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阅读环境对3—5岁儿童接受性词汇水平发展的影响

施雅莉　刘宝根　王凯月　夏燕勤

【摘要】本研究运用问卷调查法和测验法，对浙江省湖州市4所公办幼儿园的80名小班儿童开展纵向追踪研究，考察3—5岁儿童接受性词汇水平及其发展轨迹、家庭阅读环境基本情况及家庭阅读环境对3—5岁儿童接受性词汇水平的影响。根据研究结果，本研究提出相应建议。

【关键词】3—5岁儿童；家庭阅读环境；接受性词汇；潜变量增长模型

【中图分类号】G61６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4604（2023）7/8-0072-06

个体早期词汇发展水平显著预测其成年后的阅读和写作水平。〔1〕词汇从功能使用角度，可分为接受性词汇和表达性词汇。其中接受性词汇是指儿童在听、读等言语活动中能够理解基本词义但不一定会正确使用的词汇，接受性词汇水平体现了儿童对词汇的理解和接受能力。已有关于家庭阅读环境对儿童接受性词汇水平影响的研究多是横向研究，〔2，3〕少有纵向追踪研究，家庭阅读环境各维度对儿童接受性词汇水平发展的影响尚不清晰。基于此，本研究拟采用纵向追踪研究方法，了解3—5岁儿童接受性词汇水平发展、家庭阅读环境基本情况以及家庭阅读环境对3—5岁儿童接受性词汇水平发展的影响，以充实相关研究。

一、研究设计与实施

（一）研究对象

本研究采用分层随机抽样方法，选取浙江省湖州市4所公办幼儿园80名小班儿童作为研究对象，其中男孩39名，女孩41名，平均月龄为46.14个月（SD=3.48）。

（二）研究工具

1.皮博迪图片词汇测验（PPVT-R）

本研究采用目前应用较广泛的皮博迪图片词汇测验（第二版）测查儿童的接受性词汇水平发展情况。每个题项含4幅图，测试时，主试给被试儿童出示图片并念出测试词汇，要求儿童指出哪幅图与测试词汇意思一致。答对计1分，答错计0分。测验共125道题，每8题为一组，每组累计错6题停止测试。

2.家庭阅读环境调查问卷

本研究依据伊丽莎白等人提出的家庭阅读环境三维度，即家庭阅读资源、家庭阅读活动、家庭阅读动机氛围，〔4〕自行编制家庭阅读环境调查问卷。家庭阅读资源是指家庭中用于阅读活动的各类物质资源，如可供儿童阅读的书籍、购置书籍的支出等。家庭阅读活动是指亲子共同参与的阅读相关活动，如亲子共读、去图书馆等。家庭阅读动机氛围是指驱使阅读开展的心理因素，其中，阅读动机指家长对阅读的看法，如对阅读目的的看法等，直接影响阅读活动的开展；阅读氛围指家长的阅读榜样行为，如家长的阅读习惯、家长对阅读的喜爱程度等，间接影响儿童的阅读。

经二次信度检验修正后，问卷各维度信度在在可接受范围内，效度较好。修正后的问卷共13题，其中2题考察被试家庭阅读资源情况，3题考察被试家庭阅读活动情况，8题考察被试家庭阅读动机氛围情况。第1—7题按1—4分计分，第8—13题按1—5分计分。所有题目得分相加即为被试家庭阅读环境的总得分。

（三）研究过程

本研究在2020年12月（T1）、2021年5月（T2）、2021年12月（T3）、2022年5月（T4）四个时间点分别对研究对象进行皮博迪图片词汇测验，并对其家长进行家庭阅读环境问卷调查。

（四）数据收集与整理

本研究使用统计软件（SPSS23.0）对回收所得有效问卷和儿童词汇测验结果进行整理，并进行数据的描述性分析、相关分析。

本研究使用结构方程软件（MPLUS8.0）进行潜变量增长模型建模，检验家庭阅读环境对儿童接受性词汇水平发展变化的影响。潜变量增长模型常用于探究某一变量随时间变化的发展轨迹，能处理纵向追踪中的缺失值，估计变量发展过程中的个体和群组变异。

二、研究结果与分析

（一）3—5岁儿童接受性词汇水平发展情况

本研究以接受性词汇水平得分为因变量，以四个测试时间点为自变量，进行重复测量方差分析。结果显示，被试儿童在四个时间点的接受性词汇水平显著提升。由此可以推断，3—5岁儿童的接受性词汇水平随时间推移不断提高。详见表1。

