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虎队与零陵机场的前尘往事

唐学锋

保存在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的《湖南省抗战损失统计》记载，从1937年7月到1945年8月，日军先后出动飞机1047架，对湖南78个县市中的56个县市实施轰炸1360次，造成重大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但据《日军飞机轰炸所致损失概要》统计，抗战期间，湖南被轰炸的地区达60个，轰炸次数在2080次以上。其中，对零陵县的轰炸次数在60次以上。

抗战时期，陈纳德领导的飞虎队曾以零陵机场为前进基地，开展打击日军的行动。这座机场不可避免地成为日军空袭的重点。

零陵首战

1938年6月，湖南省零陵行政督察专员公署决定在零陵县城以北14公里的蔡家铺修建一座机场。机场占地1087亩，先后征用上万民工进行修筑。初建成的机场跑道长1600米、寬110至140米。次年7月，公署组织人力对机场进行扩修，于1940年10月完工。1943年9月，为适应飞虎队进驻作战的需要，机场再次扩修。经多次扩建后的机场，建有主、副两条跑道，另有联络道4条，滑行道10条，均为碎石结构。

1939年12月中旬，国民政府航空委员会决定抽调中国空军第3、第4、第5大队和直属第18中队的56架战斗机，苏联援华志愿队的30架战斗机以及中苏空军的35架轰炸机从四川、重庆等地出发，南下支援中国陆军正在开展的桂南会战。

根据作战计划，中苏空军将全部作战飞机集中于桂林、柳州、零陵三大机场，在柳州设作战总指挥部。由航委会主任周至柔亲临前线指挥，苏联援华空军总顾问阿尼西莫夫到柳州协助指挥。

进驻零陵机场的是中国空军第5大队第29中队的5架E-16战斗机和第6大队第19中队的9架CB轰炸机，这是抗战时期中国空军部队的飞机首次进入零陵机场驻防。

1940年1月1日，日本海军第13航空队的1架“神风105号”侦察机飞至衡阳、零陵上空侦察，中国空军第5大队第29中队队长马国廉率陈梦琨、张祖骞驾机拦截，3人合力将敌机击落于零陵东安双岸的平山堂。

这是中国空军首次在零陵上空与日本空军交手。令人惋惜的是，击落敌机的三位空军勇士后来先后在抗战中牺牲。

进驻机场

1942年6月，陈纳德将中国空军美国志愿队（即飞虎队）主力秘密派往桂林，准备实施他的“东西两线作战计划”。“东线作战”是以桂林、衡阳、零陵、遂川等机场为前进基地，打击华中、华南的日军以及东南沿海的日军海上运输线。“西线作战”是以云南境内的机场为基地，保卫驼峰航线中国一侧的安全，并配合和支援中国陆军在滇缅地区的地面作战。

此后，飞虎队的飞机频繁在华中、华南上空出现，对日军的机场、码头、水上运输线等重要军事目标进行打击，日军为此极度恐慌。日本陆军第一飞行团团长今西决定集中战斗机、轰炸机主力，对飞虎队驻守的前进机场进行突袭。中日双方在湖南上空争夺制空权的战斗一触即发。

1942年7月4日，中国空军美国志愿队解散，在该队基础上正式成立美国陆军第10航空队驻华空军特遣队。陈纳德恢复现役，晋升为准将，继续担任这支部队的指挥官。

同日上午8点18分，敌1架侦察机飞临零陵机场上空侦察，中国空军美国志愿队第2中队派2架P-40战斗机升空拦截。由于情报传递失误，我机迫于高度和距离无法展开攻击，敌机逃离。这是飞虎队入驻零陵机场后首次执行对日作战任务。事后，空军指挥部作了检讨。

7月10日，艾利德少校指挥的第16战斗机中队进驻零陵机场，两天后，陈纳德也搭乘1架C-47运输机抵达。他在这里亲自指挥了一场对汉口日军的空袭行动。16日上午，美国空军出动6架P-40战斗机和4架B-25轰炸机，从衡阳机场出发，轰炸汉口敌军机场和码头。任务完成后，我机安全返航。下午，敌机来袭，驻衡阳机场的美军战斗机立即升空迎战，轰炸机则起飞规避轰炸。其中，2架轰炸机在祁阳上空遭遇敌机攻击，1机中弹坠落，机上4名机组人员跳伞获救。另1架则摆脱敌机追击，安全降落零陵机场。

7月27日深夜，3架敌机在衡阳投弹后，又于次日凌晨1点14分飞到零陵机场投弹。美空军起飞2架战斗机升空拦截。在机场东北方，我机与敌机相遇，并发起攻击。因系夜战，效果不明。

