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持那些该坚持的
——《万世师表》的价值诉求

○王文昕

1940 年奥斯卡金像奖颁奖典礼，最出风头的影片无疑是《乱世佳人》。但在片中饰演白瑞德的克拉克·盖博却在这一年与“小金人”失之交臂，因为有另一人被认为比他更出色。此人就是在《万世师表》中饰演奇普斯的罗伯特·多纳特。罗伯特·多纳特收获小金人固然因为他的出色的演技，但也得益于这部影片本身，它告诉人们：要办一所好学校，应该做到什么；要成为一名好老师，应该做到什么。借助主人公的切身经历及其思考，影片向我们传递了它的价值诉求——坚持那些该坚持的。

《万世师表》改编自英国作家詹姆斯·希尔顿的中篇小说《再会，契普斯先生》。与原著相比，影片在情节方面有一些改动，台词比原著语言更精彩，隽语箴言迭出。

影片情节很简单：

奇普斯（原名奇平，奇普斯是其绰号）大学毕业，到布鲁克菲尔德公学（以下简称“布校”）任拉丁文教师。他的原始性格较为古板、拘谨，还有些害羞。在教学方法上，他一板一眼，并不怎么受学生待见。这样教了20 多年，人到中年的奇普斯成为高级教师、前辈，却依然没有升职，他产生了强烈的人生挫败感。同校的德文教师斯塔弗邀请奇普斯去自己的家乡旅行。奇普斯邂逅了凯瑟琳，两人一见钟情，结为夫妇。

热情奔放、敢于尝新，且尊师重教、热爱儿童的凯瑟琳给奇普斯和布校注入了活力。她邀请奇普斯的学生到家里来开茶话会并形成惯例，她建议奇普斯改变教学方法，于是奇普斯开始了转变。他在课上讲“卡努勒亚法（Lex Canuleia）”——古罗马历史上一部允许贵族与平民通婚的法律，用了这样一个笑话：一位贵族绅士与一位平民女子相爱，女子想让绅士娶她。绅士说“我不能……”，女子可以说“不，你可以，你撒谎（can,you lie）”。“can,you lie（发 音 与Canuleia 十 分 接近），这就是卡努勒亚法。”奇普斯的冷笑话让学生哄堂大笑。从此，奇普斯的教育生涯“开挂”了。他与学生的关系迅速升温，成为极受爱戴的老师，也升为舍监。不幸的是，凯瑟琳很快因难产去逝。奇普斯重新孑然一身，他虽然痛苦难当，但没有消沉，而是继续他挚爱的教育生活。

奇普斯60 岁时，新校长拉尔斯顿认为老奇普斯不符合新时代学校教师的标准，想让他退休。奇普斯拒绝，并反对新校长的一些做法。学生和校委会董事们（有的是奇普斯的学生）一致站在奇普斯一边。奇普斯十分感激大家的支持、厚爱，但他也指出拉尔斯顿与他可以并存。

5 年之后，奇普斯感到身体不如以前，决定退休。在他的退休晚宴上，拉尔斯顿真诚地表达了自己对奇普斯的敬意。送奇普斯出校门时，拉尔斯顿对他说，如果将来他要写书（奇普斯在退休演讲中提到过），请他一定在他所教过的学生名单后面加上一句：“曾教导过不止一个校长。”

奇普斯退休了，但仍住在学校对面的维基特夫人（也曾是学校的员工）家中，并且仍坚持请学生来家里参加茶话会。

一战爆发了，布校不少师生参军，有的很快阵亡。奇普斯忧虑一个个鲜活生命的逝去。由于学校缺人手，奇普斯被返聘回学校担任代理校长，他义无返顾地接受了。他忠实地履行校长职责，坚持他的教育价值观，延续他幽默的授课方式。他还接受了开赴战场的科利的托付，定期去看这名学生的妻子和孩子。

战争结束，奇普斯结束了校长任期，回到平静生活中，但茶话会并没有结束。直到有一天，他安详地闭上了双眼。

时间是有力量的，如果再配合以坚持，这力量就更厚重。

奇普斯拒绝拉尔斯顿校长的退休建议时说的那段话，告诉我们他坚持的是什么。“……我只看到老传统逐渐丧失——优雅、尊严、怀旧。今天（拉尔斯顿一类人）在乎的，只是大额银行账户。你想把学校变成一个（加工）只会制造钱的笨蛋的工厂！你提高了费用，把那些真正想上学的孩子拒之门外……强化训练、机械化……把幽默和明辨是非的能力给孩子，他就能面对一切。”

教育的本质正如奇普斯所说的，就是那样简单。优秀的教师不是神，而是生活在学生中间的可接近、可交流、可信任的活生生的人。

要做到这一点，他必须尊重学生，无论他们来自什么样的家庭、有什么样的缺点、考试得几分。

奇普斯身体力行的生命平等、彼此尊重，毫无疑问深深影响了他的学生。小科利称小佩金斯为“城市的奶酪”（佩金斯家是做蔬菜生意的）引发两人打架。奇普斯说“科利，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并让两人握手。一战时，科利是军官，佩金斯是他的传令兵，科利为了保护佩金斯而牺牲，佩金斯也身亡。

好的教师会主动放下自己的架子。在凯瑟琳的点化下，奇普斯明白了这一点，并贯彻始终，比如坚持举行茶话会，拉近与学生的距离。正如凯瑟琳所说的，“十多次后，他们就把你看成是朋友。”在与学生交谈时，奇普斯常常送出笑话。幽默也是放低身架的一部分，它是一种高贵、优雅，但同时也意味着谦逊、平易近人。

布校的师生、同事打成一片的氛围令人羡慕。这是学校文化的功劳。布校尊重教师。奇普斯刚来时，有一天下午罚学生在教室做功课，却忘了下午有一场重要的球赛，而球队中最好的球员正在他的班级。他向校长表示歉意，但认为应该坚持他的惩戒举措。校长支持了他，哪怕因此输了比赛。

布校也强调纪律和分寸。奇普斯代理校长时，学生波顿顶撞教师（波顿认为不去参战的教师无能、弱不禁风）。奇普斯用教棍打了波顿，告诉他纪律的重要性，更让他明白：留在这里的教师并不是不想为国作战，而只是条件不符，但正如代理校长（奇普斯自己）一样，教师们誓和英勇的校友们同在。

布校重视体育、强调仪式感。校长会在重要的体育比赛前亲自动员；放假前会有期末晚宴；集会前，学生依次经过通道，并向值守教师报上自己的名字……这或许有些老套，但这样的仪式很迷人，是对价值观的一种别样叙述，并使学生感到自己不是缥缈的、无足轻重的个体。

一生都坚持那些该坚持的东西，这并不容易。这正是“万世师表”的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