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要不要

2022-05-30 18:58陈朴
北京文学 2022年10期
关键词:媳妇儿子幼儿园

陈朴

“到底要不要?”

“不知道!”

要有要的理由,不要也有不要的难处。世间让人纠结的事很多,二胎的事就是当下社会最让人纠结的一种。

每天夜里,等大宝羽飞睡着后,杜玉萍都会这样问丈夫赵春明一句。杜玉萍的意思是要不要二胎,而不是要不要做爱,这一点赵春明心里十分清楚,妻子杜玉萍不只是晚上睡觉前要问,一天中的任何时间,只要是看到一个关于孩子的新闻,或看了什么关于二胎以及婚姻家庭的电视剧,都会时不时这样问。赵春明已经被问得快烦死了,但媳妇还是要问。女人就是这样,赵春明没有一点办法,他总不能用胶带去封住媳妇的嘴。

有时候杜玉萍还会问三岁的儿子羽飞:“要不要妹妹?要不要弟弟?你想要妹妹还是弟弟?”羽飞有时候会天真地笑着说:“要,我一个人没意思,弟弟妹妹可以和我一起玩。”有时候又会皱起眉头严肃认真地说:“不要,要了弟弟和妹妹,他们抢我玩具,吃我的饼干怎么办?”这样的回答常常让杜玉萍左右为难,陷入一种深深的困境。

杜玉萍当初怀头胎的时候,特别爱吃辣,人常说“酸儿辣女”,夫妻两人都想着是个女孩,也就没有找熟人在医院偷偷做B超检查,所有婴儿的衣服、尿布、玩具都是按女孩去准备的。结果后来生下来却是个男孩。大宝如果是女孩,再过几年还是可以考虑下要不要二胎的问题,但是是男孩,赵春明和杜玉萍的意见就基本保持一致了。

不要。

坚决不要。

说什么都不要。

男孩和女孩小时候基本没多大差别,但长大了就会不一样,男孩毕竟负担重,这一点,夫妻两人心里都很清楚。

本来要不要二胎是夫妻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可世间的事情往往没有如此简单。这一点,读书多的赵春明比别人更清楚。他知道,每个人来到这个世上,都是带着矛盾来的。有天就有地,有水就有火,有男就有女,有富人就有穷人,也许赵春明注定就是穷人的命,没办法去改变。富人生孩子是喜,再多也不愁养活;穷人生孩子是罪,生下来愁得要死,只好梦想着总有一个聪明又有本事的,将来能改变家庭的命运。

多生了,家庭意见一致,就少了很多矛盾,赵春明家对于二胎的问题意见不统一,这就很难办。赵春明是个孝子,他想了很多办法尽力让父母能享受到天伦之乐,可如今两口子一直不生二胎,母亲很生气。赵春明常说古人说“孝顺”,要做孝子,顺了才是孝,可这件事情上,赵春明真的是难以顺从母亲的心愿,这不是《弟子规》中说的“父母命,行勿懒”的问题,这是真正关系到家庭未来的大事,必须慎重考虑,三思而行。说小点,关系家庭和谐,说大点,牵扯到“首孝悌”。

杜玉萍的父母从不过问这个事。赵春明的母亲翟桂香则不然,经常把这事挂在嘴边。电话里不敢问,但只要从农村老家来到城里,或者赵春明一家三口回到农村老家,她都会像打机关枪一样,反复问,反复说,有时候夜里说着说着,赵春明一家三口都睡着了,她还在自言自语,浑然不觉。

自从大孙子羽飞过完两周岁生日,母亲就一直过问二胎的事。杜玉萍很委婉,不是拿要还房贷经济紧张的理由搪塞,就是说两个又能怎么样?长大了还不是就成了两家人?说到最后,杜玉萍就会厚着脸皮拐弯抹角地跟婆婆摊牌:“咱商量好,如果要就早點要,我也年龄大了,羽飞是剖腹产,确定要的话,第二个娃肯定还得剖腹产,剖腹产年龄大风险就大,春明一个月的工资还完房贷生活都不够,生了二胎,你们就给我把工资发上,或者给娃把奶粉管上也可以,否则我们养不起!”