（二）3—5岁儿童家庭阅读环境及各维度得分情況

由表2可知，被试儿童的家庭阅读环境总分处于中等水平，四个时间点的平均得分在41.43—42.80分之间（总分58分）。各时间点平均得分由低到高依次为：T1

被试儿童家庭阅读环境各维度得分方面，家庭阅读资源维度得分处于中上水平，各时间点平均得分由低到高依次为：T1

本研究分别以家庭阅读环境总分及各维度得分为因变量，以测试时间点为自变量，进行单因素重复测量方差分析，比较四个时间点得分的差异性。结果发现，家庭阅读环境总分和家庭阅读动机氛围维度得分不随时间的变化而发生改变；家庭阅读资源维度和家庭阅读活动维度得分存在个别时间点的组间差异，但在四个时间点上没有呈现逐渐上升的趋势。可见，3—5岁儿童的家庭阅读环境及其各维度在四个时间点内较为稳定。

（三）3—5岁儿童接受性词汇水平发展与家庭阅读环境的相关分析

本研究对被试儿童的家庭阅读环境与其接受性词汇水平发展的相关性进行分析，结果发现，其在四个时间点的接受性词汇水平发展存在显著正相关（r=0.448—0.609，p<0.01），说明3—5岁儿童的接受性词汇发展是个稳步提高的过程。家庭阅读环境总分在四个时间点也存在显著正相关（r=0.664—0.835，p<0.01），家庭阅读资源（r=0.617—0.697，p<0.01）、家庭阅读活动（r=0.394—0.693，p<0.01）、家庭阅读动机氛围（r=0.339—0.791，p<0.01）在四个时间点均存在相关性，说明3—5岁儿童家庭阅读环境是一个各维度之间相互联系的整体。

从被试儿童四个时间点的接受性词汇水平和家庭阅读环境及各维度的相关性可以看出，家庭阅读环境各维度对被试儿童接受性词汇水平的效应量有大小之分。因此，本研究拟在探究3—5岁儿童接受性词汇水平发展轨迹的基础上，进一步运用潜变量增长模型探究家庭阅读环境及其各维度对儿童接受性词汇水平发展的影响。

（四）3—5岁儿童接受性词汇水平发展轨迹：家庭阅读环境的影响

1.3—5岁儿童接受性词汇水平发展轨迹

本研究首先通过构建无条件潜变量增长模型，即单独考察变量发展轨迹的模型，探究3—5岁儿童接受性词汇水平发展轨迹。同时，为检验其接受性词汇水平发展是否为线性，分别构建3个无条件潜变量增长模型：无条件线性增长模型、无条件曲线增长模型、无条件自由估计增长模型。若发现无条件潜变量增长模型中的截距或斜率存在显著变异，则构建有条件潜变量增长模型，进一步探索其他变量与截距或斜率的关系。

从拟合指数看（见表3），无条件线性增长模型和无条件曲线增长模型的近似误差均方根值均小于0.08，比较拟合指数值均小于0.90，拟合度差。无条件自由估计增长模型的比较拟合指数值大于0.95，近似误差均方根小于0.05，卡方检验不显著（p=0.60），表明其对数据的拟合较优。由图1可知，被试儿童在四个时间点的接受性词汇水平呈阶段性发展。

由表3可知，无条件自由估计增长模型的起始截距系数为30.86（p＜0.001），斜率系数为37.49（p＜0.001），说明被试儿童的接受性词汇水平得分从T1到T4显著增加。此外，截距的变异显著，而斜率的变异不显著，表明被试儿童的接受性词汇初始水平呈现显著的个体间差异，四个时间点的接受性词汇水平发展速率个体间差异不显著。此外，截距和斜率之间的协方差统计不显著（r=43.79，p＞0.05），表明被试儿童的接受性词汇初始水平不能預测其接受性词汇水平的发展速率。

2.家庭阅读环境对3—5岁儿童接受性词汇水平发展轨迹的影响

本研究进一步构建有条件潜变量增长模型，考察家庭阅读环境对3—5岁儿童接受性词汇水平发展趋势的斜率或截距的影响。

本研究在检验家庭阅读环境和被试儿童接受性词汇水平在园所、性别等人口学变量上是否存在差异时，发现仅园所因素存在差异（其中一个园所的家庭阅读环境与其他园所存在显著差异）。因此，将园所作为控制变量，将家庭阅读环境及各维度作为时间不变协变量，即将家庭阅读环境设置为不随时间变异的因素（均采用T1的家庭阅读环境总分为变量），建构有条件潜变量增长模型（见图2），检验家庭阅读环境总分能否预测被试儿童接受性词汇的初始水平和发展速率。模型的数据拟合结果显示，χ2（10）=13.57，p＞0.05，比较拟合指数=0.96，近似误差均方根=0.06，标准化残差均方根=0.08，表明拟合度可接受。具体而言，家庭阅读环境总分能够显著正向预测被试儿童接受性词汇水平的截距，但对其斜率预测作用不显著。

