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小青的诗

大 雪

深夜里，我从一种神秘的

召唤中醒来

看到没有边界的事物，在黑暗中

沉默地隆起

像海洋里漂浮的，大大小小的岛屿

白色火焰在无边无际延展

空气，被数不清的透明翅膀所拍打

一种看不见的轻盈

敲击着我的心——

辽阔的山野，茫茫大雪下面

仍有野草鲜活的根茎和野兔温暖的洞穴

当黎明在一张巨大白纸上

肆意泼彩

成群的麻雀，将在雪地里

翻拣出湿润的秕谷

大峡谷

我们去无人的峡谷

当我们是蘑菇，是蒲公英的种子

或者是两株懂得手语的青冈木

峡谷里漂浮的烟岚像村庄上方的炊烟

蚂蚁在一片树叶上打转

青蛙在雨后的溪流边唱歌

无边的自由啊，就像峡谷一样

深刻，不懂得刹车和拐弯

蘑 菇

我曾無数次看到过，那些灯盏

一样的蘑菇大大小小地散落

在丛林深处，枯木根部

潮湿的泥土之上

有的刚刚露出头，有的

被腐烂的叶子所围拢

金色的火焰，穿破无知觉的睡梦

它们燃烧着雨中透明的油脂

像树一样，撑开

自己的沉默与阴影

落 叶

你想到枝头上，它们

最饱满时的样子

一条条闪着细鳞，缓缓流动的

溪流，被光眷顾着

现在，它们在低处重新

汇聚在一起

簇拥着彼此的衰老和枯竭

你能感受到它们的坦然和放松

“时间终将洁净骨骼”

“而它们被时间所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