听到儿媳妇这般无理取闹的话,翟桂香就开始沉默了,翟桂香和赵大湖老两口子都是土生土长的农民,辛辛苦苦一辈子,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攒的二十多万元给儿子结婚、买房已是倾囊而出,现在就靠种点菜去卖和政府每个月给的100多块钱养老金过日子,哪里还能给儿媳妇支付工资?翟桂香其实心里也知道,城里有退休金人家的公公婆婆也有给儿媳妇支付工资让养二胎的,有的有钱人家,头胎婆婆也不带,直接发工资找保姆,婆媳关系还好,两全其美,可这得有钱啊!

钱真是个好东西。朴实的农民翟桂香,一辈子就这一点认识。

赵春明也知道父母的付出很多,回老家时总会给父母买几斤苹果和一箱蒙牛纯牛奶。赵春明早已戒了酒,但他知道父亲爱喝啤酒,逢年过节给父亲也是必带一箱青岛纯生,每次买了东西,母亲就责怪儿子乱花钱,大手大脚不知道节省。刚开始,赵春明为母亲的蛮不讲理还生闷气,后来也想通了,燕窝鲍鱼买不起,买点水果、牛奶和啤酒也不算什么,只要自己能尽一份孝心,问心无愧就行。

赵春明给父母买东西,杜玉萍从没埋怨过,每年母亲节和“三八”妇女节,杜玉萍给自己母亲买礼物的同时,还会给婆婆翟桂香买一份,这一点,赵春明看在眼里,很是感动。自己都没有给母亲买过节日礼物,媳妇做到了。所以每次夫妻再怎么吵架,赵春明心底里依然记得媳妇的好。

儿子赵春明很直接,生了二胎,媳妇又不答应让母亲带孩子,嫌母亲容易娇生惯养孩子坏习惯,还不爱讲卫生,肯定是要自己带,一带娃,又是漫长而煎熬的三年时光,媳妇没有铁饭碗,是自由职业,若生了二胎又得过那种入不敷出的月光族生活。这些年,赵春明一直想不通自己为啥不叫赵公明,因为房贷的压力,不仅戒了酒,还下狠心戒了烟,偶尔在厂里食堂吃顿早饭,两个馒头一杯白开水,从不吃油条、豆浆、胡辣汤,竟然落下了一个“找(赵)馒头”的绰号。喝完饮料的瓶子和牛奶的纸箱子都攒在阳台上。有时候路边碰到也捡回来,过阵子去收购站卖个三元五元。三站路以内基本没坐过公交车,不是单车就是跑步。不耍钱,一年到头只有碰上红白喜事,或正月里回老家和村子里的伯伯、叔叔、哥哥、弟弟、侄儿们玩几把牌,输输赢赢都控制在几百元的档档里,不至于倾家荡产,就当少买一件衣服。可慢慢的,他最害怕去理发店,最害怕洗头,一洗头盆子里清清的水上就是乌云密布,理发师就不停地推荐各种洗发水。头发都快脱光了,还常常手头紧,动不动找朋友和同学接济,以渡难关。脱发是病,要治,赵春明心里知道,却从未去医院治疗过,他认为这病和寿命长短影响不大,无非就是形象问题,自己已经结婚,能省一分是一分。

赵春明在书上看到过一句话说,一个人要人格独立首先要经济独立,经济不独立的人无异于学生娃,就得受家人的掌控。夜深人静的时候,赵春明等妻子和儿子睡着后,常常会轻轻起床,蹑手蹑脚地端一杯水(白开水,买房后,赵春明连茶水都不喝了)去阳台上看夜空的星星,或俯视楼下穿梭的车辆,胡思乱想。偶尔一辆消防车疾驰而过,赵春明都会想起去年“双十一”时在京东上网购的防火毯,庆幸自己安然无恙。而当有急救车从西向东驶过,他就会瞬间血管膨胀,想起10公里外,住在农村老家患着高血压的父母。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赵春明感觉自己已经走到了人生最难的境地。

赵春明啥都好,就是脾气不好。刚结婚没有孩子那两年,赵春明两口子是非常和谐的,一年到头也吵不了几次架。而自从儿子出生,两口子的矛盾可谓日益剧增。刚开始,争的是尿不湿的选择,再后来是奶粉和衣服。赵春明的意见是孩子小,差不多价位的就行了,能省一点是一点。可杜玉萍总是说,我们就这一个孩子,以后也不打算再生二胎了,咱们小时候家里穷,受了罪,现在不能让娃再受罪。说到最后,赵春明气急败坏,就开始口无遮拦:“你不挣钱还毛病多,要买好的也可以,你有钱你去买!……”吵着吵着,杜玉萍的眼泪就流下来了,这时候赵春明不去安慰媳妇,反而是甩门就走。

