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小的父亲

2022-09-24 01:33崔向珍
时代邮刊 2022年18期
关键词:村东放映员结伴

文 崔向珍

蒲扇、树荫、流动的溪水,曾经是我们这些乡村孩子躲避酷暑的标配。没有通电的小村子,白花花的日头晒得地面滚烫,一阵一阵的热风吹得人头晕心慌。

小小的村子里好不容易盼来个卖冰棍的,两分钱一根,我们顶着烈日,满头大汗眼巴巴瞅着,听叫卖的声音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日子过得捉襟见肘,哪有钱买冰棍吃呢。吃不起冰棍洗个澡总行的,野地里有很多大坑,夏天雨水多,那么多水坑连成一片,村子里的孩子三五成群结伴而行,大家泡在水坑里不愿意出来,惬意得很。

但是胆小的父亲怕我们溺水,严正声明谁都不许去水坑里洗澡,除非他有空带我们一起去。尽管每一次父亲都会带我们去村子西边那个最浅的大坑,但我们还是玩得很开心。父亲没有时间陪伴我们的时候,就去水库挑一担水回家,满满的两大铁皮水桶,放在日头下晒透了。夕阳西下的时候,父亲就命令我们穿着小裤衩站成一排,像一朵朵刚绽开的向日葵似的。他用水瓢舀水给我们淋浴,我们洗完后会爬上大炕,睡得昏天黑地。

童年的乡村物质匮乏,精神也贫瘠,除了几本读了几百遍的小人书外没有什么课外书可读。最盼望电影放映员来放一场电影,在学校的大操场上,当老师的父亲会带着我们早早地打开教室门,给放映员准备好桌子和凳子。我们也可以占个好地方,坐在父亲的周围。但是这过节一样的日子毕竟很少,于是村子里的同伴们就经常结伴去邻村看电影。可我胆小的父亲怎么都不放心,依旧不允许我们擅自去外村看电影。

记得那一次,毕家咀村放《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的电影,我心里那个着急劲就别提了,百爪挠心似的,吃饭也不香。父亲只好放下要批改的作业,带我去看电影。那天的月亮很大很圆,洒在地上明晃晃的。父亲牵着我的小手,一大一小两个黑色的影子一路前行,路边的蟋蟀叫得十分动听。

我读初中一年级下半年时,住在村西边的三个同学先后辍学。晚自习下课后,从村东到村西,我只能一个人走夜路回家。好在村子小,再加上路熟,我也不怎么害怕,出了家门飞快地跑几分钟就能和村东的几个同学会合了。但是父亲不放心,每次上学都要把我送到村子东边,放学后再把我接回家。直到一个住在村子中间的高年级同学主动和我结伴上学,父亲才真正放下心来,不再接送我了。

17岁那年过完了春节我要返城,父亲不放心我独自在济南火车站等候大半夜的火车,硬是陪我一路颠簸到了济南。那天晚上候车室的旅客不算多,父亲要我躺在长椅上睡了一觉,他强忍着困倦,坐在我的身边看着我。天快亮的时候,买了站台票的父亲送我上了火车,找好座位后,絮絮叨叨地叮嘱了好几遍,直到车快要开动了,他才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下去。火车缓缓向前,父亲的身影越来越远,模糊的视线里我只看见他的一双大手一直在不停地挥动。

如今我的老父亲都80多岁了,胆子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小。我们出门时,他总是一遍又一遍地叮嘱,开车别走神别接电话,别去人多的地方凑热闹……听到父亲的这些话,我只在心里稍稍抵触一下,嘴上还是忙不迭地答应着:“知道了!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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