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元：东西协作谋共富

许然

一片叶子怎样带动一方致富？5月18日，在广元青川举行的《予君一片叶》新书发布会上，就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

廉政瞭望·官察室记者在现场了解到，此书的创作背景就是基于浙江支援四川青川的灾后重建。2018年，浙江安吉县溪龙乡黄杜村的20名党员给习近平总书记写信，汇报村里种植白茶致富的情况，提出要向贫困地区捐赠“白叶一号”茶苗，帮助当地群众脱贫。作为受捐地之一，青川县得到540万株茶苗并被传授种植技术。随后，青川县陆续在3个贫困村建成白茶基地1517亩，带动了村民增收。

一片叶子牵动着浙川两地的山海情深。据广元市相关负责人表示，广元地处川陕甘结合部，是红四方面军西线主战场，为川陕苏区发展壮大，策应中央红军长征作出了巨大贡献。党的十八大以来，在党中央、省委坚强领导下，广元抢抓革命老区振兴发展机遇，与全国同步全面建成小康社会。2020年，广元市经济总量迈上千亿台阶，首次迈入了全省“千亿俱乐部”行列，群众的幸福感获得感明显增强。这其中，离不开浙江的支持。

尽管在20多年来的东西部协作进程中，帮扶的结对关系在不断调整，但浙广合作却始终如一。从1996年到如今，横跨26年之久的浙江力量深度参与到广元发展中，尤其是最近五年来，这个川陕革命老区愈加焕发新颜。

一茬接着一茬干，帮扶不断档

在这场新书发布会上，坐在台下第一排的何立剑显得有些激动。今天是他来到青川县对口协作的第350天。作为杭州市西湖区西溪街道办事处主任、党工委副书记，何立剑于去年6月被派往青川县负责东西部协作，挂职该县县委常委、副县长。

刚来到青川时，何立剑跟到广元挂职的11名杭州干部一样，顾不上山路的崎岖难行，也管不了晕车症状，从早到晚都在外面跑，想尽快熟悉当地情况。“6月2号来，6月10号就要确定本年度的项目计划。时间紧，任务重。”

但与其他区县不同的是，青川县城内外都充满了浙江元素。这让何立剑恍惚觉得，自己就身处家乡。这源于“5·12”汶川特大地震后，浙江把当时受灾极重的青川当成该省的第101个县来支持和帮扶。一批批浙江干部走了又来，一揽子长效的帮扶计划在青川实施，帮助该县从危难中崛起，在振兴中发展。

随着“白叶一号”的到来，浙江对青川的帮扶也从“输血”进入到“造血”的阶段。何立剑的重任之一就是要接过上一批干部的担子，把这批受捐的茶苗管理好。在这个基础上，再扩大茶叶的种植面积。

5月18日下午，记者跟随何立剑等人来到沙州镇青坪村“白叶一号”茶叶种植基地查看叶苗长势。这条通往基地的盘山公路对于何立剑来说，早已司空见惯。

“你看，这种叶子的白化状态就属于正常情况，再过一周它就会转绿。”到了基地，何立剑立马变身为半个“茶专家”蹲在一株茶苗旁就开始介绍。原来，他在西湖区工作时，就常与当地茶产业打交道。久而久之，他对种茶也颇有心得。

“受到海拔、气候、土质等因素影响，‘白叶一号’茶苗虽然成活了，但长势却不够整齐，植株较小。”青川县茶产业发展事务中心主任马浩强表示，在新一轮东西部协作开启后，何立剑和团队一起在该种植基地一号平台选取了150亩茶叶，试点开展数字化种植管护试点工作，打造“白叶一号”数字驾驶舱。

简而言之，数字驾驶舱既可以采集茶叶的生长环境信息，远端传输给安吉茶叶专家，也可以直接将管护任务推送给技术员、网格管理员，进行农事提醒。“该浇水了，该施肥了，该剪枝了，系统都会自动提醒。对村民来说，操作起来比以前更方便了。”沙州镇青坪村党支部书记王永明说。

在提高养护水平之余，“白叶一号”的种植面积也逐步扩大至5318亩。就在今年3月，该茶叶也迎来了首次大规模采摘。何立剑表示，今年将计划投入东西部协作资金1000万元，扩建种植基地，并增设数字化的应用场景，探索东西部协作在数字乡村领域的实践样本。

“我们以前哪里接触过这些，在农业发展上基本还是用的‘土办法’。”马浩强表示，浙江干部带来的这种数字化种植管护模式，开阔了当地干部的眼界。这种创新的思维和高效的执行力，也不断启发本地干部推动当地茶产业的发展。比如，青川县正充分发挥“白叶一号”的引领作用，推进七佛贡茶等茶产业的全产业链发展。

除了带动农业增收，助力工业发展也是本轮东西部协作的主要任务之一。在位于广元市昭化区的中国西部（广元）绿色家居产业园区内，记者看到工程车来回穿梭，塔吊起起落落，工人们忙碌的身影。

