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特·肖邦《过错》中的生态观

2022-05-27 23:10张蓉蓉万雪梅
文学教育·中旬版 2022年5期
关键词:美国文学生态观凯特

张蓉蓉 万雪梅

内容摘要:《过错》是美国经典女作家凯特·肖邦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描写了内战后南北方人民在相处过程中关于维护自然与发展工业这两种观念之间不可避免的碰撞。本文首先分析了生活在“种植园”和“伐木场”这两个不同社会空间中的人们对自然生态的不同态度及相处方式,随后以特蕾莎和大卫这两个人物为重点,探究了他们二人对待自然与工业两者关系的不同态度及转变,进而通过总结归纳,从中管窥肖邦在《过错》中的生态观。

关键词:凯特·肖邦 《过错》 生态观 美国文学

《过错》是美国著名女作家凯特·肖邦创作的第一部长篇小说,书中对种植园人民以及种植园生活的描述蕴含了一些肖邦的自传色彩。她所创作的长短篇小说多是以描写她曾经生活过的纳基托什教区而展开。与其他许多地方色彩作家不同,“肖邦并没有打算刻画出一幅田园诗般的南方美景。相反,她是将小说构建在战争重建后的南方,密切关注的是由于北方资本主义形式和道德伦理的入侵,南方在土地和工业上发生的变化”[1]。《过错》就是这样一部以战后的南方为背景的典型小说。小说中创造出了一个以肖邦现实生活中居住并管理的种植园为原型的博伊斯(Place-du-Bois)种植园。种植园园主特蕾莎·拉弗姆(Thérèse Lafirme)与男主人公北方商人大卫·霍斯默(David Hosmer)的相识源于特蕾莎的丈夫去世后遗留下的种植园。两人在买卖种植园土地的伐木权而达成了合作。起初,大卫与特蕾莎对待大地以及工业科技的态度截然不同。但在两人的深度接触和相互影响下,双方在最后实现了生态观念上的统一。

不难想象,凯特·肖邦已关注到了当时社会中所出现的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发展问题,并通过作品创作传达出了她的立场和观点。本文将通过分析《过错》这部作品中所塑造的生活在“种植园”和“伐木场”这两个不同社会空间中的人们对自然生态的不同态度及相处方式,并以特蕾莎和大卫这两个人物为重点,探究他们二人对待自然与工业两者关系的态度及转变,进而管窥肖邦在《过错》中的生态观。

一.种植园之生态

特蕾莎经营的种植园坐落于静谧的乡村自然中,数十年来与周围的土地自然保持着和谐的关系。“园中密密麻麻地种着棉木。这些树林沿着两岸绵延而下,好像是用木框把博伊斯湖裱了起来。它们在一边形成了一个环形,而另一边缓缓流过的一道支流则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半圆形,广袤开阔的种植园就开辟其中,繁衍生息,无穷无尽”[2]。肖邦将种植园的地理分布设置成一个以河流为边界的圆形颇有意味,象征着种植园内的生命生生不息。在西方,圆是统一、無限和永恒的象征。而在我国文化中,圆也是一个重要精神原型。“《周易·系辞上传》说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太极是万物化生之源,易学史上,有很多人试图去描绘它的特征,将太极视为一个圆,以圆包裹阴阳”[3]。圆为一切生命之源,周而复始,延续不断。这条环河的水流就如同是能量之流。“能量从土壤中流入植物,从植物中流入动物,最后又流回土壤中,形成了一个无休无止的生命循环”[4]。肖邦借这一巧妙的设计,寓意了博伊斯种植园的持续发展。

种植园除了地理位置与大自然紧密相连外,内部房屋设计同样选用简洁风格。工业文明的发展扩张推动现代交通建设网在全国范围内铺开,种植园附近也修建起了铁路。这就迫使特蕾莎不得不放弃原来依山傍水的住处,兴建新家。特蕾莎始终坚守亲近自然的理念,“坚持采用大房间和宽走廊的简洁风格”[2]。这样她就可以时常在又大又宽的走廊上漫步,眺望远方,欣赏这片美丽的土地。利奥波德认为人类与土地存在一种道德伦理关系,“只有当对土地的热爱、尊敬和赞美,以及高度认识它的价值的情况下”[5],才能有这种对土地的伦理关系。这里土地的概念不仅仅局限与耕种的土地,它的意思更为宽泛,指的是土地、河流、一切动植物,甚至整个地球生态系统。很显然,特蕾莎已经建立起了这种与大地的伦理关系。

