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车场管理员

〔英国〕杰弗里·阿彻

如果不是伯特叔叔带他去了动物园，这一切永远不会发生。

乔·辛普森一心想进曼联踢球，作为巴恩斯福德现代中学的足球队长，他相信曼联的首席球探站在边线打听他的名字只是一个时间问题。然而，直到乔走上球场进行最后一场比赛，就连当地流浪者队的教练都没来找他。他只获得了一个数学普通教育证书，所以对于这辈子要做什么，他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你可以和爸爸一起做市政停车场管理员，”他妈妈建议道，“至少收入稳定。”

“你在开玩笑吧！”乔说。

然而，在一个月内经过七次面试后，乔发现他能做的只有市政停车场管理员或超市理货员的工作。

就在他准备办理领取失业救济金的登记，加入父亲所说的“底层穷人”行列时，他得到了一份合作商店的工作。

乔做了10 天理货员就被炒了鱿鱼，他不得不向妈妈承认，他把200 罐猫粮放到了上等牛肉片的货架上。

“湖畔大道停车场有个空缺，”父親告诉他，“如果你愿意，孩子，我可以和老板说一声。”

“我可以先干两个星期，”乔说，“同时找找像样的工作。”

乔不愿向父亲承认，他挺喜欢当停车场管理员，整天在外面，接触不同的人，与他们聊聊天，根据客人车辆停放的时间，计算出收取多少费用。他父亲在这方面不灵光，话说回来，他可没获得过数学普通教育证书。

乔很快认识了几个常客和他们开的车。他最喜欢的是梅森先生，每天都开着不同的车出现，这让乔感到奇怪。后来父亲告诉他，梅森先生是一位二手车经销商，可能需要了解他要卖的车。

“你爸爸说得对，”梅森先生告诉他，“但更重要的是我需要了解将要收购的车。哪天来我车行，我会解释给你听。”

到了轮休日，乔决定去梅森先生的车行看看。他一眼就看上了那辆绿色捷豹XK120，而老板簿记员的同款红色捷豹也让他怦然心动，但这两辆车对于一个市政停车场管理员来说都不适合。要知道，莫莉·斯托克斯不仅拥有七个普通中等教育证书，她还在巴恩斯福德理工学院上过簿记课程。

从那天起，乔一有机会就去梅森先生的车行，不是去看新到的二手车，而是去和第一个他认为很酷的女孩聊天。莫莉最终松口了，同意和他一起去电影院看约翰·韦恩主演的《蓬门今始为君开》，这并不合莫莉的口味。下一周，他们去看她选择的斯宾塞·屈塞饰演的《帕特和迈克》，乔接受了这种由莫莉主导的相处模式。

一年后，乔向莫莉求婚，甚至在H.塞缪尔珠宝店买了一枚订婚戒指，那是他两周的薪水。但她拒绝了，不是她不愿嫁给乔，而是在他们能买得起自己的房子之前，她不会考虑结婚。

“但是如果我们结婚了，”乔说，“我们就可以申请政府廉租房，不必再和父母住在一起了。”而莫莉不想住政府廉租房。

然后，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乔被解雇了。

“不是你干得不好，小伙子，”主管说，“市政厅要削减开支，谁来得晚，谁先走人，你来这里才两年，所以不得不让你走。很抱歉。”

就在乔认为一切糟得不能再糟时，莫莉说她怀孕了。

父亲明确告诉乔：“我们家从来没有私生子，现在也不会开这个头。”

一个月后，他们结婚了。

结婚公告发布三周后，他们的婚礼在圣玛丽教堂举行，随后在马路对面的国王之翼酒店举办了婚宴。

婚宴的规格很高，姑娘们喝着香甜味梨子汽酒，小伙子们畅饮着巴恩斯福德苦啤酒，酒吧里的薯片和猪肉馅饼也被一扫而光，每位宾客都很开心。但第二天早上，当这对新婚夫妇在辛普森先生家的客房里醒来时，一切都没有改变，乔仍在领失业救济金，莫莉仍怀着孕。他们没有钱去度蜜月，甚至没有钱去布莱克浦度周末。

就在这时，伯特叔叔无意中改变了他们的整个生活。

伯特叔叔在巴恩斯福德动物园工作，负责打扫狮笼。在乔的婚宴上，伯特一边喝着啤酒一边对他说，动物园可能有一份工作适合他，如果他周一来一趟，他会把他介绍给经理特纳先生。