“这3栋原辅材料交易中心仓房，钢结构主体工程完工，装饰工程基本完成。”项目负责人孙跃告诉记者，预计今年6月底就能竣工驗收。

“在我们拱墅没有村，所以刚来的时候对‘下乡’没什么概念。现在每天要出去跑很多趟，最远的乡镇要3个多小时。这个城边上的家居产业园还算比较近了。”从杭州市拱墅区到昭化区挂职区委常委、副区长的孟飞说。

绿色家居产业城的打造是两轮东西部协作干部接力的成果。孟飞表示，新一轮的东西部协作注重接续上一轮协作的成果，一方面完善产业园区配套，另一方面加大企业招引力度。“我们连续两年投入协作资金4000万元推动这个小园区建设，主要是给家居产业城的原辅材交易、仓储作配套。目前，整个家居产业城已成功签约企业32家，签约总投资50亿余元，在建企业8家，已建成投产企业7家，发展势头日益强劲。”

用好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

“让大伙的钱包‘鼓’起来，这只是传统的帮扶模式。”如何持续造血，为当地的发展注入内生动力，是周展到剑阁后一直思考的问题。

作为杭州市原江干区（现上城区）统计局党组书记、局长，周展不仅担任了杭州市帮扶广元市工作队队长、市政府副秘书长，是杭广协作的“前线总指挥”，还在剑阁县挂职县委常委、副县长，协助分管该县的招商引资等工作。

“现在的工作量是我以前的4倍，待在办公室的时间屈指可数。”就在说话的工夫，周展已经跳进了车，准备去他心心念念的“爱心驿站·帮帮摊”看看。记者也跟随周展来到了剑门关镇农贸市场。在一间间服装商铺中，“帮帮摊”的招牌并不怎么起眼。周展说：“别看这个店小，但是开了半个月销售额就达到了1万多元。”

冯莉蓉是这家店的老板。30多岁的她有两个儿子，其中大儿子是残疾人，每月需要6000多元的医药费。“有了这家店后，我的月收入也增加了好几千块钱。”

冯莉蓉的这家店是周展在杭广协作中探索发展地摊经济、小店经济的试点之一。为了破解上一轮东西部协作中就业帮扶车间带动增收效果不明显的难题，周展说服了浙商金建鸿，让其来当地参与孵化“帮帮摊”项目。就这样，金建鸿一边对接东部源头工厂，一边利用帮扶车间等闲置物业建立集散仓库，和团队一起孕育出了“帮帮摊”。

“像这样一件儿童上衣，质量很好。作为品牌工厂的尾货，我们以不到20块钱的价格批发给摊主。他们把衣服卖完后再归还成本。”金建鸿表示，这个项目主要是针对当地易返贫的低收入人群。目前“帮帮摊”的形式除了实体店，还有固定摊、流动摊。

在距离剑门关镇20多公里的江口镇，10个固定摊位也同步启动。仅上午3个小时，有的居民就赚了400多块钱。“你不要在外地打工了，快回来吧！妈带你做生意。”在现场，有摊贩给在外务工的儿子打去了电话。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通过激发大家创业就业的动力，可以帮助其在家门口创业。”周展表示，帮扶资金还将对上一轮协作时打造的乡镇就业帮扶车间进行提档升级，并建成集仓储管理、人员培训等服务为一体的“帮帮站”等。

为此，当地群众也亲切地称周展为“地摊县长”。对此，周展称只要能帮助群众增收，怎样称呼都行。

在用好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方面，欠发达地区的干部还比较欠缺。当地有一些干部表示，发达地区的干部思维更超前，乐意为企业服务，项目招进来后，保障服务也很到位。相对比，中西部地区的项目进来了，却很难推进。一些干部表态倒是快，具体到了落实阶段，就有“拖延症”。“发现问题，想办法解决问题，敢于担当的工作作风，对我们的启发很大。”

从“输血”到“造血”是帮扶的应有之义。从杭州市经济实力最强的余杭区到广元市人口大县苍溪县挂职县委常委、副县长的刘俊峰认为，以“造血”帮扶为抓手，才能助力当地乡村振兴。

由于广元当地的饮食习惯跟浙江区别较大，很长一段时间，刘俊峰的桌上都摆满了各种调理肠胃的药物。当地政府了解到该情况后，特意交代食堂做一些清淡的菜肴。这让刘俊峰感到暖心，“不仅在生活上，在工作上很快能打开局面，也是得益于县委县政府的支持。这段挂职经历对我个人而言，意义重大。”

