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焗细茶”

何翔

我的家乡鹤山市盛产茶叶，其中“银针”岩茶，以其清香浓郁而远近驰名。

故乡喝茶之风甚盛。多数喝自制的茶叶，其工艺很讲究，茶叶采自早上露水未干之前的茶芽，通过杀青、揉搓、初炒、做条、摊凉、焙干等一整套工艺，使茶叶达到浅绿明亮，清香回溢的品质。

茶乡几乎家家户户都置有茶具，有竹制、木制的茶台，大户人家更有酸枝、坤甸等高档茶几与景德镇茶具。女子出嫁，要带有“永结同心”的茶壶和用来保温的茶箩。结婚拜堂，要向高堂及亲友敬奉一杯上等银针，每月初一、十五，新媳妇要向长辈斟茶这是惯例。最具特色的莫如流传很久的聚众“焗细茶”习俗。

焗者，泡也，但也有分别，一般来说，焗比泡时间长，茶香更浓。所谓“焗细茶”或叫“饮细茶”（细茶泛指上等青茶叶）的民俗，源于何时已无从考究。据老一辈的“茶骨”说，几百年前明末清初，乡间已有聚众饮茶习惯。当地“焗细茶”，虽然没有闽浙、潮汕的茶道这么复杂、繁琐，但它也中规中矩，不能乱套。多数由年长者发起，一般在午饭后通知各家各户，那时尚未有电话，主人就到村中心高喊“来饮细茶啰”，左邻右舍的婶母心领神会，自觉来“焗细茶”，有的自带茶杯，甚至担櫈仔，小孩子也跟來凑热闹。

接着主人将厅堂打扫干净，或在院子的树下，摆好桌椅，客人进屋后围住茶枱坐定，年长者坐在对着大门口的正席。然后，主人端出自制的上等银针，用瓦煲煲好约90度的“虾眼水”泡茶，泡茶用水，一般采自当地的水井，茶乡井水清澈甘冽，适合泡茶。待闻到茶香，主人用“企身”茶壶（一种稍高茶具），倒进各人面前的茶杯。饮茶也有规矩，一要先斟客人，自己包尾;二要斟齐后才一起举杯品茶;三是喝剩的茶末不能倒在地上，否则视作对主人不敬。之后边斟边喝，边品边聊，气氛融洽，其乐融融。此时，主人视人数多寡频频加茶叶，保持特有茶味。有的准备一些瓜子、糖果之类待客，增加气氛。据说，茶过三巡，有的心存芥蒂的妯娌，在品茶中相互谦让，将不愉快的事一扫而光。

一个墩（村）有人带头，其他婶母便跟着干，今天你“焗”，明天我泡，周而复始，形成不成文的规矩。此项能维系感情，增进妯娌和睦的民俗，以往一般在已婚妇女中流行，续后，青年女子和个别男子汉也参与其中呢。

随着时间的推移，生活多元化，乡间“焗细茶”习俗已渐行渐远，留在人们的回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