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察官智破伪证还民清白

单明婳

檢察官认真翻阅资料

因门面房租金涨价事宜，廖某斌与房东倪兰芳产生纠纷，廖某斌遂伪造了一份倪兰芳收受其5年房租共计16万元，并向其借款10万元的协议，以该伪造证据向法院提出虚假诉讼，同时哄骗自己妹夫宋某生及两名店内顾客出庭作伪证……面对层层骗局，检察官补充侦查，终于通过蛛丝马迹推翻伪证，还民清白。

廖某斌自2003年以来在上海市青浦区租下倪兰芳的一间门面房开设了一家棋牌室，一年签订一次合同，初始租金为1.6万元/年，两三年后廖某斌提议：“签合同太麻烦了，反正我们是长期租赁关系，我每年定期付租金给你，你写张收条给我就行了。”倪兰芳不识字，除了签名外不会写其他的字，每次签合同都让廖某斌代写后自己签名，她也觉得签合同太麻烦，便答应了。

该租赁关系到2016年时发生了变化。2016年7月，倪兰芳打算置换房屋并找好了合适的房子，房主名叫曹勇，双方谈好了购房事宜，倪兰芳将大部分购房款陆续支付给曹勇，但还差3万元。由于即将到向廖某斌收2017年房租的时候了，倪兰芳便与曹勇商量，在收取房租后将这3万元支付给他。

几天后，倪兰芳便到廖某斌的门面房，告知其下一年房租将涨至3.2万元，廖某斌十分不满，认为涨价速度太快，但倪兰芳称自己急需用钱买房，涨价也是顺应市场价格。两人发生了一些不愉快，廖某斌最终答应了这个租金，但要求给自己一个月的时间筹钱，到8月再支付。

倪兰芳以为解决了钱款问题，兴高采烈地回家了。但廖某斌咬牙切齿，他觉得自己在上海打拼多年并没有攒下多少钱，如今留在家乡的儿子要造房，正是急需钱的时候，“房东却在这时乘人之危，实在可恨”，廖某斌便筹谋着给倪兰芳一个“教训”。

廖某斌根据计划，从自己银行账户中取出3万元现金，在棋牌室等待倪兰芳的到来。8月16日下午3点，倪兰芳与曹勇共同前来。倪兰芳让廖某斌给曹勇3万元现金，随后廖某斌又支付给倪兰芳2000元现金，三人就在棋牌室的一张小桌旁清点钱款。此时一旁走过两名棋牌室的顾客，好奇地往这边看了几眼，廖某斌将两人记在心中。

清点无误后，倪兰芳拜托曹勇替其写了张收条，她签上名后将收条交给廖某斌，正准备离开时，廖某斌对她说：“你给我留个电话号码吧。”倪兰芳回头见廖某斌递过来一张纸，却奇怪地将它折成小方块。廖某斌解释之前存下的倪兰芳电话号码丢失了。倪兰芳想把纸展开写字，但廖某斌不让她展开，用手压着叠成小方块的纸说：“就写在这儿吧。”倪兰芳写下自己电话号码后想走，廖某斌又叫住她：“你把名字也写上去吧，不然我容易忘记这是谁的号码。”倪兰芳就在号码下方又写下自己的名字。

倪兰芳与曹勇走后，廖某斌将叠成小方块的纸片展开，那电话号码和签名正如他所料，显示在纸片的右下方，随后他拿起刚才倪兰芳用于签字的笔，在纸片上方空白处写下一份租房协议：倪兰芳今收到廖某斌房租32000元，一次性付5年共计16万元整。

他想了想，仍不解恨，便继续在下方写下一条虚假的借款协议：倪兰芳因买房向廖某斌借款10万元整，每月按2%计息。纸片上仍余下大片空白，廖某斌又继续写下违约条款、一式两份条款，以及2016年至2021年的有效日期，最后他在右下角倪兰芳的签名左侧写上“收款人”。

此后双方相安无事，直到2017年4月，倪兰芳到廖某斌住处告知他下一年房租要涨至4万元，廖某斌拒绝涨价，两人因此不欢而散。

2017年9月7日，倪兰芳在家中收到一条来自法院的调解通知，这才知道廖某斌竟起诉了她，理由是她收取廖某斌5年房租共计16万元，并借款10万元！更令倪兰芳震惊的是，廖某斌竟出示了一份两人的租房借款协议，虽然她不愿意承认，但上面的签名正是她亲笔所写。倪兰芳又气又急，一夜白头。

