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阿峰会明方向，深化合作前路广

武芳　刘桓

摘要：当前，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加速演进，国际力量对比深刻调整。阿拉伯国家特别是海湾国家战略自主性增强，与我加强合作、加快经济转型发展的意愿迫切，成为我国高质量共建“一带一路”的可靠保障。2022年底首届中阿峰会的成功召开，将把中阿合作推到一个全新高度。未来，应把握机遇，深化中阿战略对接和务实合作，推动中阿关系迈向新阶段。

关键词：中阿经贸合作；能源安全；创新合作

经贸合作是中阿关系最久远、最活跃的因素，也是推动中阿关系发展的不竭动力。当前，中阿在能源、基建等传统领域互为重要合作伙伴，在数字、绿色、高科技等创新领域合作不断加深。在大国博弈加剧、全球能源转型、主权债务高企、各国加速抢占新经济发展制高点的背景下，中阿经贸合作的意义进一步彰显。

一、中阿传统经贸合作成效斐然、空间广阔

（一）中阿贸易投资发展势头强劲

中阿贸易年均增速远超我外贸总体水平。2004年中阿合作论坛成立以来，中阿贸易取得长足发展，我国己成为阿拉伯国家第一大贸易伙伴国。2004-2022年，中阿贸易额从367亿美元增长到4314.4亿美元，年均增幅达14.7%，高出同期我国外贸整体增速（9.9%）4.8个百分点，在我国外贸总额中的占比由3. 2%提升至6. 8%。特别是在刚刚过去的2022年，中阿双边贸易额同比增速高达30. 66%，高出同期我国外贸整体增速26个百分点，创下中阿贸易历史新高；我国与沙特、阿联酋、伊拉克、科威特等主要伙伴国的双边贸易额增长均超过30%，中阿贸易己成为拉动我国对外贸易的重要引擎。

中阿产业链合作不断深入。2004-2021年，我国对阿直接投资存量由7.6亿美元增至229.5亿美元，增长29倍。我国企业充分发挥在制造领域的优势，在阿拉伯国家投资了汽车及机械零部件生产、新材料、农副产品加工、医疗卫生等项目。尽管对阿投资在我对外投资总额中占比很小，且以能源和基建为主，但近年来双方产业链合作开始逐步发展。如中国巨石集团投资了巨石埃及玻璃纤维股份有限公司，在当地开发了13家原料供应商，本地采购额每年达到2亿埃镑（约合人民币0.83亿元），带动大量上下游相关产业发展，使埃及一跃成为世界第五大、非洲第一大玻璃纤维生产国。

中阿先进制造业合作初现端倪。近年来，中国先进技术与阿拉伯国家传统产业的碰撞，为双方带来更多合作新增长点。如中企在沙特建立的塑胶新材料及电子光学产业制造基地，致力于利用当地石化产品资源研发和生产航空、汽车等特定行业所需新材料。产品部分运往国内，既可填补3D打印、医用和新能源等高端新材料的空白；还可用于生产半导体LED光源、AI控制模块、智能电器等，再通过将零部件运往沙特组装为成品并销往中东、欧洲市场，助力打造以我为主的全球产业链供应链。

（二）能源合作是中阿经贸合作的关键领域

阿拉伯国家是我国最大原油进口来源地，是我构建“能源命运共同体”的关键伙伴。我国自阿拉伯国家进口原油约占我国原油进口总量的一半。2022年，我国前十大石油进口国中有5个为阿拉伯国家，包括沙特、伊拉克、阿曼、阿联酋、科威特；其中自沙特进口原油8749万吨，占我国原油进口总量（50828万吨）的17%。同时，我国也是阿最大原油市场，占阿石油出口总量的三分之一。

目前，中国油企在伊拉克、阿联酋、阿曼、叙利亚等上游资源开放国家开展油田开发建设，有效带动了国内技术装备和服务业走出去，份额油的回运保证了国家能源安全；双方油气企业还不断加深在油气全产业链开发合作，如中石化与沙特阿美公司共建延布炼厂，成功进入海湾国家石化产业下游。

