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曲村的幸福变迁

2022-12-17 08:06高万鑫
大理文化 2022年10期

●高万鑫

年届古稀,总喜欢检视和翻阅岁月,这才发现自己在逝去的昨日里,记忆最清晰、最难以忘怀的是故乡岩曲村的土地、山水、村庄、道路和乡亲。

父亲和土地

我出生在滇西牦牛山山麓一个叫岩曲的小山村里。我从小在村里长大,正值读书的青春年华时又成了“回乡知识青年”,跟乡亲们一起种地,可以说是个土生土长的岩曲村人。但是对脚下这块土地跟农民的密切关系的认识,却有一个从朦胧到清晰的渐进过程。我从小就常常跟随下地劳作的父母到田头埂脑玩耍,清楚地记得我们家共有3丘田,听我父亲讲,这3丘田是人民政府分给我们家的。在我的记忆中,父亲经常说的一句话是:“我到地里看看。”而一看就去大半天,甚至是到天快黑了才回来。似乎那地里有他干不完的活。栽秧时节,几丘田都犁完耙好,正在灌水,父亲还在田边地角一锄锄地仔细挖。他说:“田边地角有犁不到的死角,得靠人来挖。一锄之地就是一丛秧,就是一把谷子了。”

我家3丘田中的活计当初只由我父亲、母亲两人做,后来由同一个互助组的、我熟悉的亲戚来帮忙一起做。但没过多久,听父亲说,我家的那3丘田入社了!在地里干活的人扎堆,说不清到底有多少人。薅谷子时女的排成一排,弯腰曲背,双手同时在稻田里拔除杂草、稗子,但后来听说这样干活太慢了,要搞大跃进!让社员不分男女排成一排,赤着脚从稻田的这头走到另一头,边走边用脚板把稻田中的杂草、稗子踩入泥中,据说这样干活既快又能把杂草变成追施的绿肥,一举两得。满坝的稻田只用两三天就薅完了。那天,刚从地里回到家的父亲气鼓鼓地说:“这简直是瞎胡弄嘛!人哄地皮,地哄肚皮。咋行嘛?”说罢“咚”地一声坐在板凳上,抽闷烟。果然,当年全村稻谷收成大减产,第二年村里就闹春荒!

地种不好,原因是什么?找来找去,原来是阶级敌人在搞破坏。于是在村道两边的土墙上写满了“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的标语;村头村尾的几棵大柳树上高音喇叭里早晚都在提醒人们:阶级斗争要天天讲,月月讲,要入心入脑。

不抓生产,只抓阶级斗争折腾不久,“文化大革命”像阵狂风吹到了岩曲村。那年头的生产劳动叫什么劳动啊?每天,社员们一人肩扛一块“语录牌”和锄头下地,到了地头要举行“三忠于”仪式,再学习一通最新、最高指示,到日高三丈,社员们的肚子都有点饿了才开始干活。为了体现抓革命促生产的成果,挖地成了“鸡扒土”,薅草纯属“猫盖尿”。我父亲是种庄稼的老把式,觉得很对不住脚下的土地,但又不敢说,只得憋红了脸,而一回到家就发牢骚:“什么‘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照这么说还种地干什么?都上山吃草不更省事了嘛!”

幸好不让农民好好种地的荒唐年月随着“四人帮”被粉粹而结束了。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的胜利召开开启了我国农村改革的新纪元。特别是建立生产责任制,扩大农户的经营自主权,土地上种什么,怎样种,都由农民自己说了算。农民真正成为了土地的主人。

记得我媳妇到岩曲村委会办好土地承包合同手续,并领回土地承包责任书的那天下午,已经68岁的父亲在我和我媳妇的陪伴下,来到我家承包的连成一片的4丘,共4亩5分责任田边,父亲从田埂上一步跨进田里,弯腰抓起一把土,仔细端详了好一会,仿佛是鉴定这地最适合种稻谷还是种麦子,没料到两行眼泪从他那耷拉着眼皮的眼睛里流出来,缓缓地流过他那满是皱纹的脸。“爹,你咋啦?”我连忙一边替他擦拭眼泪,一边问。“没什么,爹高兴呀!”我父亲说,他9岁丧父,下有两个弟弟,为了生存,他到离家20多里的有钱人家中放牛,直到17岁。面对艰难困苦,他从来没流过眼泪。1952年土地改革,家里分到了3丘田,他从土改工作队队长手中接过土地证时,他流泪了。“今天是我一生中第二次流泪。”父亲语气深沉,“现在,人民政府第二次把土地交给我们家耕种,我们一定要把地种好。”说到这里,父亲指着眼前的几丘田说:“这地可是金饭碗,我们要珍惜,要把这只金饭碗牢牢端稳、端好。”停了片刻,我父亲又说:“我扶不动犁耙了,但还可以做点开沟引水、锄锄草之类的活嘛。”说完很开心地笑了。我了解我父亲,他一生伺弄土地,可以说自己的半截身子都长入泥土里,对土地有一种深入血肉、渗到骨子里的感情。

