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边书（组章）

娜仁琪琪格 /北京

我穿过槐花飘洒的小径来到这里

我是穿过槐花飘洒的小径来到这里，小径两边的槐树开着清白的花，我远远地走来，它们仿佛排队迎接我，并且不停地往我的身上洒小花。于是，我的头上、肩上不停地有花儿簌簌飘落，轻轻依附，那一朵朵、一瓣瓣是多么娇俏可爱，像极了可爱的小女儿。

清晨的阳光在布施仁爱、温情、平等无二的慈悲，万物都在光照中熠熠生辉。小鸟在树上婉转歌唱，那声音是清亮、是和悦，是简单剔透的音符在跳跃婉转的旋律。忽然，我看到一只喜鹊飞落在了地上，看了看我，走入了草丛，不一会儿，又看到了一只喜鹊飞落地上，看了看我，走入了草丛。它们都是在离我不远的前方落在路上，又以同样的姿态隐没于草丛。

我就是这样穿过槐花开满，纷飞飘落的小径来到这里，我情不自禁大声歌吟：槐花已成阴，我是花中人……

我的身心都浸染了槐花香。

此时，我坐在了这里，坐在蒲草丰茂、流水明静的河边，凝神着眼前的一切，我的目光一定是多了几分温情，心多了几分柔软。

看着几只红蜻蜓、灰蜻蜓飞来飞去，一只红蜻蜓偏爱上了一棵枯黄的草茎，它是多么可爱。它刚刚飞起，又马上落下，几次反复又落在草茎上长久不动。

远方有小野鸭子在觅食，穿梭游戏，再往远方眺望时，我看到一只白鸟从水中展开翅膀飞起，隐没在了对岸的树林。树林是鸟儿栖息、藏身的家园啊，有了树林，蒲草，芦苇，才会有鸟儿们从远方而来，在这里停留，繁衍生息。比起因水的阔大无碍，水流奔涌，波光潋滟，我更爱着水草丰茂，万物共生的湿地。

“目不暂舍”啊，不时会有鱼儿突然跃出水面，打了一个漂亮的水漂儿，给揣在身体中的一颗心带来颤动，带来惊喜。而一对、一对飞舞的黑蝴蝶，它们精灵般不同寻常。

又是谁在蒲草丛中“咕噜咕噜”地说话？

一排娇小的鸟儿突然在眼前飞过，迅疾消失于蒲草丛中。

自在花开

紧跟在浓稠的夏雨之后的一定是草木旺盛葳蕤。

此时，潮白河边的青草蓬勃生长，像极了刚刚出生的小婴儿，一天不见就变了另一个样子。我爱极了野草丛中的那些小野花，它们可爱、俏皮、灵动，这些看着柔弱、纤小的花儿，每一个都有着顽强的生命力。是的，它们就是一群野孩子，不需要谁小心翼翼地呵护，它们沐风沐雨，大风摧折了树木，却摧折不断在风中不断低头的小野花。

人到中年，我越来越爱平淡朴素的事物，爱上了这些小野花。一次又一次走近它们，凝视它们，嗅它们的香，听它们说悄悄话。看也看不够，就用手机反复地拍，不同角度地拍。我看小花儿的时候，看到的不仅是花儿，而是小仙子、小天使。

多么可爱！牵牛花可以开在低处，更可以在其他草木上、篱笆上拉腕儿结网，站在很高的地方婀娜多姿地吹着小喇叭。紫的、粉红的、白色的，每种色彩都很好看。旋覆花，每一朵都是金色的小太阳，每一棵上都有很多笑呵呵的小太阳。它们一堆一堆地长在一起，一片一片地长在一起，它们簇拥着举着无数个金灿灿的小太阳。苜蓿花是紫色的，鸭蒲草花是蓝色的，苜蓿花的紫和鸭蒲草的蓝都有一种幽冥的气质，它们的花更小，更细碎。早春中的斑种草也是这样，细碎的小花，精灵一样在草丛中闪烁。

我想起了早春时这里恣意开放的是二月兰、苦菜花。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自然世界有自己的秩序与规律。此时，潮白河边开得最多的是天人葵与金光黑心菊，它们是五年前园林工人在此播下的种子，而后就自生自长开得烂漫。

好看、漂亮、美，每一种花我都很喜欢，都看不够。

牵牛花、旋覆花、苜蓿花、天人葵、金光黑心菊、鸭蒲草，包括二月兰、苦菜花，怎么能比较谁最美呢？当你说出谁最美，不过是你的分别心在做功，也只是你一个人的眼光与感受。这个世界很多事物本来就没什么最好与最差，只是俗世之人一定要分个高下。一如：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什么事情有一个绝对的公平、公正的标准？除非四季不更迭，日月不轮转。

所以，自在地开着自己的花就好，那就是天地无双的美，个体生命最独特的美。

寂寥之美

我还是忍不住要说出这条河，这片天空下的寂寥之美。当我在冰层上接近河中心的芦苇，我知道我是借助冰的力量抵达。这一度是野鸭子、白鹭的国土，我也相信鹧鸪的存在，因为在夏日的清晨我会被它们叫醒。

我喜欢白鹭突然从茂盛的芦苇丛中飞起，它们飞起的翅膀承载了我飞翔的灵魂。有人划着气垫船穿梭于苇丛里打鱼，远看虽然是道风景，但我对他们是有意见的，他们经常会惊扰了那些水鸟。鱼儿自然更不喜欢它们，但有些鱼儿经不起诱惑，它们后悔时已经晚了。而我的惋惜、怜悯有什么用呢？打鱼的人不听我的劝说，我的语言是无力的。

你们此时看到了，芦苇不止绿的时候是风景，黄了以后，干枯了以后依然是，而且很美。

只是，我再次想起那些小水鸭子，那么小、那么小，是去哪里过冬呢？在河水刚刚结冰的时候，我还看到它们集会，我也曾认为芦苇深处是它们的家园。有它们的家吗？一点踪迹都没有。

河真是很宽的，更多的时候我都是在大堤上眺望、凝视。现在我用脚步来丈量它的宽度，我目测它实际的宽，而我是一个没数字概念的人，只会说：真是很宽啊。

我决定在春水融化之前多来走走，在晶莹剔透的冰面上和芦苇站在一起。我在芦苇中穿梭，想到生命是多么顽强，春风一到它们就会复苏，从根部发出新芽，而后迅猛长绿，又是生机勃勃的样子。

我从苇丛走出，夜幕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