种植园内的人们对大自然和土地始终怀有尊重珍惜之意,他们勤劳耕作,通过付出汗水以此期待获得大地的回报。土地与人民之间是相互依托的,土地孕育出了所有生命,它与人民构成同一性,两者不能孤立地分离为单个个体。人类在本质上是自然存在的,扎根于大地之中。早春时节,“人们那沾满石灰水的新衣,会在刚发芽的棉花和玉米的能绿色中闪闪发光”。远处“新生的玉米的浓绿色屏障在风中瑟瑟发抖,随着太阳渐渐西下,摇曳的花穗在移动着的阴影中时隐时现”[2]。广袤的土地上呈现出一片欣欣向荣的态势。人们与土地形成了一个亲密的共同体。“只有人类与动物、植物、水、土壤等处在一个共同体当中,相互依存,才可能欣然地存在于阳光的普照之下”[6],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种植园内的人们始终都与大地构成一幅幅美景。当工人海勒姆正慢慢地用耙子把从高大的木兰树落下的叶子堆成一堆的时候,大个子赫克托正躺在楝树蔓延开的阴影下小憩,享受着这宁静的时光。在恬静的大自然的氛围下,画面中的一动一静更显妙趣横生。

总的来说,种植园一直以来坚守着顺应自然、尊重自然和欣赏自然的发展理念,与自然形成了发展共同体,这与道家“天人合一”的生态理念不谋而合。人与万物的生存都与自然环境息息相关,万物产生于一定的自然环境中。

二.伐木场之生态

伐木场是小说中工业文明的象征之一,坐落在种植园外大约两英里外的森林里,靠近旁边的河口。与融入大自然的种植园不同,大卫选择将工厂建立在森林附近则是为了使获取原材料更加便利,进而谋取更多利益,把自然看作是可以免费利用的经济效益。正如大卫在书中所言,“当某个人追求生活中的某个目标时,他对其他方面就变得漠不关心”[2]。追名逐利成为了他生活中的重心所在。而对于生活中的其他东西,甚至包括家人,他都采取毫不关心的态度,更不用提无声的大自然。他只是将自然视为用来满足利益需要的资源,是实现物质欲望的工具。人类可以任意向自然索取,自然本身没有内在价值。这是典型的人类中心主义的观念。“人们从自然中想学到的就是如何利用自然,以便全面地统治自然和他者”[7]。科学与理性把人置于统治万物的绝对主体地位,把自然仅仅视为可以利用的资源和材料,导致了人类对自然的永久客体化与奴役、持续性的肆无忌惮的掠夺与践踏。

大卫在伐木场内的办公室的空间布局和摆设就体现了他对大自然和生活中美的忽视。大卫临时在伐木场搭建的办公室空间不仅作为物理空间存在,也是被他赋予精神世界符号象征意义的自我意识投射的表征空间。办公室是由松木板简易搭建而成,内部空间非常狭小,“除了勉强挤下他和一名职员的办公桌、角落里的一张窄床、两把椅子、剩下的空间几乎不足以供一个人自由地转身”[2]。狭小的空间预示了大卫孤独且贫瘠的精神世界,除了工作赚钱之外他便没有了其他的消遣和关心之事。大自然中的美随处可见,但是工业发展的利益早已将大卫发现美的眼睛遮挡住。

源源不断的伐木场订单催化了大卫谋取更加高额利益的野心。于是一方面,他自己加班工作,他“对成功的渴望也从他微微伛偻的双肩、愈加深沉的忖度,以及嘴角和额头新添的皱纹中显露无遗”[2];另一方面,工厂内的机器也在不停歇地运转,这些“不间断的嗡嗡声在大卫耳中像是美妙的音乐,回响着最称心的旋律”[2]。当特蕾莎前去参观工厂时,她惊奇的发现工厂内摆放着成堆的木材,巨大的木料顺水而下,一根接一根,直到变成干净整洁的木板。工业的大规模发展推动了机器等新型科技产品的发明和运用。劳动者成为了受雇于人的照看机器的工具,他们从劳动中得到的满足减少,劳动的异化和非人化加剧。特蕾莎作为一个旁观者,这无休止的机器运转已经使她感到头晕,那更何况操纵机器的工人们。他们得不到片刻休息,只能长时间地呆在狭窄的操作车里,反反复复地从事单调沉重的体力劳动。不仅仅是他们的时间被无情地剥夺,而他们也失去了与外面大自然亲密接触的机会和自由。总的来说,工厂发展带来的利益诱惑无情地割裂了人与自然以及人与之间的关系。

伐木场是当时社會工业飞速发展背景下的资本产业的缩影,大卫对待自然的态度是现实社会中人与自然异化的关系的映射,金钱至上和人类中心主义的社会风气横行破坏了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

三.共存融合之生态

南北战争后的南方虽然在工业上有所发展,但是农业文明仍占主导地位。身为种植园园主,特蕾莎深知土地、自然对于人类的重要性。在她的眼中,自然不仅有经济价值,同时还具备生命价值、审美价值等。一方面,特蕾莎在尊重土地的基础上,合理种植农作物,树木等,以此来获得经济收益,进而维持种植园的日常生活运转。另一方面,特蕾莎也没有忽略大自然自身的美,她时常用满是欣赏的目光来观察着自然中的一切,享受着自然无声的陪伴。当特蕾莎产生困扰时,她会选择短暂地抛下种植园繁重的事务,前往大自然中静心自省。对她而言,大自然还拥有着一种神秘的力量,它的美可以抚慰并治愈人们心灵。

