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兔的生死瞬间

郭述军

一望无际的戈壁荒滩，几棵干枯的树如同雕塑一样。远处，山脉绵延，最高的几座山峰上依旧覆盖着积雪。

植物稀少，动物也稀少。但稀少并不意味着平静。在这片荒凉的戈壁滩上，同样会上演惊险的追捕与猎杀，同样演绎着大自然弱肉强食的法则。

初夏的阳光开始让戈壁滩的温度上升，山峰积雪融化的涓涓细流滋润出山脚下点点绿色。

有了这点绿、这点水，戈壁滩就有了沉寂后的活跃。

一只土黄色的野兔从乱石的缝隙里钻出来，警惕地四下瞧着，然后奔向山脚下。这是只母兔，而且刚刚生下一窝小兔。所以它显得很疲惫，动作也不太灵敏。四周很安静，似乎没什么危险，它只想吃几口草，喝几口水，然后返回去照顾它的小兔子。

可是，就在它即将接近那点绿色的时候，山峰上伫立的一只金雕已经盯上了它。金雕扇动巨大的翅膀，飞离山峰，在空中盘旋两圈后，俯冲而下。

野兔忽然感觉一道阴影从空中掠过，一抬头，便望见了向它扑来的金雕。野兔顿时感到惊恐，它知道遇到一只金雕意味着什么。在这片戈壁滩上，金雕和狼是野兔的天敌，野兔想从它们的魔爪下逃生，希望几乎是渺茫的。

不过，野兔不会这样束手就擒，它必须想办法活下去。为了那几只小兔子，它只能和金雕拼死一搏。

野兔停下来，蜷伏在地上，紧张得瞪大了眼睛。下一秒，它改变了姿势，一翻身，四脚朝天，像是等着金雕来抓破自己的肚皮。

金雕的俯冲没有丝毫犹豫，无论野兔是哪种姿势，对它来说结果都一样。

五米、四米、三米、两米、一米……金雕准确地计算着与野兔之间的距离，张开锋利的爪子，毫不留情地抓向野兔的肚子。

就在金雕的爪子触碰到野兔身体的瞬间，野兔突然爆发出全身的力气，狠狠地向上蹬起后腿，正好蹬中金雕的腹部。金雕的身体触电一般，伴随着一阵剧烈的疼痛，摇摇晃晃地摔落在地。

野兔趁机一跃而起，向远处逃去。此刻，它也惊魂未定。在最后一搏时，它肚子上的两撮毛被金雕抓掉了，那个瞬间，生与死只差分毫！野兔捡了条命。

金雕负了伤，几天之内不能再毫无忌惮地捕捉猎物。但是，它不能饥饿下去，必须在伤痛好转后就去空中盘旋，或是到山峰守望。那只侥幸逃脱的野兔，连续几天都是安全的，没有金雕，它暂时不必担心来自空中的威胁。

那天，野兔再次轻松地奔跑着，来到有草和水的地方。这里，离它的住处有几百米远。它在外面待的时间不能过长，只有吃饱了赶紧回去，才能让那几只小兔子有安全感。

戈壁滩仍是异常安静，野兔长长的耳朵只能听见自己咀嚼草叶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越是这样，它越感到不安。野兔突然站立起来，前后左右看看，什么也没有。

其实，远处的山峰上，那只恢复了元气的金雕已经观察它很久了；还有它身后几十米远的地方，一只狼也虎视眈眈地盯着它。

现在，确实是危机四伏的时刻。

但野兔没有觉察到即将到来的危险，它把头埋进一簇嫩绿的草叶间。可是，没等到把几根草叶咽进肚子，它便听到了身后异常的动静——狼开始了攻击。

一头未成年的小狼，瞄准野兔，从几十米外扑过来。虽然身体比成年狼小很多，但它已经具备一头狼应有的本性——速度和猎杀，都足以让前面的野兔难以逃脱。

野兔稍一回头，便惊恐万状。再小的狼，对它来说也是不可抵御的，除了第一时间快速奔跑，没有其他选择。贴着布满乱石的地面，野兔灵巧而又紧张地飞跑着。那头小狼也毫不示弱，紧紧追赶，而且它们之间的距离在逐渐缩短。

