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大杠”祖孙情

2023-04-23 07:12王思敏
初中生之友·中旬刊 2023年4期
关键词:纱裙沙哑校门口

王思敏

姥姥家院子口,有一座青砖砌成的自行车棚,车棚最里面停着姥爷的一辆“二八大杠”自行车。年幼时与姥爷的记忆,和它是分不开的。

小时候,我总是坐在“二八大杠”的横梁上,和姥爷说着学校里发生的趣事。有时候街道上的人突然多起来,姥爷就让我大声唱歌:“唱个《让我们荡起双桨》吧,好听!”我开心地唱着歌,姥爷则拨动“丁零零”的车铃,为我打起欢快的节奏。偶尔我唱得快了,姥爷跟不上,就连拨好几下车铃,引得我俩哈哈大笑。

这一天,姥爷又骑着“二八大杠”送我上学。前晚刚下过雨,姥爷骑到校门口时,车轮突然打滑了,我俩连人带车地摔在了泥水坑里。妈妈为我新买的纱裙被泥水溅得面目全非,还沾上了脏树叶。一些路过的同学指着我哈哈大笑,那一瞬间,我的脸羞得发烫,低着头,不肯从地上起来。姥爷吃力地抱起我,看着我湿透的纱裙,用那双布满老茧和色斑的大手费劲地掸了掸,自责道:“都怪姥爷不小心!”接着,他扶起车子,拨了拨车铃,清脆的“丁零零”声顿时变成了沙哑的“嘟噜噜”声。一听到那铃声,我越发怒意上涌,走到“二八大杠”前,使尽浑身力气又将它推倒在地,继而头也不回地向教室跑去,全然不理会身后传来的一声叹息。

姥爷一向节俭,车铃坏了他说“不值当修”,可那沙哑的铃声像是时刻提醒着我曾发生过那件难堪的事,我便越发不喜欢“二八大杠”了。后来,姥爷退休了,便整日骑着它回收旧报纸,我更觉得脸上无光。姥爷知道我的心思,每次送了我之后,才从随身携带的挎包里取出那块写有“回收旧报纸”的木牌,放在车筐里,走街串巷寻找生意,等到放学时再收起来去接我。可即便这样小心,我最在意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有一次,姥爷又去一户人家收报纸,一进门,发现那个人有点眼熟,似乎在学校门口一起接孩子的时候碰过面。那人也认出了姥爷,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第二天,我就得到了一个外号——收破烂儿家的小孩。那天放学,我看到在校门口等候的姥爷,装作不认识似的快步向家里走去,将那熟悉的“嘟噜噜”声甩在后面。进了家门,我迫不及待地扔掉书包,冲到姥爷面前,大声喊道:“你一辈子都不要再送我上学了!永远都不要!”姥爷愣住了,眼里的光一点点黯去……晚饭时,我从他卧室的门缝里看去,他正佝偻着身体,将脸埋入双手,不停颤抖。

直到第二年暑假,我和“二八大杠”才终于和解。那天,我跑去同学家玩,回家时天色太晚,我竟迷路了,一个人在十字路口盘桓,不知该往哪走。看着飞驰的车流,我着急地直想哭。就在这时,耳畔突然响起“嘟噜噜”的车铃声,我转过头去,看到姥爷朝我飞奔而来。他跳下车,紧紧地抱住我,长吁一口气:“可算找到你了,丫头,咱們回家!”坐上横梁,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如今,姥爷已经过世七年了。我时常想起坐在“二八大杠”上的时光,仿佛可以听到姥爷拨着那闷铃对我说:“丫头,咱们回家!”

(插图:朵 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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