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档案里的残疾人 书写残疾人的信史

2022-11-16 10:27马建强
现代特殊教育 2022年12期
关键词:史料残疾人历史

马建强

(南京特殊教育师范学院中国残疾人史研究中心编审、教授,中国特殊教育博物馆馆长)

一、中国残疾人史的研究对象

当代考古学已确定人类至少在175万年前即于东非留下历史遗迹。考古学家玛丽·利基甚至在坦桑尼亚硬化火山灰中发现了360万年前两个原始人所留下的脚印,“这些痕迹呈现出一种蹒跚且缓慢的步态,每走一步臀部都在扭动,而不像现代人那般自如” 。地球上出现人类,便同时出现了残疾人。当然“残疾人”这个概念是人类认识的成果,但“残疾人”这个客观存在,是地球上的一种历史现象。我们现在讲生命多样性与命运共同体,地球上的动物、植物、微生物、人类,出现与共存在地球的不同历史时期,其间自然也有不断的进化、演变,此消彼长。所谓健全人与残疾人,应该是也必须是同生共荣、共建共享、平等融合、和谐发展的。

有了生命,就有疾病。有了人,就有了残疾人。有残疾人,就有残疾人的生存与死亡。在生与死的具体时空里,残疾人有他的家庭生活、社会生活,有他的学习或习得,包括他的家庭教育、社会教育、学校教育以及自我教育。如同男人与女人、老人与儿童、健康人与病人一样,健全人与残疾人也是人类认识自我的结果。知残、致残、治残、置残、支残、止残,留下的是人类社会不断进步的历史足迹。当然在这里,残疾人还只是客体,是被观看、被描述、被安排,甚至一直被同情、被怜悯、被帮助的群体。这个世界属于健全人,但这个世界同样也属于残疾人。残疾人同样也是这个世界的主角。比如,提到西方历史与历史研究、历史写作,我们不能不说到荷马;提到中国历史与历史研究、历史写作,我们不能不说左丘明。无独有偶,荷马与左丘明都是残疾人——盲人。

中华民族历史发展源远流长,传统文化博大精深。在中国历史漫长广袤的时空里,残疾人健全人长期共存,残疾人是漫长岁月的共同见证者,也是悠久历史的参与者,甚至也曾是不同时代发展的推动者。但回溯历史,我们不难发现,关于残疾人的关注、记载、表述与研究却几乎长期都是空白、失语、缺席、被忽视的。只有搞清楚“过去怎么样,现在什么样,人家什么样”,古为今用,洋为中用,温故知新,推陈出新,我们才能“知所来、知往来,知未来”。

中国残联党组成员、副主席程凯同志对中国残疾人事业相关的基础性研究非常重视。2022年4月23日,程凯在中国残联残疾人事业发展研究会第三次全国会员代表大会上发表讲话,他指出:“残疾人理论研究工作者要本着真诚的问题意识、厚重的人道情怀、不竭的创新勇气和坚定的行动决心持续推动残疾人事业理论研究和实践创新,真正体现残疾人理论研究工作者的理想愿望、奋斗足迹和价值追求。”他断言:“所有残疾人理论研究工作者一定会始终怀着共同的理想和信念,在新阶段新征程担当起推动残疾人事业高质量发展、促进残疾人全面发展和共同富裕的时代责任。”

中国残疾人史研究工作,是中国特色残疾人理论研究工作的基础性工程。我们成立中国残疾人史研究中心,不只是填补相关研究的历史空白、开创相关研究的历史先河,而是希望去探索发现那一片尘封的历史,去揭秘关于残疾人的相关历史,继而去面对曾经存在的一切,去正视那些“遗忘的世界、忽视的历史”。“关于残疾人,对他们历史的正视,是一个文明社会的必需”。尽管从事相关研究,可能都会是如入无人区,但学术研究,除了经世致用,更要探寻未知,这未尝不是一种境界与格局,一种情怀与担当,一种使命与责任。

二、史料:残疾人史研究的难点、重点

残疾人的历史,就是人的历史,就是历史。历史是什么,“就广义地说起来,历史是曾经遇到过的无论什么东西;历史就是过去的本身,不管过去是什么”“历史是人类全体的传记”。而对历史学研究来说,无史料则无史。关于残疾人的史料的来源,这是残疾人史研究的难点,也是重点。