周一早上，乔穿上干净的衬衫和笔挺的裤子，并向父亲借了一条领带。在去动物园的路上，他坐在双层巴士的顶层，第一次看到了远处那块土地，一时间无法移开自己的眼睛。他下车后，没有直奔动物园的旋转栅门，而是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乔站在那里，盯着眼前的一大片荒地，上面停满了车。他花了一整天的时间看着轿车、商务车，甚至是大客车来来去去，杂乱无章地占满了所有可用空间，有些司机甚至不是去动物园。一个想法开始在他脑子里酝酿，到了晚上，乔一心想的是，他能蒙混过关吗？

“特纳先生给你那份工作了吗？”乔回来时正好赶上茶点时间，莫莉问。

“我没去见特纳先生，”乔坦承，“我改变主意了。”

“改变主意了？”莫莉问。

这时父亲走了进来，乔赶紧闭上了嘴。直到上床睡觉，他才告诉莫莉那天他是怎么度过的，然后分享了他的绝妙创意。

“乔·辛普森，你真傻透了。那是市政厅的土地，你会因非法占有受到惩罚，我说的不会有错，别再浪费时间了，趁别人还没抢走，接受动物园的工作吧。”

第二天上午，莫莉去巴恩斯福德市政厅的地产部门，与一位年轻的工作人员聊了聊，他在查看了几张全国地形测量图后，无法确定那块地到底是市政厅的还是动物园的。虽然莫莉仍未被乔说服，但她认为这件事也许值得冒险一试。

在接下来的一周里，乔每天坐公共汽车去动物园，记下有多少人把车停在那块地上，以及他们在动物园大约待了多长时间。他一直等到晚上动物园闭园，最后一辆车开走了，才步测出那块地的面积。他在小本上写道：226 步乘172 步。

第二天，他回到他常去的湖畔大道，说需要和老爸谈一谈。但一到那里，他就去市政停车场测量，这次不是用步数，而是测量出标准停车位的精确尺寸：一辆轿车或商务车的车位面积是18 英尺乘9 英尺，一辆大客车的车位面积是40 英尺乘11 英尺。他爸爸根本不懂这孩子在干什么。

整个周末，乔都在计算那块场地可以停放多少辆车。在仔细核对了测量数据后，他认为足以容纳114辆小型车和5 辆大客车。那天晚上莫莉下班回来，他给她看了停车场的规划布局。她虽然很是佩服，但仍持怀疑态度。

“你不会得逞的！”她说。

“也许不会，但既然没人给我工作，我也没什么可损失的。”

莫莉扬起眉毛，“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我要学着摸黑画停车位。”

“那么你需要一只手电筒和一罐白漆，”莫莉说，“不用说还要一把刷子、一桶水和一个扫帚，把场地清扫干净，另外还需要一些绳子和钉子，有它们才能画出直线。顺便说一下，乔，我建议你先试着在亮处画四条直线。”

“我以为你不赞成我的计划。”乔说。

“没错。但既然打算干，就得干得像样。”

莫莉去梅森先生的车行上班后，乔走访了镇上的每一个油漆商。经过一天的价格比较，乔得出结论，他只能買六罐白漆，这样才能剩下钱买莫莉说的其他七零八碎的东西。

“我可以从车行拿些绳子、钉子、一把锤子和大扫帚。”那天晚上下班回家后，莫莉说，“你可以把它们从清单上划掉了。”

“那桶呢？”

“嗯，借梅森先生的消防桶，然后，你可以在动物园外的公厕里加满水。”

乔点了点头。

“下一步要做的就是演练。”莫莉继续说。

“演练？”

“是的，你需要找一个废弃的地方，练习画一个车位，直到掌握了要领。”

第二天，莫莉去上班后，乔前往城郊的一个炸弹遗址，画了生平第一个停车位。不像他想象的那么容易，然而到了周末，他可以在40 分钟内画完一个，画得还不错。唯一的问题是，油漆用光了，尽管他的技术已经娴熟，但莫莉不得不牺牲一周的薪水来补充库存。到12 月初，他准备转到动物园的场地了。

“下一步的问题是，”莫莉说，“找个时间画出停车位，确保周围没有人看到你在做什么。”

“我已经想好了，”乔说，“今年的圣诞节是周五，所以周五、周六和周日没有人来参观，甚至连周一的公共假日也不会有人来参观，因为动物园仍将关闭。

我可能会在那段时间里画出100 个车位。”