在美国实现能源独立和全球能源转型步伐加快背景下，阿拉伯国家对我国超大市场的倚重将进一步加剧。我国与阿拉伯国家“市场换资源”的互补性日益增强，中阿正在形成油气安全的命运共同体。预计到2040年前后，我国油气对外依存度仍将维持在70%和50%左右，中阿油气合作仍有20年的黄金期，双方在构建更加富有韧性的油气勘探开发投资、贸易、通道、炼化、销售的全产业链合作，以及加强在油气交易定价、石油人民币、金融衍生品等领域有广阔合作空间。

（三）阿拉伯国家是我国重要的海外基建市场

目前，沙特、阿联酋和伊拉克等阿拉伯国家均属我国对外承包工程的前20大国别。中阿在石油化工、电力、通信、交通等领域合作较多，随着竞争日趋激烈和我国传统成本优势下降，中企开始从传统土建领域转向投建营一体化、综合开发等业务发展，积极参与竞标沙特NEOM新城等高端项目，红海公用事业基础设施PPP项目等创新业务模式也取得实质性进展。

纵观全局，在我国传统基建市场当中，非洲地区多国货币贬值和通胀高企、主权债务违约风险上升，合作空间收缩；亚太地区是美欧重点部署和拉拢区域，我国企业与之合作恐遭更多打压。发达国家基建市场门槛高，技术壁垒、绿色壁垒和蓝色壁垒森严，我国基建企业一时也难以进入。在此背景下，沙特等海合会国家在我国对外承包工程市场上的重要性愈发凸显。

二、创新合作指引未来中阿合作的方向

（一）数字经济：务实合作与治理合作齐头并进

数字经济事关我发展大局，围绕数字经济积极开展双多边国际合作，是推动我国经济高质量发展、加快构建新发展格局的客观要求，也是我积极参与全球经济治理体系变革、构建数字合作格局的重要举措。中阿加强数字经济合作，可利用我领先优势将阿纳入于我有利的规则体系，突破美西方对我数字围堵，有助于推广中国技术标准、放大中国声音、增强中国影响力，构建数字合作新格局。

对于阿拉伯国家而言，数字经济是其推动社会变革和经济多元化发展、提升国际影响力的重要抓手。2020年，沙特发布国家数据和人工智能战略，并与巴林、约旦、科威特和巴基斯坦等國宣布成立“数字合作组织”。2021年，阿联酋启动“国家程序员计划”，2022年又成立全球区块链理事会，启动元宇宙总部，其雄心水平可见一斑。

中阿双方均具有开展数字合作的强烈意愿和能力。目前，中国已与沙特、科威特、卡塔尔等国开展了5G网络、数据中心、电子政务、智慧能源、智慧园区等领域的务实合作，并着力打造全球数字经济治理的共同方案。沙特、阿联酋是最早与中国共同发起《“一带一路”数字经济国际合作倡议》的国家。2021年3月，中国与阿盟发表《中阿数据安全合作倡议》，阿拉伯国家成为全球范围内首个与中国共同发表数据安全倡议的地区，这是对中国发起的《全球数据安全倡议》的进一步推进，标志着双方数字领域战略互信和务实合作进入新阶段。

（二）绿色经济：多元化多领域合作逐步展开

阿拉伯国家高度重视绿色发展，如沙特启动“绿色沙特倡议”和“绿色中东倡议”，推动沙特成为可持續发展领域的全球领袖；阿联酋实施《2015-2030年阿联酋绿色议程》，制定“2050年零排放战略”；埃及宣布绿色经济公共投资增长率将从2020/2021财年的15%逐步提高至2024/25财年的50%等。

目前，中阿绿色合作领域多元，既包括光伏、风能等新能源发电，也涉及绿色海水淡化、绿色建筑、绿色城市以及传统产业的环保改造。合作方式亦由单纯产品和设备出口，或随海外项目集成“出海”的方式，逐步向整体解决方案走出去转变。近年来，全球单机容量最大的光热电站工程一摩洛哥努奥光热电站项目、全球最大海水淡化工程一阿联酋塔维勒海水淡化项目、世界上最节能环保的体育场之一一卡塔尔卢塞尔体育场三期、埃及绿色智能化建筑新行政首都中央商务区等多个项目均顺利完工，成为“一带一路”绿色合作的典范。