后来听从朋友的建议,赵春明开始让步。让步并不代表软弱,一日夫妻百日恩,日子还得过,和谐最重要。赵春明就开始花言巧语哄开心,稀泥抹光墙。这一招不试不知道,一试还挺灵。

2020年9月,转眼到了羽飞上幼儿园的年纪,赵春明和杜玉萍的矛盾再次升级,闹得不可开交。赵春明家的小区有一个新开办的幼儿园,是私人经营性的,各种基础设施还过得去,就是费用偏高。以前是赵春明时时处处想着省钱,找便宜的,这次来了个360度大转弯,赵春明图接送儿子方便,想让儿子在小区院子内的幼儿园上学,多花点钱也愿意,他的理由很简单,近了方便,不出小区大门也安全,每天早晨还可以让儿子多睡一会儿,尤其下雨下雪了,尝到的甜头就会更多,雨雪天,他经常早晨上班时看到家长抱着、背着孩子,可怜的样子只有自己知道。家里没有车,远了要坐公交车,现在依然是新冠肺炎疫情特殊时期,虽然自己生活的城市一直属于低风险地区,但新闻上全国各地常有突发疫情,让人不得不提高警惕,以防万一,公交车毕竟不安全,戴口罩也不安全,儿子的安全最重要。可赵春明的想法,杜玉萍只认同一半,杜玉萍想让儿子上建设北路上的一所公办幼儿园,公办幼儿园费用便宜,主要她听朋友说那个幼儿园师资力量强,管理严格,伙食价位便宜还质量高,便宜并不代表就不好,费用便宜,老师经验丰富还吃得好,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情,何乐而不为?

赵春明问:“那么远,谁去接送?”

杜玉萍说:“早上我送,不要你操心,成天说爱娃爱娃,少睡半个小时就怎么啦?拿出你的实际行动爱娃,不要只知道挂在嘴上!”

赵春明问:“下午谁接?”

这下杜玉萍沉默了。三年前,杜玉萍在火车站附近一所小学旁边的学生托餐班上班,9月1日等羽飞上了幼儿园,杜玉萍还想继续去这个托餐班上班,这种工作属于晚出晚归的性质,上午可以送儿子,下午儿子幼儿园放学的时间,自己根本無法接送。当然,丈夫也接不了。她知道公公、婆婆都可以来城里接,但是老人太溺爱孙子,调皮的儿子已经快四岁了,见了超市就要进去买零食、买玩具,下午放学前本身在幼儿园已经吃过晚饭,零食吃多了就容易积食,爷爷奶奶接回家了,不是手机抖音看个不停,就是电视上动画片连续播放,不顺从孙子的意愿,孙子就是一哭二闹三打滚,拿宝贝孙子没有一点办法。

到底在哪儿上?

这个炎热的8月,赵春明和杜玉萍的火气都很大。以前杜玉萍的托餐班跟着学校一起放暑假了,杜玉萍常想找个钟点工的活干干贴补下家用,在招聘网上看了好久也没有合适的,本来寒暑假是给有国家正式编制的老师的,可像杜玉萍这样的人听起来有寒暑假,可寒暑假却一分钱不挣,属于只出不进、坐吃山空的类型,而学校那些正式老师寒暑假却是一分钱不少拿的,属于旱涝保收型。每年暑假,杜玉萍看到那些师范学校毕业当上了正式老师的同学,在朋友圈晒出的旅游照片,就心生羡慕嫉妒恨。

转眼快到8月25日,农历七月初七,一年一度的传统情人节,各大商场的促销活动广告已经满天飞,黄金店、玉石店、钻石店的柜台前早已是摩肩接踵,人满为患。不管男人女人,青年人还是老年人,都深知微信支付宝发520和发52是一样的道理,钱这东西,花了就没了,时间久了就忘记了,不如送个礼物实惠,哪怕一件衣服,甚至一朵玫瑰花,也能让对方记挂一阵子、温暖一辈子。