“我想一开始画12 个就够了，”莫莉说，“为了避免花冤枉钱，我们先要确保你的主意行得通。别忘了，梅森先生刚开车行时只有6 辆车，现在他的展厅有100 多辆车，还有一家捷豹汽车经销店。”

乔勉强同意了，开始为这重要的一天做准备。

平安夜，乔难以入睡。第二天早上，莫莉还没醒他就起床了。他穿上T 恤、牛仔裤、毛衣和一双旧运动鞋，蹑手蹑脚地下楼，从花园尽头的工具棚里取出一辆老式婴儿车，莫莉昨晚把他所需的东西都装在里面了。

他一路推着婴儿车去了动物园，然后花了几个小时将地面清扫干净。对场地的准备工作感到满意后，他用从母亲的缝纫篮里拿来的卷尺量出第一个停车位，接着把钉子敲进四个角，在上面系上绳子。他向后退了几步，就像画家欣赏即将在上面作画的画布。

刚过10 点，乔画好了第一个停车位，感到筋疲力尽。他把婴儿车藏在树丛里，一口气跑回家。到家时，父亲还没起床，母亲问他牛仔裤上怎么有白漆。

“都怪我。”莫莉说，没有做过多解释。

午餐后，等大家安坐在电视机前或午休了，乔再一次出发去动物园。到4 点路灯亮起的时候，他画完了两个车位。第二天节礼日又画了四个，到12 月27日下午5 点，所有12 个车位都已画完，可以投入使用了。他希望第二天早上自己再来时，所有油漆都干了。

巴恩斯福德动物园于周二上午10 点开园，但前来的游客很少。乔站在场地的角落里，远远地看着。每当一辆车出现，它就像受人指挥一样驶入他画得整齐的车位，油漆都干了，这给了他一定的信心。经过三天的观察，他发现来这里的车都会停在车位上。话说回来，英国人讲究自觉排队，追求井然秩序。

12 月31 日、1 月1 日和2 日，乔继续干活，又画了20 个车位。他和莫莉以此来庆祝新年。

“够用了，”莫莉说，“你还得看看人们是否接受这个停车场。”

第二天清晨6 点，乔就起床了。他穿上以前的市政停车场管理员制服，从工具棚里取出父亲丢弃的手持停车收费机。

他乘公共汽车早早赶到了停车场，此时动物园还没开园。他站在那里，巡视着20 个车位，就像一头保护幼崽的雄狮。当第一个顾客出现时，他犹豫不决地走过去。那人把车停在一个车位上。

“早上好，先生，”乔说，“一共两先令。”如果那人叫他滚开，他不会多说什么，但那人老老实实地交了钱。

“谢谢你，先生。”乔说着给对方开了一张票，然后摸了一下帽檐，致意他的第一位顾客。

到这一天结束时，他接待了14 位顾客，收到1 英镑8 先令，比他之前工作一周挣的还多。到第一周结束时，他已将31 英镑收入囊中。为示庆祝，他带莫莉去酒吧喝了一杯，还分享了一份美味的苏格兰蛋。

乔想奢侈一点，去天鹅餐厅，在那儿花3 英镑可以点一份三道菜的大餐和半瓶葡萄酒。但莫莉不同意，她说：“那会让人起疑心，露出马脚。”她甚至向他介绍了“现金流”这个词。

周一动物园闭园，乔本可以休息一天，但他继续埋头苦干，又画了6 个车位。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随着车位的增加，他的收入也在不断增加，这让他变得越来越自信。然而，在第三周的星期二，他看到动物园经理特纳先生朝他走来，心想这下完蛋了。

“早上好，特纳先生……”

“乔，”他说，“我们能私下谈谈吗？”

“当然，特纳先生。”

“以前我在这里停车的时候，”动物园经理说，“从来不用付钱。”

“特纳先生，你以后也不必付。”乔说。

“但现在市政厅接管了这块地，我想——”

“你一分钱也不用付，特纳先生。事实上，我会给你分配一个私人车位，这样别人就不能停在上面了。”

“市政厅不会找麻烦吗？”

“如果你不说，我也不会说。”乔摸着鼻子说。

“你真好，乔，”特纳说，“如果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吭一声。”

