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纵即逝的柔软

☉邓安庆

一

地铁到了中转站，很多人下车，车厢里一下子宽松下来。我立马挪到最靠边的位置，本来坐在我旁边的小男孩忽然沮丧地问他妈妈：“叔叔是不是不喜欢我？”他妈妈抬头看我一眼，答：“叔叔胖，坐在旁边舒服点儿。”

二

坐在我旁边的小孩认真地看了我一会儿，扭头对旁边的爸爸说：“爸爸，他的头发比你的还少！”一边说，还一边指着我。他爸爸硬生生地把他的手扳回去，然后瞪了他一眼：“有话回家说！”

三

安检时，站在不远处的妈妈冲着我前面的十二三岁男孩说：“别坐错车！”男孩“哎呀”一声：“不要讲了。知道。”

进了站等车时，男孩站在我侧面，身后有声音跟过来：“宇豪，你坐车时不要刷手机！不要坐过站！”

我扭头看去，他妈妈居然也进站了，却没有走过来，只是站在楼梯扶手处。男孩噘着嘴，不回头，也不回复。

车子进站后，男孩迅速进去。妈妈挥了挥手，男孩没有看到。

四

贴着地铁出口的玻璃外墙，一个小女孩奶声奶气地喊：“佳佳——佳佳——”女孩妈妈说：“别喊了，她就快上来了。”

小女孩不管，一直大声喊。不一会儿，从电梯上浮出另外一个长发小女孩和她妈妈。两个女孩隔着玻璃相视一笑。

外面的女孩立马跑到地铁口，一把抱住长发女孩：“我想你啊！你好香啊！”

五

两个男人因插队打起来了，扯住对方的肩头，撑住对方面颊，在地铁候车大厅僵持着。

假如此刻拉丁乐曲突然响起，两个人微愣片刻，便跳起了贴面热舞；乐风忽转成印度舞，地铁上、楼梯上，围观的人群都拥到了两个人身后，跟宝莱坞电影里一样嗨了起来。

音乐收煞，人群散去，他们还在沉默地僵持着，果然是人生不如电影啊。

六

地铁挤到什么程度呢？从“肉林”里撞出来，一只凉鞋硬生生地留在了车厢里。关门的一刹那，一个声音响起：“接着！”那只凉鞋跟着飞了过来，车子飞速地离去，我连帮我把鞋扔出来的好心人都没来得及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