杭州不少电商都在余杭区，而刘俊峰此前在政府办工作时又常常给企业当“店小二”，这样的经历让这名年轻的80后副县长充满了电商思维。

“苍溪的农产品品质很好。但由于缺乏销售渠道，加之疫情的影响，有的厂运营十分困难。”为打开农产品销路，刘俊峰想到了依托余杭区的优势，帮当地发展电商经济。

但要说服当地商家却是困难重重。“有的商家也开过淘宝店，由于不懂经营，亏了本。如今他们宁可放任工厂闲置，也不想搞电商。”刘俊峰说。

在刘俊峰苦口婆心的劝说下，一些商家才愿意开始尝试。于是他和同事们一边对接余杭区的电商专家进行业务培训，又多次请杭州专业的带货团队到当地直播售货，不到半年时间，就在苍溪培育出了两家优质店铺，其中一家店半年的销售额达到300多万元。以点带面，该县共培育出了150余家电商。

为造就一支带不走的人才队伍，刘俊峰与当地干部更是争取到了阿里巴巴客户体验中心落户苍溪，吸引在外务工的年轻人回乡发展。

记者跟随刘俊峰来到该客户体验中心时，第一批新入职的50多名员工正在接受培训。刘俊峰走上前说：“从去年底项目的签约到现在项目开始运行，这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人坐在这里。有年轻人的地方就有朝气，希望大家争当电子商务带头人。我们还将继续组织招聘……”

“带动当地发展只是一方面。更可贵的是，东部地区干部给我们带来的先进思想。不管是在电商发展上，还是数字化办公、智慧政务方面，我们中西部地区确实还有很多值得学习借鉴的地方。比如，依托余杭区的帮助，借鉴浙江省“浙政钉”的政務协同模式，苍溪的数字办公平台“苍政钉”在正式上线运行后，基本实现了无纸化高效办公。”当地一名副县级干部表示。

既要引进来，也要走出去

在新一轮东西部协作启动后，杭州也首次向广元派出了来自教育、医疗领域的12名专技人才。

“良好的沟通是医患交流的关键。”来到旺苍县人民医院后，萧山区第一人民医院消化内科副主任医师武伟首先克服了语言关。

讨论疑难病例、确定诊断和治疗方案、进行讲座分享……在日常工作中，武伟不断将萧山的管理经验和医疗技术分享给旺苍当地的年轻医生，希望把技术、经验留在当地。“既然来了这里，就想为当地的医疗发展多做点事。此外，这里的罕见病例多，对我来说也能积累一些不可多得的好经验。”

除了把人才和项目请进来，还要提升就业帮扶水平，把劳动力送出去。依托拱墅区中国（杭州）国家级人力资源产业园，孟飞作为东西部交流的纽带，推动建设了杭州拱墅·广元昭化劳务协作站和人才引育合作基地。其中，国内首个东西部劳务协作数字化服务平台“杭广共富云”就落地在了昭化。孟飞介绍，目前该平台已集聚了700多家杭广两地的招聘企业，匹配就业岗位3100多个。

如今，在广元市的便民服务中心、人才市场等地都可以看到“杭广共富云”的智能终端。在剑门关镇的帮扶车间内，就有这样一台智能终端。点开该终端，可以看到杭广两地关于就业、创业、技能培训等官方信息，居民可以在线求职、面试和签约等。

此时，一名在杭州务工的返乡居民径直走向机器，只见他熟练地登录自己的账号，并点击进入相关界面。“我是来申请就业补助的。只需要输入个人信息，上传劳务合同，就可以在线申领，不用再跑到相关部门办理手续。”

走出去的不止于务工群体。借助东西部协作的平台，广元干部也去往杭州“取经”。四川省委组织部相关负责人介绍，为推动浙川东西部协作工作走深走实，今年四川省首次将“深化浙川组织系统合作”纳入年度重点任务范畴，赴浙江挂职学习的处科级干部将达到150名，科级以下干部将达到50名。

剑阁县姚家镇纪委书记张家兴，就是在本轮东西部协作中，从广元到杭州挂职和跟班学习的9名干部之一。

由于基层一线工作的特殊性和对基层治理领域的兴趣，他被杭州市委组织部分配到了上城区委政法委维护稳定科挂职副科长，负责与当地稳定发展的相关综合事务。

刚到科室工作，张家兴就对当地干部的办事效率感触很深。“他们的工作节奏很快，都是当日事当日毕，执行力很强。哪怕是临近退休的干部，都具备很强的担当精神和责任意识，在疫情防控一线充当志愿者。此外，当地干部对经济发展的重视程度很高，参与程度也很高，很多工作都是为保障经济发展而展开。浙江干部这种围绕中心、服务大局的意识值得我们中西部干部学习借鉴。”

“不管是派干部到发达地区学习锻炼，还是将干部引进来，都是为了促进当地发展。”在广元市乡村振兴局副局长戴亚男看来，在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大背景下，基层干部的治理水平直接决定了乡村振兴战略的落实效果。

“从这个层面来说，外来和学成归来的干部具有‘杠杆’作用，他们带来的发展理念和创新思维可以撬动当地发展取得新的突破，特别是在广元作为革命老区的振兴发展中。”戴亚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