有一年栽秧时节,乡里的农科员到水田里,手把手指导社员严格按要求做好秧丛的株距、行距和通风透光事宜。我家栽秧那天,我父亲拄着拐棍到田边,仔细看农科员边讲解边演示。当时他嘴上不说什么,但过后他却说:“秧丛栽得这么稀,会不会有点浪费土地了?”没想到,当年我家的每亩稻谷比往年多打了80斤。我父亲喜滋滋地说:“科学种田还真灵!今后你们这样种庄稼,我归山(方言,去世的意思)也放心了。”

第一轮土地承包时我家种了6亩地,每年要缴160多公斤粮食或200来元农业税。2006年,农业税取消后,不仅钱或粮不再缴了,还享受政府补助150多元。这种做梦也想不到的好事让家乡的父老乡亲们一见面就争相夸党的政策好、改革开放好!可惜我的父亲母亲都没能活到这一年。可以说这是种了一辈地,把土地当成他生命的一部分的父亲一生中最大的一桩憾事。

值得欣慰的是,到目前,我家承包的6亩地一直由我媳妇耕种着,并且根据党的十九大关于“保持土地承包关系稳定不变,第二轮土地承包到期后再延长三十年”的精神,继续签订了土地承包30年的合同。随着党中央关于乡村振兴战略得到切实实施,盘田种地有化肥农药使用补贴,购买耕地、耙田、栽秧等小型农机都有补助。一个人种好管好6亩地比过去显得轻松多啦!

护山 山更青

一说起岩曲村地处高寒山区,自然让人想到高山、密林,潺潺溪流,鸟语花香,有些潮润而清新的空气……

我自幼在大山里长大,山上浓绿的树木,山间清澈的溪流、林间鲜嫩的菌子、香甜的野果是我记忆中的珍宝。是的,在我童年时候,岩曲村周边的远山近岭上,满眼是苍绿的松树、冷杉和青。高山背阴处或山箐中,摇曳的竹子染翠了箐,泼绿了坡。如果你爬到一座高山顶上眺望,只见万山起伏如大海骇浪,脚下是绿树的海洋,山风掠过树海发出的声音由远而近,由小变大,快到身边时仿佛汹涌的波涛呼啸着、奔涌着朝你席卷而来,然后从你脚下哗哗地慢慢远去,林涛那令人惊心动魄的气势让人终生难忘。

夏天,我们几个童年的伙伴相邀约,背上小背箩钻进树林里拾菌子。我们知道哪个山梁上爱长冷菌,哪座山的向阳坡上爱长青头菌,哪架山的青林丛间松茸成窝成行,等等。当我们在大山里走累了,就顺便在林子里摘些野生的蓝莓、草莓或覆盆子吃;一时采摘不到野果子,我们就找几朵羊奶菌来吃。在野生菌中,唯有羊奶菌是可以生吃的:把一朵羊奶菌的伞盖一掰两半,那乳白色的奶汁就淌出来了,送入口中一咀嚼,鲜嫩而满嘴清香。要是渴了,我们就在山涧边掬几捧水喝,那山涧溪水是从大山肚子里淌出来的,凉凉的,甜丝丝的。在我童年的记忆里,家乡四周群山既是要啥有啥的一座绿色宝库,也是山里孩子们的乐园。我们就是故乡的青山绿水滋养大的。

很可惜,在十年“文化大革命”动乱中,岩曲村的绿色宝库被人为地毁掉了!原来的大队党支部书记被当成岩曲村党内最大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遭打倒,“靠边站”;对护林防火工作极端负责任、任劳任怨工作了十来年的护林员树生伯,因坚决制止多次进山偷砍木料的人而被打伤致残。结果,1968年,牦牛山水源箐发生火灾,无人领头组织群众去扑灭山火,熊熊大火在山上蔓延了七天七夜,把牦牛箐的几架山烧成黑乎乎的一片。从那以后,牦牛箐箐沟里的溪水锐减了一大半,导致每年春耕,全村的水稻都因缺水不能按时栽插,稻谷收成只有往年的一半多点。

十年动乱期间,丧失了理智的村民争先恐后上山砍炭薪烧炭,砍木头、伐木锯板子赚钱。结果,原来山上的树木多得连麂子都迷路,没几年那一片片林子就被砍得稀稀拉拉的,看着都让人心疼。“靠边站”的老支书冒着被揪斗的风险,苦口婆心去劝那些盗伐者尽快收手,却遭到盗伐者的嘲笑。他们振振有词,说:“你别咸吃萝卜淡操心啦!靠山吃山天经地义。种地烧林子,花钱解板子;斧头咚咚响,票子哗哗来。从古至今都是这样,除非你不在岩曲村过日子!”老支书见盗伐者满嘴歪理,只好摇头苦笑。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玉宇澄清,拨乱反正,党中央以1号文件的方式告诫人们:“森林过伐”是我国农村三大隐患之一,并要求“坚决刹住乱砍、滥伐的歪风”。同时,大胆进行集体林权制度改革,将林地使用权和林木所有权落实到户。从此,群众像经营责任田一样管理和保护森林资源。与此同时,各级政府纷纷出台各种优惠政策,积极助力农村的生态文明建设。就拿岩曲村来说,先是无偿帮助群众改建节柴灶,尽量减少上山砍树当柴烧。没出几年,山上裸露的黄土少了,绿意比往年浓了。又过了三五年,各地在大力发展水电事业的同时,政府拨专款为岩曲村每户无偿配送一套炊具,大力提倡和鼓励各家各户用电磁炉烧水、煮饭。不到一个月,全村200多户一改世世代代用柴烧水、煮饭的历史。