28日晚，3架敌机再次夜袭零陵机场，美空军第16中队仍起飞2架战斗机迎敌。当晚天气晴朗，我机很快发现敌机，并击伤1架敌机。敌机见势不妙，加速逃离。

7月31日，美空军第23大队大队长斯科特由昆明驾驶1架P-40战斗机飞往零陵。12点03分，他在零陵附近上空发现2架日军轰炸机，果断发起攻击，击落1架敌机。他的飞机降落零陵机场后，机械师发现油箱竟然都空了，机身上共有17个弹孔。

飞虎队入驻零陵机场之初，除担任机场的防空任务外，主要任务是协助和配合驻守衡阳的美国空军主力部队作战。这从飞虎队入驻零陵当年的主要对日作战中反映明显。

1942年7月3日，8架敌机空袭衡阳机场，驻机场的6架B-25轰炸机和1架运输机奉命飞零陵躲避。空战结束后，飞虎队又有3架P-40战斗机降落零陵机场。

8月5日，30余架敌机分数批空袭衡阳，美空军从衡阳机场起飞11架P-40战斗机迎战，驻零陵机场的美空军也起飞3架P-40战斗机飞衡阳助战。这场战斗，美空军击落敌机2架、重伤5架;自己损失飞机1架、迫降1架，飞行员阵亡、负伤各一名。

9月3日，日军从广州出动30余架战斗机，分批袭扰衡阳、零陵、桂林各地。驻衡阳、零陵的美空军起飞13架P-40战斗机、1架P-43战斗机升空迎战。空战结束后，美空军8架P-40战斗机降落零陵机场。此战，停放在零陵机场的1架P-40战斗机和1架P-43战斗机被敌机俯射焚毁。

此后，中（美）日空军在湖南境内的争夺战暂告一段落。

空中较量

1943年至1944年，湖南成为中日双方军队的主战场之一，曾爆发常德会战、长衡会战两次大规模战役。争夺制空权，成为中日空战的主要目标之一。

1943年3月3日，陈纳德晋升为少将。3月10日，美国陆军第10航空队驻华空军特遣队扩编为美国陆军第14航空队。3月31日，陈纳德对第14航空队所属各中队驻防地进行调整，为制定新一轮打击日军的计划作准备。其中，第23战斗机大队第75中队重返零陵。

4月1日，日军8架“隼”式战斗机进犯零陵。第75中队于上午7点27分起飞14架P-40战斗机和1架P-43战斗机迎战，双方在零陵机场东北上空遭遇。这是美日空军于1943年在湖南上空发生的首次空战。这一次，美空军击落5架敌机，自己损失了1架战斗机，一名飞行员阵亡。

4月24日，敌12架“隼”式战斗机进袭零陵，第75中队升空14架P-40战斗机迎战。一番激烈交战后，美空军击落5架敌机。

5月2日，敌23架战斗机经长沙、衡阳向零陵飞来。美空军第75中队队长埃里森于上午8点33分率17架P-40戰斗机从零陵机场升空迎战。9点19分，双方在零陵冷水滩上空遭遇。一经交战，敌机即分为两股，分别向衡阳和长沙方向逃窜，美机当即发动追击。此战美机击落6架敌机，1架美机中弹迫降于湘阴湘江江面，一名飞行员受伤，其余飞机全部安全返回。

同月，为支援中国军队正在进行的鄂西会战，陈纳德又将第14航空队所属第341轰炸机大队第11中队的10架B-25轰炸机派驻零陵机场。

6月12日下午1点12分，驻零陵的美空军奉命派飞机赴衡阳助战。空战中，美机击落1架敌机。

7月23日，日军出动大批战斗机为轰炸机护航轰炸衡阳、零陵机场，准备与我空军决战，夺取湖南上空的制空权。驻桂林的美空军在获悉敌机空袭目标后，立即派机前往衡阳、零陵应战。下午2点40分和3点10分，美日飞机先后在衡阳和零陵上空相遇，发生激烈空战。在美第23战斗机大队第74中队服役的中国飞行员程敦荣于零陵上空击落敌1架轰炸机，但他驾驶的战斗机遭敌5架战斗机围攻，机尾中弹受伤。程敦荣凭借高超的技术摆脱追击，驾驶飞机回零陵机场降落。这场空战，美空军一共击落敌9架战斗机、5架轰炸机。

8月21日上午9点05分，日军38架“隼”式战斗机与美空军19架P-40战斗机、10架P-38战斗机在衡阳上空再次上演空中大战。美空军击落7架敌机，自己损失1架P-40战斗机，飞行员西斯克跳伞获救。空战结束后，10架P-38战斗机全部返回零陵机场。