本研究以同样路径考察家庭阅读环境各维度对3—5岁儿童接受性词汇初始水平和发展速率的影响，结果发现，家庭阅读资源维度得分能够显著正向预测被试儿童接受性词汇水平的截距，但对其斜率预测作用不显著（见图3）。家庭阅读活动和家庭阅读动机氛围维度得分与被试儿童接受性词汇的初始水平和发展速率无显著关联。

为了解家庭阅读环境各维度对3—5岁儿童接受性词汇水平发展轨迹的具体影响，本研究将家庭阅读资源、家庭阅读活动、家庭阅读动机氛围维度的各题项纳入潜变量增长模型进行分析。结果显示，家庭阅读资源维度中的所有题项（第1题、第2题）均能显著预测模型的截距（β=3.820，p＜0.001；β=4.991，p＜0.001），但对斜率均无显著预测作用（β=-0.575，p＞0.05；β=-2.178，p＞0.05）。家庭阅读活动维度中的第3题（每月带孩子去图书馆/文化站的次数）能显著正向预测截距；家庭阅读动机氛围维度中，与家长自身阅读习惯相关的第5题（家长平均每天的阅读时间）和第6题（家长每月阅读书籍的本数）能显著正向预测截距。这表明，这三个方面能预测3—5岁儿童接受性词汇的初始水平，但不能预测其发展速率。

三、讨论与建议

（一）3—5岁儿童接受性词汇水平呈阶段性发展

本研究发现，3—5岁儿童的接受性词汇水平随时间推移不断增长，呈阶段性发展。究其原因，其一，可能是由儿童个体间的发展差异所致。其二，可能由“词汇飞跃”现象所致。有研究指出，学龄前儿童的词汇、词型和词频的发展速率是不均衡的，词汇量平均达50个时词汇数目会出现快速增长现象。〔5〕其三，儿童所处的家庭环境、幼儿园环境等因素本身处于非线性变化之中。

这与已有相关研究有不一致之处。桑标等人将3—6岁儿童的皮博迪图片词汇测验原始得分绘成折线图后，发现学龄前儿童的接受性词汇发展水平呈直线上升趋势。〔6〕这可能是因为本研究采用潜变量增长模型探索儿童的接受性词汇水平发展轨迹，与其直接采用原始得分制图存在方法上的差异。此外，本研究以半年为一个测试时间间隔，相较于其一年的测试时间间隔，可能会更精确地描述儿童接受性词汇水平的发展轨迹。

（二）3—5岁儿童家庭阅读环境质量总体处于中等水平

本研究发现，家庭阅读环境总体处于中等水平。其中，家庭阅读资源、家庭阅读动机氛围处于中上水平，家庭阅读活动处于中下水平。这三个维度发展水平不均衡，且各维度之间存在一定矛盾之处，如家长愿意给儿童提供一定的阅读资源，也能认识到阅读的重要性，但其实际进行的亲子阅读活动频率低、时间短，其自身阅读的频率和时间题项得分也较低。这说明家长对早期阅读的认识不足，部分家长的阅读观念未能转化为实践。

（三）家庭阅读环境对3—5岁儿童接受性词汇水平发展轨迹的影响及相应建议

1.家庭阅读环境总体预测3—5岁儿童接受性词汇的初始水平

本研究发现，家庭阅读环境总分影响3—5岁儿童接受性词汇的初始水平。这验证了已有相关研究的发现。〔7，8〕此外，本研究没有发现整体的家庭阅读环境对3—5岁儿童接受性词汇水平发展速率的预测作用。相关性检验和重复测量方差分析发现，研究对象的家庭阅读环境各维度之间密切相关，且家庭阅读环境在测试期间呈现相对稳定的状态，可见家长没有随被试儿童年龄增长而对家庭阅读资源、家庭阅读活动及家庭阅读动机氛围等进行调整或优化。这可能是本研究发现家庭阅读环境未能预测儿童接受性词汇水平的发展速率的原因之一。已有研究发现，家长根据儿童的年龄特点和认知能力调整家庭阅读环境，如增加图画书难度、购置更多阅读资源等，能够促进儿童早期读写能力的发展。〔9〕因此，虽然本研究未发现家庭阅读环境对3—5岁儿童接受性词汇水平发展速率的预测作用，但改善儿童家庭阅读环境仍很有必要。