回望过去,我至今依然清楚地记得,要是在清晨,你站在弥沙河西边的山梁上朝东边山麓的岩曲村眺望,两百多家房屋的耳房顶上都冒着一股或浓或淡的炊烟。渐渐地,那一股股袅袅炊烟由浓变淡,慢慢地四散开去,在村庄上空飘荡,然后又缓缓地、缓缓地聚拢起来,化为一袭白雾,罩住村庄,不经意间又散开,悠悠地、悠悠地飘向村东横亘巍峨的牦牛山,最后绵绵地缠在牦牛山的腰间,成为山乡可人的一景。

往年,岩曲村每天三次升起炊烟。想想吧,那每天、每月、每年要烧掉多少柴火?也就是每年要砍掉多少树木啊?如今,全村家家煮饭烧水都改用电了,既卫生又环保,还保护了林木资源,炊烟的消逝实属岩曲村历史的一大进步。

历史是站在今天看过去的事,从中吸取教训,以利将来。故乡岩曲村的父老乡亲正是从砍掉山上的林子就是毁掉自己生存的根基的教训中,领悟到了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道理,从此将自己生存的这个山旮旯里的每一棵树当成自己必须倾心呵护的“责任田”,管护好、发展好。

2021年初春,我怀着眷念之情又一次回到故乡岩曲村。那天一到家,顾不上休息,就沿着我熟悉的两边开满杜鹃花的山径,带着童稚般的纯真和难以释怀的眷念,向牦牛山走去。越往上走,我的心潮越如同耳边的松涛一样澎湃:高耸的青松,盈尺的幼株,抬头见了低头还见。一条用水泥砌成的“三面光”引水沟从河源箐方向绕着山腰迤逦而来。水沟中清亮亮的泉水翻着细浪,偶尔漂浮着一两片杜鹃花瓣向前急急地奔涌而去,这一沟清泉水要流淌到山下的田坝里,去浇灌滋润麦苗、蚕豆,让它们拔节、生长。我感到一阵欣喜:眼前这一幅青山绿水的美景正是我童年的记忆呀!我凝视着眼前曾一度消逝如今又重新回来的美景,心里涌起春意般的温暖。

河水与泉水

一说起岩曲村的水,人们自然首先想到的是弥沙河。这条发源于剑川北部老君山山脉的河流在弥沙乡境内由北蜿蜒向南,长达32.5公里。弥沙河流经岩曲村时将长条形的坝子一剖两半,东边是村庄和田坝,西边全是田坝。从山顶往下俯瞰,弥沙河仿佛系在岩曲村胸前的一条碧绿色的绸带。

20世纪70年代之前,弥沙河水是活水,是有生命之水,清浑都能喝。水浑别担心,舀进桶里,待一会儿,沙子沉底,水就清亮亮的、凉凉的。中午或傍晚,女人和孩子们拎着桶,带着衣服,或者用筲箕端着菜,去河边洗菜、洗衣服。河水又清又静,一缕缕水草、青苔,在水里悠悠摆动。近乎透明的小细鳞鱼在入河中漂洗衣物或洗菜的人的赤脚旁钻来绕去,胆子大的还用嘴来啃人的脚背、脚趾,痒痒的。到了晚上,要是打着火把来到河边,可以看到胳膊粗的大鱼,那脊背黑黑的,在河水浅处悠悠游动,丝毫不怕人和火光的样子。

吃鱼,是弥沙河边人的举手之劳,人们常说,家里这头点火做饭,河那头才抓鱼不迟。三五分钟就提着活蹦乱跳的鲜鱼回家,眨眼之间,一大盆酸菜豆腐香葱鱼就端上饭桌了。

哺育生命的河流常常是温柔宽厚的,但也不乏暴躁的时候。每逢农历七八月,接连下几天的暴雨,上游的箐沟水、满地横流的雨水一古脑儿往弥沙河里涌,弥沙河暴涨了!满河浓稠黄汤似的河水,浩浩荡荡,拍打河岸水花飞溅,河中央斗笠大的漩涡,一个套着一个,翻卷而去。岩曲村人至今记忆犹新,1967年农历八月,连续七八天的强降雨,暴涨的弥沙河水携带着从箐沟中冲下来的枯枝朽木,随着漫过河堤的洪水横扫着大片包谷地,哗哗啦啦的洪水声震耳欲聋。六七天以后洪水才退去。地里尚未被冲跑的包谷杆倒伏之后被埋在泥沙里,200多亩包谷灭产了。村里的老人说,这是他们记忆中弥沙河造成的最大的一次水患。