同日，驻零陵的美空军出动7架B-25轰炸机，各自携带12枚120磅炸弹，会同从衡阳机场起飞的11架P-40战斗机，成功轰炸了敌汉口机场。

9月10日，驻零陵机场的美空军出动6架P-38战斗机，成功轰炸了敌军在广州的码头和仓库，并与27架敌机在空中交战，美机击落1架敌机，并全部返回零陵机场。

12月10日下午1点52分，敌11架轰炸机由湘阴窜至零陵投弹，驻零陵的美空军升空10架P-38战斗机和22架P-40战斗机迎战。其中，10架P-40战斗机在敌机投弹后与之相遇，并发动攻击。敌机一见美机出现，即加速向北逃窜。美机重创3架敌机，自己1架P-40战斗机在空战后失踪，其余各机于下午2点45分全部降落衡阳机场。

经过近一年的空中较量，日本空军没有打垮驻零陵的美国空军部队。1944年，随着中美空军混合团和中国空军第4大队进驻，中日双方在空中力量的对比上发生了重大变化，驻防零陵机场的中美空军也开始由防守为主向进攻为主转变。

支援陆军

1944年5月，侵华日军第11军集中各参战部队，兵分三路向鄂南、湘北的国民党军队发起攻势，企图打通大陆交通线和摧毁中美空军在前线的基地，解除中美空军对其海上运输线和本土轰炸的威胁。

为配合和支援陆军作战，中美空军先后投入重型轰炸机、中型轰炸机、P-40战斗机等各式飞机234架参战。

零陵机场由于地理位置特殊，成为中美空军距离前线最近的基地之一，并在长衡会战中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1944年6月6日，驻零陵机场和衡阳机场的美国空军、中美空军混合团联合出动14架P-40战斗机，飞赴湖南湘阴县河市乡河夹塘上空，对正在航行的敌40余艘运输船只发动攻击。

6月10日，中美空军混合团第1大队第4中队副队长董凯旋率4架B-25轰炸机，在美空军7架P-51战斗机掩护下，从零陵机场起飞，对由沱市向长沙进犯的日军部队及在湘江上行驶的25艘敌汽艇发动攻击。其间，我空军曾在目标区上空遭遇敌23架“隼”式战斗机，并发生空战。此战，我方无1机损伤。当晚11点，第1大队第4中队美军飞行员布朗驾驶B-25轰炸机从零陵机场起飞，对由洞庭湖、湘阴、靖港、白沙市向长沙进犯的日军进行轰炸。任务完成后，布朗驾驶的飞机因天气骤变迷航，次日凌晨降落桂林秧塘机场。

6月17日上午，第1大队第4中队出动3架B-25轰炸机，在美空军6架P-51战斗机掩护下，从零陵机场起飞，对设在醴陵的日军司令部进行了轰炸。下午，中美空军混合团再次出动7架B-25轰炸机，对驻守醴陵西郊村庄的日军进行轰炸。

6月26日，驻零陵的美空军部队多次出动P-51战斗机，掩护从桂林机场起飞的轰炸机，至浏阳、平江、通城一带炸敌，并在目标区上空与敌“隼”式战斗机交战。在湘潭上空，我方1架轰炸机中弹起火，但战斗机始终伴随左右，直至机组人员跳伞、安全降落地面才返航。5名机组人员降落于湘江西岸敌军控制区域，经三昼夜潜伏，越过敌军封锁线，于7月14日返回后方基地。

7月1日，中国空军第4大队第21中队队长高又新率5架P-40战斗机从芷江机场起飞，至衡阳担任战场上空制空任务，并攻击敌炮兵阵地。任务完成后，高又新率队降落零陵机场。同日10点50分、12点30分、下午2点，高又新三次率5机从零陵机场起飞，飞临衡阳上空，为衡阳守军担任空中掩护任务，并侦察敌军动向、扫射和轰炸敌炮兵阵地。

7月7日，驻芷江、桂林、零陵的中美空军部队全面出击，对湖南境内的日军实施空中打击。其中，中美空军混合团第1大队第4中队飞行员王锡九于次日凌晨1点22分，驾驶1架B-25轰炸机，携带8枚250磅炸弹，从零陵机场起飞。至岳阳上空，对城郊聚集的日军辎重部队进行轰炸。

8月8日，衡阳城失守。次日中午12点25分，下午2点20分、4点50分，高又新分别率5架、4架和4架P-40战斗机，从零陵机场起飞至衡阳城郊炸敌。

此后，中美空军以零陵机场为基地，几乎天天出击，意欲从空中阻击日军继续前进。

8月29日，中国空军第4大队王庆利率6架P-40战斗机从零陵机场出发，飞至湘西松柏镇日军阵地上空。各机依次成右梯队形自南向北，又自东向西对敌军目标进行投弹和扫射。这是中美空军在抗战时期最后一次利用零陵机场开展对日作战。

9月6日，中美空军混合团第1大队7架B-25轰炸机，在美空军5架P-51战斗机掩护下，于下午3点38分自桂林二塘机场起飞，至零陵机场上空投弹，对机场实施了破坏。次日，日军占领零陵，零陵机场落入敌手。

编辑/王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