乔在动物园入口正对面的地方画了个车位，还花了一整天时间，用刷子蘸上油漆仔细写下“动物园经理专用”的字样。

当莫莉暂停车行的工作准备生孩子时，乔提议她来管理现金并负责记账。

莫莉在巴克莱银行开了一个账户，每周存入20 多英镑，这是市政停车场管理员的平均工资，余下的现金则藏在卧室的地板下。

莫莉把账簿打理得井井有条，小乔出生后，她才不得不休息了一段时间。孩子的出生让这位骄傲的父亲有动力去画更多的车位，不到一年，包括一个大客车专用区域在内，这个原本荒芜的地块上出现了120 个车位。

产假结束后，莫莉没有回到梅森先生的车行继续上班，而是正式成为乔的簿记员和秘书。她每周付给自己25 英镑，然而，这无助于解决现金的存放问题，因为地板下的空间毕竟有限。不过，她已经在琢磨如何处理这个问题了。

莫莉提议他们该去一趟麦克尔斯菲尔德了。

“麦克尔斯菲尔德可不是我度假的首选。”乔说。

“我们不是去度假，”莫莉说，“只是出去一天。看看你父亲最新的收费机，就能知道制造商是谁，我想该去拜访一下他们了。”

动物园总是在周一闭园，这一天，莫莉向梅森先生借了一辆商务车，一家三口动身去了麦克尔斯菲尔德。他们发现展厅里汇聚了各种制服、机器以及停车场管理员所需的其他装备。乔最后买了冬夏各两套衣肩处印有“动物园”字样的制服、最新的手持停车收费机和一顶鸭舌帽。他还看到一枚上面刻有“主管”二字的小珐琅徽章，忍不住买了一枚，莫莉对此颇有顾虑。她唯一的收获是一大本账簿和一个文件柜。

在回巴恩斯福德的路上，莫莉抛出两颗重磅炸弹。“我又怀孕了，”她说，“但是，我们终于获得了一套政府廉租房。”

“我以为你不想住政府廉租房呢，再说，我们完全有能力付定金在伍尔维奇买一座平房。”乔说。

“不能冒这个险，”莫莉说，“如果我们这么做，人们会开始说闲话，怀疑一个停车场管理员怎么能挣那么多钱，别忘了，很多人认为我还没有工作。”

“如果我们不能支配这些钱，那么赚钱又有什么意义呢？”乔大声说道。

“别担心，我自有安排。”

六个月后，辛普森夫妇、小乔和珍妮特搬进了位于凯尔哈迪的政府廉租房。虽然人们可能认为这户新邻居是住廉租房的穷人，但如果他们被邀请进去的话，就会发现辛普森一家并不是在合作商店购物。当然，他们从来没有被邀请过。

即便购置了簇绒地毯、太空厨具、大屏幕电视和组合家具，他们仍然面临大量现金无处可放的问题，但乔相信莫莉会想出解决办法。

“今年暑假我们不去布莱克浦了。”一天早上她在吃早餐時宣布。

“那我们去哪儿，妈妈？”小乔问。

“嘴里塞满食物时不要说话，”莫莉说，“我们去马略卡岛。”

乔想问那是什么地方，但珍妮特抢先问了这个问题。

“那是地中海的一个岛屿，巴恩斯福德人很少听说过，更不可能去那里。”莫莉回答。

这让乔和两个孩子陷入沉默。

以往的两周暑假，乔和莫莉总是带着孩子们在动物园里转转。而这次，随着假期的临近，孩子们变得越来越兴奋，因为这是他们第一次乘飞机旅行。其实，这也是乔和莫莉的第一次，但他们没有说。

乔提出雇一个大学生，最好是移民，在他们度假时来代班。他会付现金给那个小伙子。

“如果有人问起我，”乔说，“就说我和家人在布莱克浦度假。”

他们一到马略卡岛，莫莉立即行动起来。当乔带着孩子们去海滩时，她走访了帕尔马的所有房地产经纪人。两周后，当他们登上返程飞机时，乔的体重增加了不少，孩子们的皮肤晒成了深栗色，而莫莉在波连萨港认购了一块土地，从那里可以俯瞰大海。

她签了合同，并以现金方式交了5000 英镑的定金，房地产经纪人对此未做任何评论。等到他们第六次造访马略卡岛时，那块土地已经属于他们了。然后，莫莉开始寻找当地的建筑师。她不顾乔的反对，选择了一个德国人。建筑师对于每季度以现金方式支付酬劳也没表现出惊讶。