到了20世纪90年代中期,党的惠农政策频频出台,各级政府拨专款在弥沙河沿岸建起了3个小型抽水站,将河水抽到沿岸的旱地水田里,使弥沙河更多更好地造福于老百姓。谁知好景不长。与剑川县近邻的兰坪县招商引资,在兰坪县与剑川县接壤代号81的地方建起了铅锌冶炼厂。结果,不到三年,该铅锌冶炼厂排放的污水污染了弥沙河。突然有一天,岩曲村有群众发现被毒死的细鳞鱼和石斑鱼漂满了弥沙河。老百姓痛心疾首却状告无门。从那以后,弥沙河里的鱼虾螃蟹甚至连青蛙都绝迹了。原来清凌凌的河水变混浊了,不要说人,就连水牛也不敢下河在水里打滚了。

值得庆幸的是,党的十八大高屋建瓴,及时指出:“建设生态文明,是关系人民福祉、关乎民族未来的长远大计。”并提出“要给子孙后代留下天蓝、地绿、水净的美好家园”的号召,81铅锌冶炼厂被上级有关部门果断地关停了。弥沙乡在各级政府的支持下,于2013年投资2537.16万元,治理了弥沙河干支流总长5.9公里,新筑堤坝长8.96公里,并在堤旁植树15000多棵,弥沙河的成功治理,使沿岸的老百姓有希望在不久的将来重新用上清澈的河水。

常言说:有收无收在于水;水丰才能粮茂。有句话说得更形象、深刻,说:“水利是农业的命脉。”岩曲村地处山区,有丰沛的水资源,但都藏在深谷山箐中。在旧社会,岩曲村有人就曾提出把山箐水引出来供栽秧和灌溉用的设想。但这就得开挖两条绕山绕岭长达30多里的引水沟。这么大的一项工程在旧社会是不可能做到的,只能是老百姓的一个梦想。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人民当家作主,共产党成了人民的主心骨,要为人民谋利益。根据岩曲村生产缺水的实际,1958年,上级专门派来了两名水利技术员,来帮助岩曲村踏勘水资源、测量确定开挖水沟的线路。经过10多天的爬山过箐、披荆斩棘、反复踏勘测量,终于在岩曲村东边的河源箐和西边的磨房箐测定了两条总长共31里的引水沟。按预计,这两条引水沟修成功之后,可以灌溉岩曲村所有的水田旱地。

正如毛泽东同志说的,当年人民群众中蕴藏着极大的社会主义建设热情,人人热气高,干劲大,肯吃苦。在当年没有雷管、炸药、水泥的情况下,就靠铁锤钢钎敲打,靠烧石灰封堵砌,只用了7个多月时间就把两条引水沟顺利挖成功并通水了!在两条引水沟胜利通水的庆祝会上,岩曲村的白族歌手李汉兴深情地唱道:“美好理想美好梦,世代盼望世代空;党的光辉照边疆,一朝就成功。”这首民歌表达了岩曲村村民牢记共产党的恩情,永远跟党走的心声。

位于岩曲村东西边大山中的两条引水沟修通之后,从引水沟中汩汩流淌而来的泉水足够灌溉全村的所有水田旱地,确保每年粮食稳产还略有增收。为此,岩曲村人把东西山两条引水沟誉为“二龙送水,天旱不愁”。

还在集体生产劳动的那些年月,就是栽秧最忙、最急需用水的时节,全村5个生产队每队也只需安排一个水管员。水管员肩扛一把锄头,在田间地头转悠一圈,这里开挖个水口,那边埂子低凹处填几块土,一股股清水就哗哗地流到地里,不出两三天,满坝待栽秧的田里就水汪汪一片。这样集中灌水,一丘丘突破,省力又快当。难怪社员们都说:水管员的活计最轻松。

25年后,岩曲村农田灌溉用水却出现了新难题。首先是河源箐和磨房箐周边山上的水源林多数被砍伐,山箐水明显减少了,注入引水沟中的水自然减少;其次是1958年挖通的两条引水沟多年失修,水沟渗漏现象逐年加大;再次是连接总水沟的小沟、岔沟淤泥阻塞,水流跑冒滴漏现象突出。在灌溉用水紧缺之际,家家担心自家的那几丘责任田误了农时,都争抢着用水,结果正如群众自己感叹的:“流到自家田里的水只有筷子粗的一股了。”栽秧时节,家家户户白天黑夜轮流出动蹲沟守水,非忙碌上十天半月不可。

栽秧灌溉用水难,群众觉得闹心,村干部发愁。说来也真巧!在这节骨眼上,中央财政小型农田水利项目实施政策出台。这对岩曲村干部群众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久旱逢甘霖”。有了资金做后盾,加上群众踊跃自愿出力,把修复引水沟用的水泥、沙子人背马驮运往河源箐和磨坊箐引水沟修复工地,村里那些曾经到外地建筑工地打工,掌握了水泥使用技术的年轻人,主动承担了用水泥砌“三面光”水沟的技术指导任务,少添一铲水泥浆也不行。村干部和群众一起热火朝天苦干了一冬,终于把两条引水沟修复一新。原来漏洞百出的两条引水沟变成了滴水不漏的“三面光”引水沟。

更值得一提的是,岩曲村被弥沙河隔为东西两半的田坝,西边田少,东边田多,而由磨房箐引水沟引来的水水量充足,西边田少水用不完;东边田多水却不够用。在县水利技术部门的指导下,帮助岩曲村在弥沙河上建起了一根倒虹吸钢管,将弥沙河西边浇灌田地用不完的磨房箐沟引水调往河东,确保了弥沙河东田地灌溉用水更充裕、更有保障。弥沙河上倒虹吸工程的建成,是岩曲村水利建设史上的又一精彩之笔。