二十四史,主体是政治发展史、政权变革史、帝王将相史。关于残疾人生存、生活、发展、参与的历史史料。一看地下,依赖考古发现。马王堆汉墓、湖北出土简帛、安阳殷墟甲骨文等等,其中储存着有关残疾人史的蛛丝马迹。这方面江南大学冯闻文副教授的《出土简帛与秦汉残障人口研究》是近年来残疾人史研究方面的新作、大作。二看文献。中国古籍汗牛充栋,经史子集蔚为壮观。但这些古籍文献当中的残疾人信息,需要我们去披沙拣金,需要我们去大海捞针。华东师范大学丁钢教授在《教育史研究的知识图景》一文中曾就教育史研究中的相关史料进行过梳理,“一类即为包括经、史、子、集的‘广义的工具书’,另一类可谓是进一步类分细化的工具书”,诸如类书、政书、索引、年表,包括语言与文字类工具书,《说文解字》《切韵》《唐韵》《广韵》,等等。残疾人史研究,史料方面自然也要从这些文献中寻找。

三、残疾人史研究中档案的查询路径与利用渠道

不同于残疾人理论研究与实践研究,关于残疾人史的研究,我们更多需要遵循历史学研究范式。我们初步拟定了相关残疾人专题研究方向:残疾人观演变史、残疾人医学史、残疾人康复史、残疾人文学史、盲人音乐说唱史、盲人按摩史、聋人书画史、聋人手语史、中外盲文简史、历代残疾名人研究、残疾人慈善救济史、残疾人教育史、残疾人法制史、残疾人管理学研究、残疾价值论、中国少数民族残疾人文化探微、宗教文化视野中的残疾人现象、中国特殊教育图像史、中国残疾人事业图像史、基于传播学的残疾人研究、马克思主义残疾人观研究、新中国残疾人事业发展史研究、中国残疾人联合会会史研究等。这些专题研究,在研究对象、研究范畴、研究逻辑、研究方法、研究团队、研究进度、研究成果预期等方面,目前许多思考尚显稚嫩,就可操作性方面考量,也有“大而无当”之嫌。

图其至远,犯其至难。现在最重要的工作,是扎扎实实收集史料,而在档案、文献、文物、图像、录音访问记录、调查报告等诸多史料中,我们要高度重视档案的作用。“客观主义史学之父”兰克说:“探究历史真相的最好办法莫过于利用原始资料,特别是档案资料。”史料的原始性,史实的真实性,是结论客观性的重要基础。档案,由于其原始性、原创性、唯一性等本质特征,自然属于最珍贵的史料。因为最珍贵,往往最稀缺、很难得。无论是广义的档案,还是狭义的档案,使用的条件限制,存世档案的量大面广,这些都是我们寻找档案、寻找档案里残疾人面临的困难。

历史学研究领域,有所谓“一流学者充分利用档案”的共识。史料当中谁最接近历史真实?“没有档案的个人简历可以任意杜撰;没有档案的国家历史,只能属于传说。”早在1790年,法国国家档案馆即告成立;1794年法国通过《穑月七日档案法》。1987年我国也颁布了《档案法》。中华文明历史悠久,档案的历史自然也是源远流长。商代有“册”之谓,秦汉有“典籍”之谓,汉魏后有“文书”之谓。中国邮政曾经先后于1979年“国际档案周”、1996年北京承办“第十三届国际档案大会”之际发行过两套“中国档案”邮票。其中,1979年那套邮票共三枚,主图案分别是“中央档案馆”“皇史宬”“金匮”;1996年那套邮票共四枚,主图案分别是“商代龟甲”(河南安阳)、“汉代木牍”(江苏连云港)、“明代铁券”(青海西宁)、“清代国书”(北京故宫)。

南京在近现代档案方面有独特优势。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设在南京,南京市档案馆在全国省会城市档案馆中馆藏量最大、最丰富。南京市聋人学校、南京市盲人学校与南京图书馆等均有一批档案、史料。为我们研究残疾人史,提供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便利。我们在遵循《档案法》等法规制度的前提下,要加大查档用档力度。这方面,非常感谢相关单位领导的博爱之心、仁义之举,这里既是得道多助,更是博爱仁义,也是心心相印与惺惺相惜。如何查询档案、利用档案,这也是一项专业工作。下一步,我们要开始横向联系、争取外援、引进外智,借助外力、形成合力、不遗余力,争取启动与加快中国特殊教育数据库建设等工作,公开影印出版相关档案,使之成为“学术之公器”而嘉惠士林。档案仿佛“庭院深深深几许”“养在深闺人未识”,其实,让档案更好服务社会,也是档案界的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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