一年后，一台挖掘机开到了工地上。当一卷卷20英镑的钞票定期交到他手上时，建筑师高兴得直咂嘴，尽管项目经理觉得莫莉有点难对付。

乔和莫莉继续在巴恩斯福德过着节俭的生活。

乔唯一的奢侈是巴恩斯福德流浪者队的季票，这支球队仍在丙级队下游苦苦挣扎，莫莉则允许自己偶尔去伦敦观赏最新的音乐剧，并在维拉萨米餐厅吃一份印度咖喱。他们总是坐二等舱回到巴恩斯福德，以防有人发现他们。然而，每逢暑假，人们总能看到这家人住在波连萨港俯瞰大海的豪华别墅里。

乔的父亲在60 岁退休时，乔请父母乘伊丽莎白女王2 号游轮出海巡游，谎称他们在溢价债券上赚了一点钱。两年后，动物园呼吁新建一个大象馆，经理（乔认识的第五任经理）高兴地收到了一笔1 万英镑的匿名捐款，令他惊讶的是，这笔钱是装在一个牛皮纸袋里送来的。

当小乔被利兹大学录取攻读法律专业时，乔感到特别自豪，这在辛普森家又是破天荒的事。两年后，珍妮特获得了杜伦大学英语专业的奖学金，超过了她的哥哥。

“到了退休的时候，我们该怎么办？”乔问，意识到莫莉可能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

“我们会去马略卡岛生活，用上帝的话说，享受我们的劳动成果。”

“那我的停车场怎么办？”

“你可以让别人去操心了。”

作为一个传统的家伙，乔在60 岁生日那天也退休了，在交还了政府廉租房的钥匙后，他和莫莉简单地收拾了行囊，握着两张单程票前往机场。

不久，乔成了皇家马略卡足球俱乐部的副主席，这支球队至少在乙级队位居上游，他还是当地扶轮社的副主席，莫莉则当选为居民委员会的名誉司库。小乔现在是北部巡回法院的执业律师，而珍妮特在朗德海文法学校教英语。他们都定期去马略卡岛看望父母，一起去的还有查理、蕾切尔和可爱的小小乔。

“你看到他们对我的停车场做了什么吗？”一天晚上，乔在读《约克郡邮报》时问道，“一帮笨蛋。”他边说边继续读那篇文章。

1 月2 日，动物园的新经理布雷斯韦特先生给巴恩斯福德市政厅地产部打电话，询问乔·辛普森的继任者什么时候报到上班。

“乔·辛普森是谁？”地产部经理问道。

“他负责动物园对面的停车场，已经干了40 年。

我们还为他举办了欢送会。”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地产部经理说，“我一直以为那块地是你们的。”

“但我们以为是你们的！”布雷斯韦特说。

“一帮笨蛋。”乔放下报纸，又重复了一句，和莫莉一起进了厨房。“如果经理糊里糊涂，不多嘴多舌，只有动物园会从中受益，”他对妻子说，“这一直是我所希望的。但是，不，他得跟市議会主席奥尔德曼·阿普尔亚德商议此事。阿普尔亚德认为他们应该听取专业律师的意见，最终导致了巴恩斯福德市政厅和动物园之间旷日持久的法庭之争。结果呢？两败俱伤，而我的停车场变得杂草丛生。”

三年后，法官最终裁定，市政厅负责管理停车场，但所有利润由双方平分。一个典型的英国式折中方案，只有律师从中得到好处，当乔读到来自约克郡的最新消息时如此评论道。

“我只是奇怪，”莫莉说，“他们没来找我们。”

“绝对不会，”乔说，“那会让他们看起来像一群笨蛋。不，少说为妙。可以肯定的是，没人会站出来承担责任。别忘了，这帮人将在5 月竞选连任，所以，他们绝对不会泄露这个秘密。”

我最后一次在波连萨港与辛普森夫妇共进晚餐时，忍不住问乔，这些年当停车场管理员总共赚了多少钱。“是主管。”他纠正道，但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3422319 英镑。”莫莉回答。

“嗯，差不多。”乔说，“杰夫，你下次到巴恩斯福德的话，可以去看看动物园新开的水族馆。我和我太太听说有这个水族馆后高兴极了！”

乔和莫莉最后被安葬在巴恩斯福德圣玛丽教堂的墓地，这是莫莉生前的遗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