住房的今昔

我记忆中的故乡是一个依山而居、有二百多户人家的村庄。6棵高大、浓荫蔽日的冷杉分成两排屹立在村头。一看到这6棵冷杉就知道岩曲村到啦!因为是靠山而居,村庄背后就是松树林,而紧连村庄的西边是村民们四季耕种的碧绿与金黄更替的狭长的田坝。

那年月,村里的房屋大都是石头砌的地基,泥土夯的墙,松木或杉木做的屋架。屋顶上有的覆盖着鱼鳞般密集的灰瓦片,而大多数却覆盖着篾笆或薄木板。年深日久,屋顶上那些篾笆和薄木板经日晒雨淋,都变得黑不溜秋的。这些房屋显得陈旧,甚至有些衰败,但梁间燕仍欢快地飞去又复来,给沉寂的村庄带来了生机。要是你留意察看,就会发现,这里的每一座房屋或每一处的房屋,都能巧借地形,顺势就向,当疏则疏,当密则密。而在房前屋后,不少人家还辟有菜园;处于逼仄处的人家,也总不忘栽下两棵桃树、李树或杏树。这一切使居住在这里的乡亲,倒也能从清贫之中享受到自然的雨露和清新的空气,使那些一年四季奔波劳累的心,有了歇息和安稳的去处。

20世纪50年代初的岩曲村留给我的印象是,村子背后山上的树木葱茏滴翠,从山上流淌下来流经村子的两条溪水清清亮亮的,人们经常在溪边洗菜、洗衣服。刚从地里劳作回来的人顺便在溪中洗去手脚或锄头上的泥土。年轻人的笑声和打闹时飞溅的水花沸腾了一沟小溪,热闹了整个山村。当沉重的夜幕笼罩着村庄之后,只有松明灯微弱的火光说明少数人还继续着白天的忙碌。一旦那星光点点似的松明灯次第熄灭之后,躺在老旧房屋里的人便能真切感受到松风、溪喧、虫鸣都涌进屋里,分明感受到了山林之气,于是安然睡去。

冬去春来,岁月不老,但是那些原本就不结实的房屋在日复一日的日晒雨淋风催之中渐显苍老,屋檐朽得残缺不齐,烟火熏黑了剥落的老墙,也熏黑了山里人苦涩的岁月。屋漏想补,穷则思变。岩曲村人做梦也想着要盖新房。

在我的记忆中,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岩曲村第一家盖新房的是被村里人称为“能人”的高庆堂叔。那是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26年之后。高庆堂两口子和儿子、儿媳妇把攒足的劲都使出来,他不是埋头盘田种粮食,而是在承包的两亩旱地里种烤烟,一年可净赚1万多元。他喂养老母猪育仔猪,第二年卖仔猪能赚2千多。后来用辛辛苦苦攒下的钱一次盖起了4间一耳的一栋砖木结构的新房,而且4间一耳和院子全部打成了水泥地皮,墙壁用石灰刮得平整洁白亮眼,惹得全村人心里痒痒的,都跑来参观。有人问盖这新房共花了多少钱?庆堂叔笑笑没说花了多少钱,只说:“大家都知道,我原来两间一耳一家三代人前后住了40多年,我把一耳隔成两半,一半做饭,一半两口子睡,没有窗户,又黑又闷,太不方便了啊!再说,一眨眼我孙子也要结婚成家了,不盖新房实在不行了。”听者都唏嘘不已,连声说:“确实是得盖栋新房了!”

其实,像高庆堂家那样一家三代人,40多年住一栋年久失修的老房子,这在岩曲村是一个普遍现象。有些老房子的山墙多年前就用一根原木抵着,使人联想起那些靠拐棍才能稳住身体的老人。

岩曲村刮起盖新房之风得益于我国实行改革开放。东方风来,在僻远的滇西农村虽说不上春意浓浓,但如红梅枝头的花苞已透露出了暖春的讯息。乘着改革开放的春风,岩曲村的年轻人纷纷外出打工,有的还跑到深圳、珠海。外出打工的赵新生等5人在外地的建筑行业一干就是10年。他们不仅学到了起房盖屋的技术,还开阔了视野。他们回到岩曲村以后,用自己辛辛苦苦攒下的钱和学到的建房技术,一口气盖起了钢混结构的5栋二层楼住房。搬进新居的那天,赵新生特意在大门上贴了这样一副乔迁喜联:“文明村院福中福,幸福人家楼上楼。”同时住进新居的李茂盛家贴的乔迁喜联是:“改革花开香千里,勤劳果实美万家。”楹联中洋溢着感谢党的改革开放政策的浓浓的喜悦之情。而赵新生5个年轻人在岩曲村头一回建钢混结构的两层楼房,在全村乃至全乡一时传为佳话。

