动进行断词移行，但是对于歌曲乐谱来说，目前还没有软件可以针对作品歌词进行自动断词。另外，跟文学排版不一样的是，英文歌词的断词不一定只出现在行末，同时也要根据旋律和歌词之间的关系来对某些词进行必要的切割，以方便读者更为精确地读谱演唱。笔者平日在审读、编校乐谱时，发现几乎每首外文歌曲都面临这种歌词断词的问题，而对此目前没有一个可供遵循的统一原则。因此，笔者以纯文本英文排版中单词的断词原则为基础，结合乐谱排版的独特性，从单词的音节、词义组成等不同方面对英文歌词的断词规律进行归纳，希望能对英文歌曲的乐谱出版有所帮助、有所启发。

1.出版物中英语单词断词的基本原则

在英文中，复合词或者需要断开的词用连字符“-”来连接。在手工排版时期，英语单词的断词是排版人员的重要技能，一般文字的印刷习惯是将文本两端对齐，配合调整单词（甚至字母）之间的距离，良好的断词移行是美观文本的必要条件。

所以后来在众多的排版实践中，逐渐衍生出了针对单词断词移行的系列原则，比如在面对断词移行的处理时，首先必须明确断开处应在单词中某个音节的结尾，如果要断开的单词太长并处于行末，连字符必须跟在断开单词的前半部分，处于该行的末尾，而不是处于下一行的开头。

在这些规则之上，还有其他一些适用各类单词的规则，国内相关文献较少，廖锡庆在论文《正确处理出版物中英语单词的断词移行》中对不同种类单词断词规则有详细总结，中间涉及许多专业词汇，不适宜日常使用，笔者在总结简化后，归纳成下文表格。其中，英语单词并不全都可以断词移行，有一些单词是被禁止随意移行的，如表1。

表1：文字排版中禁止断词移行的几种单词

除表1列举的单词种类外，为了整个版面的美观，文章自然段最后一个单词也应避免移行或者跨页，这类似中文排版中单字不成行的规定。并且在行文中，要避免过多的连续移行，这既是为了不影响读者的阅读感受，也是为了整个版面的规整。

对于可断词移行的单词，也不可以随性地进行切割，首先，纯文字排版中，一个单词中只能有一个连字符。另外，移行的单词，连字符的两端字母数量应尽量均衡。并且不同类型的单词，连字符放置的位置也有规律，具体可见表2。

由表2可见，即使是可以断词的单词中，对于如何断词也有一定的要求，一个必须断开的单词中，连字符应放的位置也都有规定。

表2：可移行的单词断词规律

综上，关于文字排版中英文的断词移行大体可以归纳出三个原则：

1.1 音节原则

英文中有专门的词语“音节划分法”（syllabification），该单词最早可以追溯到希腊语“syllabē”，意为“连在一起的东西”或“几个音组合在一起”。音节是由不同元音组合在一起的声音，而音节划分就是指在讲话或输入文字中识别这些独立的音节。音节划分是学习表音文字发音的一个重要方式。

出版物中音节原则的一个重要功能就体现在断词方面，一个可以断开的单词，连字符的放置首先考虑的是音节划分，但也有例外，像本就是复合词的单词，其连字符是连接两个单词的语义，不可随意更改位置。

1.2 均衡原则

在音节划分的基础之上，断词应该确保连字符两端的字母数量的平衡。

1.3 唯一原则

顾名思义，一个单词中只能出现一个连字符，这是英文文字排版的一个重要原则。

以上三个原则是文字排版中英语单词断词的基本原则，但在乐谱中，上述原则却往往不太适用。

2.乐谱中英文歌词的断词规律

关于乐谱排版的规范，最早由人民音乐出版社出版的《音乐编辑手册》中，就有针对声乐谱的各项规范，但由于成书年代较早，书中并未出现有关英文歌曲乐谱排版的内容。2015年，人民音乐出版社又出版了《音乐曲谱出版规范》一书，书中对乐谱排版的各项规则进行了详尽的阐述。其中声乐谱章节里专门设置了词曲结合规范的内容，对乐谱乐音和歌词的对应做出了比较详细的说明，遗憾的是，这种说明更多限于对中文歌词与旋律之间的配合，其中为说明音节线的使用，谱例稍涉及了外文歌词，但未对断词的适用原则进行归纳与总结。

然而，在人民音乐出版社出版的歌曲乐谱中，却可以发现英文歌词的断词规律。相比文字排版，上文中归纳断词移行的各种原则在这里不一定全部适用，而音节划分仍然是英文歌词断词的重要原则，甚至可以说是唯一原则。在分析具体事例前，在此先列举英语单词音节划分的几个注意事项：