很快，小狼就追到了野兔的屁股后面，如果它再纵身一扑，就能把野兔扑倒在地。野兔根本没机会扭头看看自己与小狼之间的距离，但凭感觉，它知道小狼一定就在自己身后了，再这样直线奔跑，下一秒就会成为小狼口中的食物。千钧一发之际，野兔使出了它的看家本领，猛然一个九十度大转弯，向另一个方向窜去。

小狼措手不及，仍旧沿着原来的方向向前冲出十几米，才有些笨拙地调转方向，再次追击野兔。

野兔和小狼一前一后，奔跑了七八十米后，野兔再次故技重演，也再次把小狼甩开。如此反复了六七次。但每次甩开小狼都是暂时的，小狼总能很快又追赶上来——不单是速度，连耐力似乎都远远强于野兔。

野兔已经呼吸急促，如果再甩不掉小狼，估计就跑不动了。它不甘心成为一头狼的美餐，它的心除了在为自己跳动，更在为那几只小兔子跳动。每次到了最危急的时刻，它都不自觉地瞟一眼远处那片乱石——那里有它的家和它的孩子。

戈壁滩虽然没有风，却尘土飞扬；虽然没有声音，却似千军万马在奔腾。小狼似乎看到了胜利的希望，追赶得更猛、更快，与野兔的距离近在咫尺。

野兔非常留恋这片戈壁滩，也许在生命即将结束的时候，最后的希望是看一眼远处的山峰和湛蓝的苍穹。当用尽最后一丝力氣奔跑的同时，它把目光投向远处的山峰和天空，瞬间，它发现了那只金雕。

金雕对这只野兔怀恨在心，经过仔细地观察和判断后，它选择一个最有利的时机，向野兔发起攻击。而这一刻，就是野兔被小狼追赶得走投无路之时。

金雕舒展的翅膀，遮蔽了阳光，给野兔带来一片恐怖的阴影。这片阴影在空中盘旋片刻后，开始向地面笼罩过来。如果没有小狼出现，也许金雕早就忍耐不住了。是那头不知趣的小狼打破了金雕的报复计划，它在山峰上观察着狼和野兔之间的较量，并不希望野兔被狼捕捉到。现在，它决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小狼的嘴边夺走野兔。

小狼完全没有注意来自空中的金雕。捉到这样一只兔子，完全可以填饱它的肚子——最主要的是，它得到了成功捕获兔子的经验。

小狼加快奔跑速度，几步之后，差不多可以扑到野兔身上去了。而这时，那只金雕也俯冲至野兔和小狼的头顶。

野兔嗅到了死亡的气息。如果速度稍微慢一点，就会落入狼口；如果能跑快一点，和小狼拉开距离，正好有利于被金雕擒拿。生死攸关时，它只能孤注一掷，一个大胆而又危险的计划在它的大脑中一闪而过。

突然，野兔一个急刹车，同时把身体匍匐在地。

金雕已经向下伸出钢钩一般的利爪。

小狼张开嘴，露出锋利的牙齿，一步就扑到了野兔身上。不过，有点出乎它的预料，因为野兔突然收住脚步并扑在地上，小狼牙齿没咬到野兔，爪子也没抓住野兔，只是把野兔完全压在了自己的身子底下。

就在这时，金雕的爪子到了。它本想一下子抓住野兔，可突然之间小狼扑到野兔身上，它想收回爪子，似乎来不及了，索性牢牢抓住了小狼的脊背。

小狼一阵彻骨疼痛，才发现自己成了一只金雕的猎物。但任它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金雕扇动巨大的翅膀，把四周的沙土搅动起来，如同掀起一股小小的沙尘暴。它慢慢起飞，带着那只嗥叫的小狼，越来越高，越来越高，然后，向远处的山峰飞去……

野兔抖抖身上的土，望着远去的金雕，心有余悸。野兔不知道是该恨那头小狼，还是该感谢它。愣了片刻，野兔朝自己洞穴的方向跑去。虽然身体极为疲惫，而且有阵阵疼痛，但它还是感到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