2.家庭阅读资源预测3—5岁儿童接受性词汇初始水平

本研究发现，家庭阅读资源正向预测3—5岁儿童接受性词汇的初始水平。这与部分已有研究结果一致。如家庭中的阅读资源能扩充儿童的词汇量，〔10〕家庭阅读资源对儿童接受性词汇水平的影响与其家庭对阅读活动的享受程度及阅读行为高度相关。〔11〕本研究还发现，家庭阅读资源无法预测3—5岁儿童接受性词汇的发展速率，即家庭阅读资源越丰富，并不代表3—5岁儿童接受性词汇的增长速度一定会越快，它还受儿童自身认知水平、家庭阅读活动等多种因素的影响。这也提示家长，应结合儿童年龄特点为其提供阅读资源，并恰当使用阅读资源。

具体而言，本研究建议，家长准备阅读资源时，应考虑儿童的阅读兴趣、阅读理解能力。其一，应关注儿童能否理解图画书内容，图画书应画面颜色协调、对象突出、契合儿童生活经验。其二，阅读资源类型宜丰富，如图画书应包括科学知识类、童话类等，还应包括社会交往、情绪管理、思维训练、文化艺术等多种類型，以丰富儿童的接受性词汇。其三，家长可通过社区图书馆借阅、互联网图书借阅平台、幼儿园“图书漂流”等多种途径更新图书资源。家中的阅读资源应触手可及，阅读不一定要在家中固定的位置或时间才能开展，阅读应是儿童生活的一部分。

3.家庭阅读活动部分预测3—5岁儿童接受性词汇初始水平

本研究结果发现，家庭阅读活动维度中的部分题项“每月带孩子去图书馆/文化站的次数”可预测3—5岁儿童接受性词汇的初始水平，而部分题项如“亲子同去书店”和“亲子共读频率”等无法预测儿童接受性词汇水平的发展轨迹。这可能是因为，这些题项考察的更多的是家庭阅读活动的频率，对家庭阅读活动的质量这一影响儿童词汇发展的关键反映不足，因此本研究未发现其对儿童接受性词汇水平发展轨迹的影响。

对此，本研究建议，家长不仅要增加家庭阅读活动的频率，更要提高家庭阅读活动的质量，并做到坚持阅读。其一，3—5岁儿童的阅读活动应以亲子共读为主，家长要将之视作陪伴儿童的一种方式，全身心投入，将家庭阅读活动常态化。其二，图书馆和书店阅读、电子交互式阅读、读儿歌等多种形式均可纳入家庭阅读活动的范畴。其三，家长在亲子阅读中不只进行简单的情景对话，还应在言语互动中提供高级语言支架，增加推理、预测、解释性话语，让儿童接触、了解更复杂的词汇。

4.家庭阅读动机氛围部分预测3—5岁儿童接受性词汇的初始水平

本研究发现，家庭阅读动机氛围总分、阅读动机得分无法预测3—5岁儿童接受性词汇的初始水平和发展速率，但阅读氛围维度中的家长自身阅读习惯能显著预测3—5岁儿童接受性词汇的初始水平。这与以往部分研究不一致。如有研究发现，家庭阅读动机氛围越好，家长越会热衷于投入到亲子阅读中，从而促进儿童接受性词汇水平的发展。〔12〕究其原因，可能是因为问卷不能完全真实地反映家庭阅读的情况。家长在回答问卷时，往往会选择更符合社会期望的答案，如赞同阅读是为了让孩子获得快乐，但并不能真正落实到其阅读行动上。而问卷中有关家长自身阅读习惯的题项能反映家庭阅读动机氛围的真实情况，因而在研究结果上体现为对儿童接受性词汇的初始水平有影响。

对此，家长应树立正确的阅读观，认识到促进儿童阅读并不等同于让其提前识字，而是要在满足儿童情感需要的同时带领其徜徉于丰富的词汇世界，帮助其养成良好的阅读习惯，使其在潜移默化中喜欢上阅读。此外，家长的榜样与示范对儿童的阅读有重要影响，家长应养成良好的阅读兴趣和习惯，爱读书、常读书，营造良好的家庭阅读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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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Impact of Family Reading Environment on the Development of Receptive Vocabulary Level in Children Aged 3-5： An Analysis Based on Latent Growth Curve Model

Shi Yali， Liu Baogen， Wang Kaiyue， Xia Yanqin

（College of Children Development and Education， Zhejiang Normal University， Hangzhou， Zhejiang， 311231）

【Abstract】This longitudinal study followed 80 children from four public kindergartens in Hangzhou， Zhejiang Province， using questionnaires and testing methods to investigate their receptive vocabulary development trajectory between the ages of 3 and 5， as well as the basic situation of their family reading environment and its impact on their receptive vocabulary. Based on the research results， this study proposes relevant suggestions.

【Keywords】children aged 3-5; family reading environment; receptive vocabulary; latent growth curve model

*本文為浙江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课题“学前儿童图画书阅读中词汇习得的认知加工机制研究”的研究成果之一，课题编号：23NDJC108YB。

**通信作者：夏燕勤，电子邮箱：xiayanqin@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