岩曲村大规模拆旧房建新房始于2017年,也就是实施精准扶贫的第三年。村里想盖新房却没有能力的建档立卡贫困户,也因各级政府的倾力扶持,实现了拆旧建新的统一规划,帮助贫困户在切实脱贫致富的同时,拥有了自己的钢混小楼房。村里的两条泥巴村道也变成了宽敞的水泥路,并安上了路灯,结束了村民们晚上走亲串戚打松明火把走路的历史。

我退休之后,逢年过节都要回岩曲村走一走、看一看。像雨后春笋般在旧宅基地上拔地而起的一座座簇新、敞亮的房屋,一次次向我诉说着乡亲们的日子一年比一年富足了。如果再留心细看,房前屋后,见缝插绿;村容整洁,空气清新。岩曲村的变化有力证明:在社会主义的中国,再偏远、再贫困的乡村,都会建设成富裕、美丽的乡村。

细细品味近两年我回乡的所见所闻,我又有新的发现:前几年回岩曲村听乡亲们说得最多、最新的话题是:谁家盖起了新房,新盖的房子哪些方面优于前几年盖的房子;而我去拜亲访友道喜也总是离不开“恭贺喜迁新居”之类的话。可近两年回老家,听乡邻们聊得最多的话题,是谁家的孩子考上了重点大学或研究生,谁家的孩子更上进、更有出息。年年有新话题,说明岩曲村年年在发展变化,岩曲村的发展也是祖国发展的缩影。

路越走越宽

曾经不敢有梦,那是生活苦涩和色彩单调的年代。

我的老家岩曲村坐落在老君山山脉和雪帮山山脉形成的峡谷中间,群山连绵,箐谷纵横,供人们出行的路忽而蜿蜒在山坡上,忽而穿行在箐谷里。几百年来,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就是靠盘山过箐的羊肠小道与山外界往来。

岩曲村与外界联系往来的路主要有两条山路:一条是从岩曲村出发往北走30里,到达马登镇马登街,是岩曲村人赶集销售农副产品和购买生产生活用品的地方;从岩曲村出发往南走32里,抵达弥沙乡政府驻地,那里设有乡级医院、乡级中学,是岩曲村人就医、小孩读中学的地方。另一条山路是从岩曲村出发,往东翻越海拔3100米的牦牛山,然后继续翻山越岭跋涉将近80多里,到达剑川县城。往年,岩曲村人需要到县城办事,通常天亮起程,走累了在路边小憩片刻,太阳将近落山时可赶到县城。1960年至1966年我到剑川中学和鹤庆中学读初中、高中那年月,一直靠步行往返走的就是这条山间小路。当年,在崇山峻岭中汗渍涔涔地跋涉时,我的脑海中常常产生美好的幻想:脚下的羊肠小道变成了一条平坦的通途,自己跟许多远行到县城的人一起坐在宽敞舒适的客车里向前奔驰!

崎岖而漫长的山路让岩曲村人吃了不少苦,留下了许多苦涩难忘的记忆。1973年冬,岩曲村的一名产妇,临产时因胎儿横位,生出一只小手后难产,家人迫不得已,只好临时扎了一副简易担架,火急火燎地将产妇抬送往公社医院。谁知,颠簸了两个来小时将产妇送到公社医院时,产妇因失血过多,母子俩都未能得救。这个悲剧犹如一片驱赶不散的乌云笼罩在岩曲村人的心头。人们一说起这件揪心事,都说:当年如果路再近一点,或者路哪怕平坦一点,产妇肯定会得救的。1974年修马(登)弥(沙)公路时,在岩曲村范围内的路段需要占用集体的部分良田,按规定要给受损失的生产队一定的补偿款,但这几个生产队干部一致表示:一分补偿款也不要!只盼望公路早日修通,方便群众就医最好!真诚之心让公路指挥部的负责人感慨不已。

1976年,马(登)弥(沙)公路长24公里、宽6.5米的四等级土路修通了,但在这条土公路上跑的都是供销部门运货物的货车或进山运木材的大卡车。尽管如此,马弥土公路的通车结束了岩曲村不通公路的历史,村民们到马登街赶集、到弥沙乡政府办事,学生到乡级中学读书缩短了四五里路程,还少了许多走山路遭受的坑坑洼洼和磕磕绊绊,也算岩曲村民出行的一大改观。

1959年3月,剑(川)兰(坪)公路剑川段81公里路段修通,到1977年下关至兰坪的客运开通。这意味着岩曲村要外出的人只要先步行9公里路到马登街候车点等候,就可以搭乘兰坪至下关的过路客车,到达剑川县城乃至州府下关。

进入21世纪,各级党委、政府强烈意识到“要想富,先修路”的重要性和紧迫性。2000年4月,剑川县委、政府下大力筹措资金60万元,将马(登)弥(沙)公路改建成柏油路面的二级公路,大大改善了路况。公路畅通加快了岩曲经济的发展。先富起来的人家,瞄准市场开始购置私家车跑货运、跑客运。我老家岩曲村人从此不再需要先步行9公里路到马登搭乘过路客车才能远行。

不久,岩曲村跟全国各地农村一样切实实施乡村振兴战略,推进村村通工程,岩曲村房前屋后的所有土路全部得到硬化,私家大车、中巴车、小轿车都可以直接开到家门口,实现了“出门有路,抬脚上车”,乘上汽车走出大山的梦想。