（三）高科技合作：航天等领域合作成效卓著

阿拉伯国家在发展航天、卫星导航、核能等高科技领域有较强需求。如阿联酋出台“2030国家太空战略”，制定了包括执行太空科学研究、工程制造、试验和商业应用等79个项目计划；沙特在“2030愿景”改革计划中将航天产业作为重点发展方向；阿联酋、沙特、阿尔及利亚和摩洛哥等11国于2019年成立阿拉伯国家太空合作组织等。

中国在上述领域具备较强优势，中阿双方高科技领域合作水平不断提升，合作模式日益多元化。在技术转移领域，中国与约旦、阿曼、阿联酋、埃及等国共建了联合实验室和科技示范园区。在核能领域，中核集团与4国签署了和平利用核能协定，并在铀矿勘探、核燃料供应、核电站运维等领域达成合作意向。在航天卫星领域，中国己与7国围绕北斗导航、深空探测、空间技术、空间应用等众多领域开展合作。中阿北斗中心是北斗系统首个海外中心。目前，基于北斗的解决方案已经服务沙特、阿尔及利亚、黎巴嫩等多个阿拉伯国家的国土测绘、交通运输、精细农业、环境监测、非传统安全等多个领域。

三、中阿经贸合作尚需强根基、补短板

当前，中阿经贸合作势头良好，但仍面临一些问题和挑战。

（一）中阿经贸合作仍易受到西方干扰

从地区形势来看，虽然美国在阿拉伯地区有战略收缩的趋势，但是域外大国（或地区力量）在该地区的博弈并未减少。如美参议院《2021年美国创新和竞争法案》明确提出要制定对抗和限制中国在中东北非地区影响力的战略方案，将中国在该地区的能源安全、研发合作、电信基础设施、军事存在等视为重要的竞争领域。未来，美国及其盟友的战略及经济活动将对中阿经贸合作带来更多挑战。

（二）中阿经贸合作缺乏机制性安排

当前，中阿在自贸协定、双边投资协定及避免双重征税协定等领域的制度保障仍有待完善。从自贸协定来看，我国仅与海合会开启了自贸协定谈判，但历时18年协定仍未达成。从投资协定来看，我国与阿盟中的14国签署了双边投资保护协定，但绝大多数为我国加入WTO之前签署，早己不适应形势发展，无法切实保障中企在阿利益。

（三）中阿经贸合作有待转型升级

当前，中阿贸易额中约70%集中在沙特、阿联酋、伊拉克和阿曼4国，且我国自阿进口商品超过80%为石油，极易受到国际原油价格波动和单个国家经济社会动荡影响。我对阿直接投资规模有限，不足对外投资存量的1%；我在阿吸引外资来源国中排名靠后，较美国、英国甚至印度都相距甚远；我对阿投资同样过于集中，阿联酋、沙特、伊拉克、阿尔及利亚、埃及、苏丹等6国占比超过80%，其中阿联酋一国的投资存量占比就达到43. 6%。此外，我国目前在阿开展的对外承包工程项目大多为劳动密集型的住房、隧道建设等项目，利润较低，发展空间受限。随着西方承包商在全球经济不景气的大背景下重返中低端市场，“去全球化”和贸易壁垒等大大提升了西方和阿拉伯当地承包商的竞争力，中企成本比较优势迅速下降。此外，我国的标准、技术在沙特等海湾国家很难得到认可，也增加了我国进入当地市场的难度。

（四）安全风险仍不容忽视

阿拉伯地区局势既关系我国在外人员、企业和项目安全，也关系能源通道安全。近年来，该地区安全形势严峻，外部军事干预、内战、暴恐袭击等传统安全叠加经济安全、网络安全、粮食安全、水资源安全等非传统安全，对中阿合作乃至“一带一路”沿线区域的外溢性影响极大。我国在发展对阿经贸关系的同时，相应的安全保障体系却并不健全，主要表现为：海外安全保障以政府为主，重处置、轻预防；国内各部门间缺乏协调机制，也缺少与国际组织、情报组织、海外安保企业间的合作；企业高度依赖海外领保中心提供的领事保护及安全预警或进行安全自救，购买安保服务的观念淡薄；国内安保公司在情报等核心能力建设方面仍显不足等。