第一，双音节单词中，第一音节重读开音节（长元音音节），连字符一般放置在第一个元音节的字母后面，如wa-ve，po-lar；

第二，单词第一个音节是重读闭音节（短元音音节），连字符放置在第一个元音音节后辅音字母的后面，如about，before；

第三，单词的两个元音音节之间有两个相邻的辅音字母时，连字符放在两个辅音字母中间，如hap-py、it-sy；

第四，单词中的前后缀需要分开，如exquisite，proclaim。

以上便是英语单词音节划分的基本原则，下面结合乐谱可以看到，英文歌词基本全部按照音节划分法来断词，只是不再局限于纯文字排版中的断词原则。

2.1 单音节单词一般不做断词处理

同文字排版一样，单音节的歌词在乐谱中几乎不会遇到必须断词的情况。

2.2 简短的双音节单词断词

文字排版中，简短的双音节单词基本也不会进行断词处理，但是在乐谱中这一规则不再适用。具体可见下方谱例1。

谱例1中，“away”一词只有四个字母，在文字排版中，这种单词基本不会遭遇断词的可能，但在谱例1它横跨了两拍半的时值，为了保证歌者正确唱出这个音，旋律的安排首先是符合该词的发音习惯，单词发音第一个短促的元音音节/ə/和之后辅音与元音音节组成的/wei/之间，需要加上连字符来表示单词的完整性。

谱例1

同理，在谱例2中，同样由四个字母组成的单词“easy”跨越了两个不同音高的八分音符，连字符放在了单词第一个元音音节/i:/，以及第二个辅音与元音音节组成的/zi/之间。

谱例2

谱例3中，“never”同样作为双音节单词，连字符放置在了第二个辅音字母“v”后面，因为单词里面第一个元音“e”的读音是短促的，是上面所提到的音节划分原则中重读闭音节的情况，所以后面的辅音要加上连字符。

谱例3

谱例4中，“dollar”一词两个元音音节中间有双辅音字母，按照上文规则中的第三条，连字符放在双辅音字母中间。

谱例4

2.3 人名、地名等单词的断词

在本文第一部分提到的文字排版内容中，地名和人名等特殊名字一般不会进行断词，但是这个规则在乐谱中不再适用。谱例5、6的地名和人名，由于横跨两个及两个以上的音，仍然要以连字符按照音节划分将词断开。

2.4 单词中的连字符数量

乐谱中歌词的断词也不再强调连字符的唯一性，从谱例5中可看出，“Mississipi”这个单词中一共有3个连字符，基本是将单词中的所有音节划分出来。

谱例5

3.乐谱中英文歌词合理断词的意义

在上面的例子中，我们可以看到，相比文字排版，乐谱的英文断词更为自由。造成两者区别的主要原因，在于两种不同出版物本身自带的功能性的差异。在纯文字出版物中，排版更多为了服务语义以及整体文字排列的美观，所以对连字符的数量会严格控制，这是为了照顾单词本身的结构完整性及语义完整性。

而乐谱的功能则更为复杂，它本身既有记录的作用，也有提示演奏（唱）的作用，并且最终要归于艺术呈现中去。从音乐创作到最后演出，乐谱在其中既是信息传递的工具，又是艺术实践的依据。而歌词作为乐谱的一个组成部分，它一开始被创作出来便附带着音响的属性。事实上，文字在乐谱中不具有绝对的独立性，而是与乐音一同构成完整的音乐作品，二者有着共生的关系。从职责来讲，在一首歌曲里，文字既负责语意的传达，同时也要传递旋律的情感信息、辅助音乐美的表现；从对象来讲，乐谱中的文字要服务于演唱者，那么书写它的时候就应该考虑到文字的律动、咬字、归韵等发声特点，使歌曲的意蕴与思想得以更好地表达。以上种种因素综合起来，就要求乐谱中的文字必须在语意和旋律、表达和歌唱中取得平衡。

谱例6

另外，不同于表意的象形文字（如汉字），英语是由多个音节组成的表音文字。汉语中单字构成一个音节，它们需要组合在一起构成音调的起伏以及整体的韵律，而英文中，一个单词由元音、辅音组合构成的音节自带了天然的节奏，这种内部的节奏一旦与旋律结合，自然产生了断词的合理性问题。

假如在一首英文乐谱中所有单词均没有断词，那么首先将会对音乐的呈现和如何演唱造成极大的阻碍。以谱例7的第三小节为例，假如此处没有进行断词，“Scarborough”一词仅仅堆挤在小节下方，体现不出词曲之间的关系，那么，作为演唱者，很难一时间明确读音与乐音的对位，这样的乐谱应该是不合格的。而从旋律来看，该小节内第一个音的时值最长，中间音时值最短，我们发现，在经过断词处理的乐谱中，时值最长的音对应的正是单词中的长元音，最短的音对应的正是单词中的短元音，乐音与歌词的律动完全一致。这样一来，演唱者不仅一目了然，视谱毫不困难，而且朗朗上口，旋律的艺术美感与词义的表达相得益彰。相应地，听众也在欣赏歌唱带来的美的同时，能听到清晰的词义表达，从而对其意涵心领神会。

谱例7

综上，英语歌曲乐谱中的断词处理规律，是遵循英语语言本身的发音特点，结合其在乐谱本身的作用及其各种功能而形成的。

目前笔者所了解的所有打谱或者排谱的软件，其制谱功能都已经发展得十分完善，在乐谱输入方面，很多软件甚至可以做到外连演奏设备，弹奏和输入乐音同步进行工作，但是英文的断词仍然需要依靠排谱人员手动操作来完成，这就要求乐谱排版者对于乐谱里英文歌词的断词原则有一定的了解和把握。

小小的连字符的放置，看似是一个非常小的问题，但反映出来的却是一本音乐出版物的质量是否过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