出行的路,紧连平安路。如今,在岩曲村一说起通公路通汽车的优越性这个话题,人们都感慨不已:“哦,通公路、通车子好处可多啰!”接着就掰着手指头说:“岩曲三社的福金他妈,一天晚上突然晕倒。好在福金本身就是开小中巴跑客运的,他立即驾车把他妈送往县医院。医生一检查,说:‘得赶快送往州医院,说不定还有希望。’福金立即把他妈送往下关州医院。经过施救,福金妈得救了。医生说:‘病人还算送得及时,再迟半个小时就没治了。’现在治疗后的福金妈,跟没病过似的,就是走路比以前少利索点。”“哦,还有四社的富花,预产期还不到十来天,一天,半夜里突然出血不止,他爱人连忙请德宝开车,把富花送到县医院,顺利把孩子生了下来,母子平安。这几年大家手头经济宽裕了,加上坐车很方便,要生小孩的妇女都定期到县医院做检查,生小孩时都到县医院生,挺安全,也省心。多好!”我跟许多乡亲聊过通公路,坐汽车方便、快当这个话题,不同的人举的事例不尽相同,但有一点是共同的,那就是他们的脸上都洋溢着获得感、平安感和幸福感。

出行的路,连着发展的路。岩曲村连接外界的公路畅通之后,全村的经济发展步伐大大加快了。群众自家种的大白芸豆、红心洋芋、蔓茎、青豌豆等生态蔬菜源源不断地销往外地,深受客户喜爱。夏秋二季,牦牛山上的特产松茸、青头菌、羊奶菌、鸡窝菌等又香又嫩的野生菌,中午刚从山上采摘下山,由收购商零散收购,然后集中包装放入冷藏箱,下午就动身外运,第二天早上由专人在下关、昆明等地的菜市场上市销售,往往成为抢手货。

不是大山里过去没有宝贝,而是宽阔平坦、风雨无阻的路,唤醒了沉睡的大山,让岩曲村人搭乘上了新时代的快车,拓宽了经济发展之路,改变了山乡的容颜,也改变了岩曲村人的精神面貌。毫无疑义,沐浴着新时代春风春雨的岩曲村就是诗和远方。

喜看观念新

改革开放给岩曲村人带来的最大变化是人的变化,也就是人们观念的改变。当然,人们观念的改变不像盖房子、挖水沟、修公路那样声势浩大,在不长的时间内就能够完成,而是如同冬末春初河边柳树的叶子,在不知不觉之间绿了,而当我们明显地感觉到它的影响、它的成效、它的力量的时候,那已经是春色满园关不住,势不可挡了。

乡亲们长期生活在大山重重包围之中,消息闭塞,眼界窄逼,见识少,导致思想保守、观念陈旧。比如,在以前岩曲村人的观念中,妇女就是家庭主妇,生来就是做家务,生儿育女,侍候公婆,盘田种地。因此,不要说在旧社会岩曲村没有一个妇女是识字的,就是到了1970年,岩曲村的女孩子仍然没有一个人上过学,识得自己名字。1958年,在全民大跃进的形势下,开展扫除文盲运动的热潮也影响到岩曲村。根据上面的要求,我们岩曲小学的老师和学生白天在路边设立了“扫盲岗”,来来往往、下地干活的妇女经过“扫盲岗”就必须学会几个字,才能放行;晚上把妇女集中到小学校里,叫“上夜校”,妇女必须参加识字班,叫“扫除文盲”。但折腾了一阵子之后就不了了之。村里有个“老先生”鄙夷地断言:“岩曲村的女人也识字,除非马长角,牛生鬃那一天!”

历史翻开了新的一页。我国实行改革开放以后,加快了教育的步伐,完全小学办到村,初级中学办到乡,人们的观念也逐步转变了,岩曲村女孩子上学读书的越来越多,她们沐浴着党的雨露,自如地向阳生长。1992年,岩曲村出了第一个女大学生,全村人乐不可支,议论纷纷,还说:“要是老先生还活着,那该多好!马没长角,牛没生鬃,岩曲村却有了自己的女秀才。”

到了2021年,据村民委员会统计,岩曲村共出了28个女大学生,4个女研究生。女孩子上大学走得越来越远,其中一个走得最远的到了西藏,她从西藏大学毕业后,在日喀则市的一所中学里任教。今天,从岩曲村走出的女大学生中,有不少人当上了中小学教师或医生,有的在各级党政部门工作,有的还走上了领导岗位。以往那种山里的女孩“离不开锅台,上不了讲台,登不上舞台”的陈旧观念早已改变,取而代之的是岩曲村男人能做到的,岩曲村的女人也能做到的信念与实践。

记得2018年国庆长假,我回到岩曲村。一天,去看望表婶,她笑咪乐呵地告诉我:“这些年,村里人文明起来了,不再叫我‘瘸子他妈’啦!……”

原来,表婶的儿子小时候不幸患了小儿麻痹症,走路一瘸一瘸的,村里人便叫他“瘸子”,叫他妈“瘸子他妈”。类似的称呼在当地习以为常,比如,谁家有个弱智儿子,人们就叫他“憨包”,叫他爹妈“憨包他爹”“憨包他妈”,等等。尽管这样的称呼没有太多恶意,而且在我们偏远的山区成为一种习惯,但是表婶、表叔内心还是有一种难言的伤痛。表婶说:“眼下这些年,政府不仅让老百姓过上了吃饱穿暖的好日子,还帮助残疾人重获新生,真得好好感谢改革开放,好好感谢党帮扶残疾人的好政策啊!”