四、中阿经贸合作可持续高质量发展的建议

（一）加强中阿战略规划对接

加快与沙特、阿联酋、埃及等重点国家在电力、轨道交通、能源、石油化工、船舶、通信等领域签署备忘录和合作协议；适当参与当地基础设施建设、绿色低碳发展、互联互通建设、制造业发展等领域的中长期规划、资源勘查评估、产业政策咨询、环境风险评估等；积极参与阿拉伯国家项目开发的顶层架构设计，拓展合作空间。

（二）积极商签和更新制度化的经贸协定

加大力度推动中国一海合会自贸协定签署，针对海合会对于石化产品开放的强烈要求，尽量争取在谈判中予以保护，通过建立贸易救济机制、设置降税过渡期和保障措施、提出例外事项等方式，逐步打开市场，有效控制对石化产业的整体冲击；积极争取我合理化利益，推动海合会国家降低油气服务市场、装备制造市场和下游炼化市场的准入门槛；考虑与北非地区重点国家如埃及商签自贸协定；在双边投资协定领域，探讨对己签订的BIT进行升级，在保护范围、保护水平、争端解决机制等方面进行改进。

（三）提升中阿经贸合作水平

一是鼓励企业在阿积极构建跨境产业链。鼓励将国内失去比较优势、环境承载力无法支撑而阿拉伯国家需求较大的制造业，如原料药、有色金属、新兴建材、光伏电池片等向外转移。利用阿拉伯国家优越的国际贸易环境及地区多国与欧美签署的区域贸易协定，引导我国国内与欧洲产业链联系较为紧密、原材料或零部件主要来自欧洲国家、或以欧洲为主要市场的企业适时推进对阿投资，“借道”开展对欧合作，避免与发达国家产业链的“脱钩”风险。

二是支持承包工程企业延伸产业链，采用包括BOT、BOOT、BOO等在内的PPP模式，降低风险、提高项目质量。支持国内轨道交通、能源电力、海洋装备等上下游企业组建联盟，共同投标当地特许经营项目，以“咨询+设计+融资+装备供应+运营管理”的一体化方式开展项目建设，带动国内产品、技术、装备和服务整体“走出去”；推动对外承包工程与对外投资贸易融合发展，探索在中企参与的大型基础设施项目，如沙特红海公用事业和基础设施项目、萨拉曼国王国际综合港务设施项目、NEOM新城项目等沿线，建立以工程机械、电力装备、海洋装备等为主导的产业园区，吸引相关领域运营、维修及零部件配套服务企业进驻，利用当地的资源优势，服务当地及周边的基础设施重大项目。

三是加强能源合作。积极在阿布局上游油气资产、签订长期大宗能源合同；加强与欧佩克沟通协调，增强我议价能力和市场影响力；进一步推进阿拉伯大宗商品領域的人民币计价、结算，大力发展人民币计价的大宗商品期货市场。

四是加快推进创新领域合作。推进与沙特等关键国家在智慧城市、工业互联网、人工智能技术开发，以及绿色城市、新能源汽车、可再生能源制氢等领域务实合作；共同参与全球数字经济规则和绿色贸易规则构建，加强网络安全和数字治理合作，推进国际标准化合作；支持中企利用当地丰富的石化产品资源，与沙特合作伙伴开展石化精深加工等领域的研发合作；积极利用西方跨国公司在阿拉伯国家的布局，探索与之开展第三方合作，间接获取西方先进技术。

（四）加强风险研判和应对

密切跟踪研判美西方等域外大国对阿合作战略，及时发现相关苗头性、趋势性问题，发布经营风险提示等公共产品，帮助有关企业全面掌握风险、及时做好应对；探索与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企业开展第三方合作，加强与阿拉伯国家政府、银行、企业合作，拉紧利益联系，争取更多政策支持和保护；规范企业经营行为，协调、引导中企加强合规经营，基于市场规则开展合理有序竞争。

参考文献：

[1]陆如泉.全球油气市场格局的变与不变[J]．中国石油和化工产业观察，2022（12）：68-69

[2]程熙琼，朱颖超，孙依敏.中海自贸区谈判：中国石油企业面临的机遇与挑战[J].国际经济合作，2017（6）：72-77

[3]《对外投资合作国别（地区）指南— 沙特阿拉伯》《对外投资合作国别（地区）指南—阿联酋》，商务部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