这一天,杜玉萍和往日一样,还是早晨睡到8点起来,给娃喝点奶粉,打扫完卫生,提着水壶带娃去附近一个超市门口广场上的滑梯玩耍,晒太阳补钙。路上看到别的女孩手捧鲜艳的玫瑰花,她知道木讷、老实、没情调、不懂浪漫、没有仪式感、爱财如命的丈夫从来不会给自己送,所以内心委屈,也就只能强忍着,装作毫不在乎。往年这个日子,丈夫还会发个微信,不怕肉麻地说一句“祝福老婆节日快乐”之类的话,可是今天都下午6点半了,杜玉萍已经做好了晚饭,丈夫祝福没有,也没回家,杜玉萍一下子就恼火了,杜玉萍毫不犹豫地发了微信视频过去。

赵春明很快就接了,此刻的赵春明正忙得一塌糊涂,但是再忙,只要没有开会,媳妇的电话他还是马上就接。月底了,赵春明的班组里边要报一大堆报表,他已经一天没有看朋友圈,也不知道今天是七夕节。

杜玉萍只淡淡地问了一句:“回家吃饭不?”

赵春明说:“不回了,你们先吃吧!我加完班在单位食堂将就吃点就算了。”

一听赵春明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还要加班,杜玉萍马上就气不打一处来,本来杜玉萍准备挂了,却又瞬间问了句:“不回来为啥不早说?马上开学了,娃到底在哪儿上幼儿园呀,娃重要还是上班重要?你一天操的啥心?就知道上班?你住厂里不要回来了。”说完就挂了电话。

“娃是最重要,可是不上班怎么养娃?怎么养家?”赵春明这样想的时候,天空开始电闪雷鸣,瞬间暴雨倾泻了下来。早上出门时天空湛蓝飘着几朵白云,赵春明也没带伞,看来一会儿加完班只能又厚着脸皮蹭同事的车了,一想到同事难看的脸色,赵春明又有些犹豫。在厂里上班,已经看够了领导的脸色;回到家里,又要看媳妇的脸色;下班回家路上,还要看同事的脸色,赵春明觉得自己活得太窝囊了。可赵春明非常清楚,叫个滴滴回去起步价得7块钱,7块钱可以给儿子买回一个儿子天天挂在嘴边的迷你特工队玩具。赵春明答应过儿子,上幼儿园时给儿子买这个玩具,作为父亲,他不能食言。那么就小跑回去,大不了淋成个落汤鸡也无所谓,可是忙碌了一天的赵春明已经非常疲倦……

“到底怎么回家?”赵春明仍是踌躇未定。

“到底羽飞在哪儿上幼儿园?”赵春明更是一筹莫展。

夏夜的雨常常可以给像住在蒸笼里一样的人们,送去一瞬间的好心情。可雨终究会停,白天依旧是白天,黑夜依旧是黑夜,何况这场雨下得真不是时候。这些年,赵春明为了省钱,上下班公交车都很少坐,很多时候都是买月卡骑青桔单车,有时候早上还会把闹钟往前拧一点,提前起来步行或慢跑去单位。可不管走在路上,还是到了厂里的停车场,赵春明一看到别人的小汽车就感到沮丧至极。这时候,他就会自我安慰,就会想,没车也没事,有房就不错了,知足常乐,好多同学房子都没买。有时候,他会想如果当初找一个有正式工作的媳妇,也许早就买车了,可他知道自己长得丑,条件也一般,虽然媳妇没有正式工作,但是媳妇小他整整六岁,年轻又漂亮,且家务样样精通,主要是对他的父母好,对他也好,这样就值了,不能要求太多,所以对于婚姻的选择,赵春明从来没有后悔过,也不羡慕别人。

这些年,每天下班后不加班的时候,赵春明就会去摆地摊,别人都在打牌喝酒,赵春明拉着一个拉杆箱装着一些口罩、指甲刀、钥匙扣、鞋垫、鞋刷等风里去,雨里来,一晚上赚30块都会高兴得睡不着觉。后来有次城管来检查,赵春明因为正和一个客人磨价没来得及收摊,所有的商品都被城管直接卷起来扔到了小卡车里。赵春明没有追,也没有哭,他只是木讷地呆在了原地,过了将近半个小时后,他一声不吭地回了家,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摆过地攤,但是他拼命挣钱的心却是越来越火热,也从未停止过一刻。只要有空闲,发传单、钟点工,干啥都行,只要给钱。