在与表婶的交谈中得知,剑川兴艺木雕文化发展有限公司董事长段四兴致富不忘乡亲,免费举办了多期学习木雕技术培训班,招收农村青年参加培训,还特别招收残疾青年参加培训,让他们拥有一技之长,走上自食其力之路。表婶的儿子就是参加了培训之后掌握了木雕雕刻技术,并留在公司打工。一个残疾人终于靠自己的双手,找回了做人的自信和尊严。

当我进行了深入的了解之后得知,岩曲村共有持证残疾人16名,他们都享受着不同层次的最低生活保障,其中,有一部分人通过各种渠道的帮扶,不仅做到自食其力,还对社会做出了十分可贵的贡献。从岩曲村残疾人这个社会最困难群体的变化可以看出,改革开放以后特别是新时代以来,集教育、宣传、道德和法律的合力,润物细无声地改变着广大群众对残疾人的偏见和陈腐观念,沿袭数百年的“憨包”“瘸子”“聋子”“瞎子”这些不雅的称呼,已成为历史的陈迹。世风的变化、文明的升华,说明人们的观念变了。

观念一变天地新。在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前近三十年间,乡下人外出务工被认为是“搞资本主义”,让人谈虎色变,而历史跨进新时代,为了脱贫致富,乡下人进城打工成了势不可挡的潮流。这些被称为“农民工”“打工族”的进城务工人员,凭他们的诚实劳动闯出了令人羡慕的一片天。

就拿岩曲村的青年高文杰来说,他到昆明自谋生路,落脚在一个汽车修理厂打工。站稳脚跟之后,把媳妇也带到昆明,进餐饮店打工。他俩有了小孩,就把文杰的母亲带到昆明帮忙照顾小孩。文杰两口子从租房到买房,从打工养活自己到供养孩子和母亲吃喝,再到供孩子上幼儿园、上小学,虽然生活过得不是很富足,但用他们的话说是:“还算过得可以。”村里人都称赞文杰两口子是“山里人”变昆明大城市人,有出息了。也有人说树喜比文杰“更牛”。原来树喜两口子到下关打工,树喜在建筑行业,他媳妇在洗衣店。两年后,树喜把50多岁的爸妈也从岩曲村接到下关,本来就有木匠手艺的爸爸也到建筑行业打工;他妈先是照顾树喜的小孩,小孩上小学后,树喜妈也去饮食店打工。由于树喜妈择菜、洗碗不怕吃苦,又很诚实,饭店老板除了提供一日三餐外,还每月给她1800元工钱。树喜妈说:“在岩曲老家种地,一家人一年苦的钱还没有现在我一人一年苦的钱多。早知到城里打工这么吃香,早来下关几年该多好啊!”说这番话时的树喜妈一脸的自豪。听树喜说,等他家攒够了钱就买一套新住房,这样在下关打工、生活也就更安心了。问树喜妈:“你们老俩口都外出打工,你家的承包地咋办?”“都拿给亲戚种了。地荒了可惜呀!”树喜妈真是快人快语。

岩曲村太小了,只能在县级地图上才能找到它的方位。但是,岩曲村的变化可以说是我国广大农村改革开放40多年来巨大变化的一个缩影。你看,山秀美了,水充沛了,地丰盈了,房敞亮了,路平阔了,人也变了,而且人的观念的变化才是最根本的变化。改革开放的春风之所以吹醒了一个封闭的小山村,推动了它的经济、社会的发展,最重要的原因就在于它打破了陈旧疆化的思想观念的束缚,解放了人们的思想,让他们找到了发展的方向和空间。当然,今后岩曲村人还要走得更远、发展得更好,就必须继续解放思想,更新观念,增强前行的能力,赶上新时代的步伐。

编辑手记:

2022年是党的二十大召开之年,是实施“十四五”规划、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重要一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3周年,经过40余年的改革开放,社会和人民生活发生了根本性变化,全民一起享受着国家改革开放带来的成果,享受着伟大时代带给人们的幸福生活。大理和大理的各族群众和全国人民一起,和这个伟大的时代一起,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发展巨变,特别是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以前所未有的力度推进全面深化改革,使人民群众的获得感、幸福感、安全感明显增强。高万鑫老师的《岩曲村的幸福变迁》以他的故乡,大理一个叫岩曲的小山村为点,回忆了岩曲村几十年来,尤其是改革开放以来人们的生产、生活的变化,包括惠农政策、环境保护、住房、出行、人们观念等几个方面,岩曲村的变化可以说是我国广大农村改革开放40多年来巨大变化的一个缩影。现在,岩曲村山秀美了,水充沛了,地丰盈了,房敞亮了,路平阔了,人也变了,更为难得的是,在作者的回忆中,多次谈到岩曲村人们思想观念的变化,这才是最根本的变化,也让我们对岩曲村的未来充满着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