特蕾莎深爱着种植园这片土地,但是她对待工业的态度并不极端。起初,特蕾莎认为铁路等工业文明不仅破坏了种植园一直以来维持的平静,更是将大自然与人们割裂开来,“她常常想象出一大帮的魔鬼沿着铁路正向他们走来”[2]。但是,作为了一个经营有道的种植园园主,她深切地明白工业发展是时代发展的潮流,一味地抵抗它的到来,只会断送种植园的未来。于是,她选择接受大卫的提议将土地的伐木权定期出售给他。在做完这个艰难的决定后,特蕾莎便一个人去了她心爱的树林。几滴眼泪顺着她的脸颊留下来,她心想“或许是时候向这份宁静说再见了”[2]。当她在伐木场观察到大卫将大多数时间和精力都放在工作上时,她会耐心劝诫大卫多关注自然生活中那些喜悦和温馨的事情。她还提议大卫离开工厂的宿舍,住到种植园内去,这样他不仅可以获得更好的生活环境,还可以更贴近自然,改变他漠视自然,只是将其视作谋取经济利益的工具的态度。

大卫的生态观念由于生活环境的改变和特蕾莎的影响发生了巨大转变。大卫和他的妹妹梅莉森特应特蕾莎的邀请搬到了大别墅草坪上的一间小屋子里。屋内,梅莉森特利用从黑人小子们那里获得的“金棕榈枝、松树圆木、蕨类植物和色泽明亮的鸟羽”等装饰着,彻底颠覆了房间原本的简单风格。列斐伏尔认为地理空间是“在可感知空间中,日常现实与城市现实之间的一种紧密联系”。地理空间不单是一种物质性器皿,还呈现了社会中隐性的复杂关系。因此,随着地理空间的变化,主人公的精神和社会身份也会产生变化[8]。大卫在这些自然和人为因素的影响下,喜爱上了这种与自然和谐相处的乡村生活。乡村生活是一种象征着人与人之间最朴实的情感,是发自内心的对回归本真,回归自然的理想愿望。当看见特蕾莎给他的妻子范妮带来的花朵时,他也会不禁为这些美丽的树木感叹几句,尤其是那几颗他在从山谷里回家的路上经过的小雪松,自然的美妙已经深深地打动了他的内心。特蕾莎通过不断努力改变了来自工业文明的大卫对自然的态度,使他认识到自然无法言说的美,而工业发展不应过度掠夺自然资源,应该给予自然休养生息的时间。

肖邦十分热爱大自然,拥有着“对于自然天性的亲近和观察人、自然和社会独具的慧眼”[9]。她通过在小说中创造“桃花源”般的种植园以及将自然为获利工具的伐木场这两个社会空间,突出对比了种植园的人们与自然的和谐相处,而伐木场的人们与自然的疏离。而肖邦对特蕾莎和大卫这两个人物的塑造则表明了她虽然享受与大自然亲密相处,但是她并不排斥工业发展为农业经济发展所带来的积极变化,实现自然效益与经济效益之间的平衡。肖邦在《过错》中强调在利用自然的过程中要具备保护自然的意识,在发展工业不应该以破坏原有自然环境为代价。她的这种同时兼顾生态与经济效益,共建人地共同体的生态观,对于今天可持续发展有着一定意义。

参考文献

[1]Papke, Mary E. “Kate Chopin’s Social Fiction” [J]. Bloom’s Modern Critical Views: Kate Chopin—Updated Edition, Ed. Harold Bloom, New York: Cambridge UP, 2007:46.

[2]Chopin, Kate. The Complete Works of Kate Chopin [M]. Ed. Per Seyersted, Louisiana State University Press, 2006:741-746.

[3]朱良志.论中国艺术论中的“圆”[J].安徽师大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4(04):390.

[4][美]奥尔多·利奥波德.沙乡年鉴 [M]. 姚锦镕译.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18:188.

[5]Leopold, Aldo. A Sand County Almanac, and Sketches Here and There [M].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USA, 1949:223.

[6]Leopold, Aldo. A Sand County Almanac with Essays on Conservation from Round River [M]. New York:Ballantine, 1970:216.

[7][德] 马克斯·霍克海默,西奥多·阿道尔诺.启蒙辩证法 哲学断片[M].渠敬东,曹卫东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2.

[8]刘欢欢,谷野平.难以走出的困境——空间批评理论视域下的<同情者>》解读[J].考试与评价(大学英语教研版),2020(03):27.

[9]万雪梅.美在爱和死——凯特·肖邦作品赏析[M]. 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2012.

基金项目:江苏大学“第20批大学生科研课题拟立项资助项目”(20CI0007)

(作者单位:江苏大学外国语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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