俗话说:“金钱如粪土,朋友值千金。”可是细细想想,世间有几个人能真正视金钱如粪土呢?如今大街上的公共厕所基本上都免费开放了,多少年前,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事可是常有发生。不摆摊的赵春明,下班了又会常常出现在工厂附近的一个劳务市场,运气好的时候去临时装个车、卸次货,有时候一次几个小时就会收入100元左右。后来,一个搬家公司留了赵春明的电话,有时候有急活,人手不够的时候就直接给他打电话,这让赵春明免去了太多等待的煎熬和无望,从而对搞副业变得更有信心。

刚下班时,雨竟然停了,老天爷这小小的变化让赵春明的烦恼顿时烟消云散。人生就是这样,人算不如天算,有时候,走得早不如走得巧,赵春明掏出工作服兜里的卫生纸,擦干了一辆青桔共享单车的车座和手把,拿出手机扫了码就疾驰在了回家的路上。路过厂门口胖子川菜的时候,赵春明想起几年前的一件事。那是2018年春天的一天,一大早刚到班组,同事吴有金就眉开眼笑,大声说晚上请大伙儿吃饭,说完还将订好的包间号发到了微信群,并再三说谁不去就是看不起他。晚上到了包间,赵春明的眼睛都绿了。平日里比自己还寒酸的吴有金,那天晚上包间的桌子上竟然摆着两瓶国窖1573,他知道那可是平时那些大领导和大老板才喝的酒。赵春明那天还以为是吴有金捡钱包了!还说那饭不能吃,捡钱包要上交,私吞是犯法的。班长权小高笑着说:“都啥年代了,还捡钱包呢?你看现在出门谁带现金?人家老吴3年前买的股票今天出手了,一下子赚了8万!”当时赵春明忽然“啊”了一声,他没想到买股票这么赚钱。那时候,他心想看来这些年是自己太过于谨慎了,虽然说投资有风险,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买了就有希望赚,不买永远没戏,要是那天请客的是自己,那该多好啊?平日里不喝酒的赵春明那夜破例喝了好多酒,那夜他眼神迷离,神情恍惚,脑子里都想的是老吴买股票发财的事,别人说干,他就干,不一会儿,就醉醺醺的了。第二天下班,赵春明要单独请老吴吃饭,老吴知道赵春明是要拜师学艺了,就给他详详细细讲了一晚上。后来第三天赵春明就偷偷去证券交易所注册了账户,投入了省吃俭用攒下来的两万元。从那天以后,赵春明夜夜做着发财的美梦。结果半年后,他买的股实在跌得太厉害,再三犹豫,后来只能含泪脱手,一分钱没赚到,还赔了将近一万。幸亏当时媳妇不知道,后来硬是咬着牙缝弥补了这个大窟窿,才避免了一次大吵大闹。

眼看就要到9月1日儿子上幼儿园的日子了,没有主意的赵春明在小区附近的一个中国福利彩票店看到了一条崭新的横幅,内容是:“恭喜朱先生在本站喜中双色球一等奖890万!”赵春明顿时又是眼前一亮,跟着左眼也鬼使神差地跳了起来,整个人仿佛飞起来了一般。

赵春明失去理智一样掏出手机,拨通了媳妇的电话,很严肃地说道:“玉萍,咱到底还要娃不?”

杜玉萍吓了一跳,过了一会儿才缓过了神。马上开学了,不说娃上学的事又说这事,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事不是早已经达成统一认识了吗?怎么突然打电话来问这事?至于这么十万火急吗?杜玉萍气得骂了一句:“你神经病了吗?要要要,整天就知道要娃?我是你们家的生娃工具吗?要也可以,我当然也想要,你拿50万出来,今晚就要!”杜玉萍说完就挂了电话,还没说完就已经泪眼婆娑,泣不成声,电话另一边的赵春明却没有丝毫察觉。

“好,那就好,没问题!”38岁的赵春明对着手机是给媳妇承诺,也是给自己鼓劲。已经近十年没进过彩票店的赵春明,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走进了彩票店。他看了下微信上的零钱,76元,刚好可以买38注双色球,他在塑料篮子里取出了一支削好的铅笔和一张割好的白纸,写下了儿子、自己、媳妇的生日以及他和媳妇的结婚纪念日数字:10、16、22、12。

责任编辑 丁莉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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