2018年1月，倪兰芳借款一案开庭。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廖某斌所呈上的借条不但笔迹鉴定为真，甚至有数名证人出庭做证。两名当时在棋牌室的顾客表示，亲眼看见倪、廖两人交割钱款20万余元。另有一名证人是廖某斌的妹夫，他做证说：“2016年8月中旬的一天早晨，我的大舅哥廖某斌来到我家，称自己房东要买房还缺10万元，让我暂时借给她，月息2%。我认为很划算，于是便从自己卧室拿出平时存放在家中的10万元现金交给他。”

一审被判决偿还“欠款”后，倪兰芳提出上诉，但思前想后也不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并没有新的证据提交。法院二审维持原判。

倪兰芳不服判决，此后持续上诉。当时出庭做证的廖某斌的妹夫宋某生也在家中忧心忡忡。原来在开庭前，廖某斌来到他家表示：“我的房东在2016年买房时找我借钱，由于我平时习惯将现金存放在家里，因此钱是够的。但我想向她收每个月2%的利息，如果告诉她这是我平时攒下的钱，恐怕就碍于情面不能收了，所以我说这笔钱是向你借的，我们还写过借条。”说着廖某斌将他伪造的借条复印件给宋某生看了看，然后继续说：“但是我房东现在不愿意还钱，我把她告了，希望你给我做个证。”

宋某生觉得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随后宋某生出庭做证将这从未发生过的借款，说得有模有样。但倪兰芳的怒不可遏出乎宋某生的意料，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2019年9月，倪兰芳持续上诉。此时公安机关也发现此案有蹊跷，遂将宋某生叫来询问，几番劝说后，宋某生终于在警方面前说出了实情。

宋某生说出的真相与廖某斌的描述大相径庭，警方遂将此案移送至上海市青浦区人民检察院审查。虽然有了宋某生的供词，但廖某斌拒不认罪，承办检察官一时陷入困境。

此时青浦区人民检察院的分管副检察长带头突破重点难点，带领承办检察官勘察案发现场——廖某斌的棋牌室，发现棋牌室2楼，即廖某斌自己房间内，平时用于存放大额现金的抽屉竟然从不上锁，且破损严重，不符合常人选择安全可靠地点存放金钱的传统习惯。2019年9月，检察机关对廖某斌作出批准逮捕决定。

在对廖某斌作出批准逮捕决定的同时，承办检察官也向公安机关制发了逮捕案件继续侦查意见书，要求综合运用补充侦查手段，夯实指控证据，重点查明廖某斌银行卡开卡及其供述的领取3万元现金的银行网点情况、案发现场立体示意图等，果然取得重大突破：廖某斌在民事诉讼法庭上称自己因不擅长办理银行业务，因此习惯将现金存放于家中。实际情况为，他在居住地附近的银行网点均有办理银行业务，且对网络付款形式十分熟悉。承办检察官随即对廖某斌提起公诉。

2020年7月，该案两次开庭审理，庭上廖某斌情绪激动，拒绝认罪，并再次提出自己拥有证人、证词，但检察机关已知宋某生证词为假、借条物证存疑，便要求休庭进行补充取证。

2020年8月至2021年4月，检察机关指导公安机关对当时出庭做证的另两名证人予以重新取证，这才得知廖某斌的律师曾找过这两人，了解他们所看到的情况。两人当时匆匆一瞥，只见到廖某斌与倪兰芳在点钱，并没有看清具体数额。当律师表示廖某斌当时给倪兰芳的是26万元，两名证人便以为这是真实数额，法庭上也如此做证。在被多次询问后，两名证人终于承认自己并不知晓当时双方的交易数额。

至此，民事诉讼法庭上的错误证言已被推翻，检察机关对证人新证言固定后要求其出庭做证。

2021年5月，该案再次开庭审理，宋某生等数名证人当庭做证，对廖某斌的狡辩予以否认，检察官呈上有效证据，击垮廖某斌拒不認罪的顽固心理。2021年9月3日，法院全部采纳检察机关所递交证人证言及证物，对本案审理终结。

被告人廖某斌以非法占有为目的，虚构事实，隐瞒真相，骗取他人财物，数额巨大。为维护社会治安秩序，保护公民财产不受侵犯，酌情对廖某斌从重处罚。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266条之规定，以诈骗罪判处被告人廖某斌有期徒刑2年6个月，并处罚金。2021年10月2日，该判决已生效。

案件办理虽然已结束，但检察官认为廖某斌民事诉讼的代理律师当时存在违规诱导证人做伪证的行为。经仔细研判，检察官于近日向相关律所主管单位移送该律师违规取证线索，要求对其查证后予以严肃处理。该律师所在地司法局了解情况后回复：已对该名律师进行严厉诫勉谈话。检察机关将持续净化区域法治环境。

（文中人名均为化名）

编辑：夏春晖  386753207@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