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臂将军刘畴西

钟铁球

1925年初，盘踞在广东东江地区的军阀陈炯明在英帝国主义和北洋军阀段祺瑞政府的支持下发动反革命叛乱，令部将洪兆麟向广州窜犯，妄图推翻革命政权。为了保卫和巩固革命根据地，广东革命政府于1月15日发布了《东征宣言》，决定以黄埔军校的两个教导团为主力进行东征。2月1日，第3连党代表刘畴西乘坐兵船离开黄埔港，向南驶入东莞县太平镇（今东莞市虎门镇）。2月4日，东征军指挥部移驻东莞县城，东莞县商会举行了迎军大会，周恩来率刘畴西等政治工作人员与会。会后，刘畴西率第3连首先抵达石龙镇，接着沿广九铁路前进，经樟木头至塘头厦，在此与一股叛军遭遇，刘畴西率部先发制人，发动进攻，把敌人打败。随后，第3连乘胜追击，进抵距深圳以北20公里的平湖，转向东进，经龙岗迫近惠州南面的淡水，与敌洪兆麟部对阵。

行军途中，每日疾走数十里，刘畴西身先士卒，在队前一面鼓舞全连士气，一面组织党团员为掉队士兵扛背包和步枪。这种官兵一致的新风与军阀部队大相径庭，许多士兵都表示为了革命甘愿出生入死。为了在东江老百姓心中树立国民革命军的形象，刘畴西命令士兵严肃行军纪律，保护群众利益。每到一处宿营，他都派人在民宅门前贴上“民众住宅，不得进入”的字条，并约定士兵只能在户外问事。部队流动作战，后勤供应接济不上，特别是吃菜困难，他命令士兵不得在农家菜地采摘，应找主人作价购买。当地老百姓感慨地说：“以前这里过军队，见什么就抢什么，现在你们学生军吃点菜都给钱，这样好的军队我们头次见。”部队沿途征用了一些民夫，刘畴西认真执行东征军政治部关于“不筹饷，不拉夫，现款雇役，力资每公里银毫两角”的规定。广东妇女吃苦耐劳，民夫中许多人是妇女，刘畴西常劝她们少挑一点；妇女随军外宿不便，就让她们提前卸担，趁早赶路回家。这些行动，给东江人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为部队赢得了“仁义之师”的称号。

2月13日，刘畴西在淡水城外侦知陈炯明派一旅士兵增援淡水守敌，立即向东征军指挥部作了报告。2月14日晚，苏联顾问在军事会议上建议采用快速决战法，挑选将士组成敢死队架竹梯攻城。指挥部挑选了10名营连党代表和100名士兵组成“奋勇队”（即敢死队），其中党代表中有刘畴西、彭干臣、张际春、游步仁、李奇中、张隐韬、李汉藩等人。奋勇队集合完毕后，周恩来代表军校和指挥部进行了简短的动员讲话，他走到队伍前排帮战士们把子弹袋、皮带整理好，又用手轻轻拍一拍一名战士的肩头，然后返身走到队伍前面，精神抖擞地对大家说：“同志们，你们即将向淡水城里的敌人冲锋了，你们都有不怕死和踏平敌城的精神，这是我们革命军所独有的，是其他一切军阀部队所不可比的。因为你们知道是为了谁去攻城，为了谁去牺牲，这些都是我们赢得胜利的保障，所以今天我们一定能攻进城去，消灭淡水城内之敌。”

淡水城城高墙固，由熊略率叛军4000人驻守。2月15日拂晓时分，刘畴西与奋勇队队员轻装奔袭，摸到淡水城墙下，在机枪的掩护下架竹梯攀爬城墙。奋勇队很快伤亡过半，刘畴西冒着枪林弹雨率先爬上城墙，与守敌展开搏斗。在混战中身上多处被敌人刺伤，他咬紧牙关，带伤苦战，并奋力杀开一条血路，打开城门，迎接后续部队进城。战斗在上午8时结束，毙敌旅长1名，俘虏上千人，缴枪2000余支。

当天下午，洪兆麟率部反扑，率近万人开抵平山，企图夺回淡水城。疯狂的敌人接连发动3次冲锋，只见阵地上倒满了尸体，刘畴西与战友们扼守的阵地却没有被撼动分毫。在敌人溃退之际，他们跃出阵地，乘胜追击，进抵海陆丰地区，随后相继占领普宁、揭阳等地。

陈炯明对洪兆麟部近万人败给3000学生军恼羞成怒，重新集结了数万余众，他派林虎、李易标率领叛军自兴宁、梅县南下，要与东征军决一死战。林虎是陈炯明手下的第一大将，久经沙场，经验丰富，所部也是叛军中的精锐。林虎“临危受命”，完全不把黄埔军校的学生军放在眼里，笑着扬言：“学生军不过是一群黄毛小子而已，能有什么本事？看我部把他们杀得落花流水，片甲不留！”

此时，东征军已休整半月，而且在东江站稳了脚跟，他们在当地群众的支援下，以逸待劳，迎击来犯之敌。3月13日晨，刘畴西所在的教导第一团在棉湖西北山地与林虎主力交战，激战8小时，战线延伸了数里，阵地更换了10余处，双方处于胶着状态。教导第一团本来是担任正面进攻的，但是由于教导第二团未能按时协同出击，使敌人得以全力对付教导第一团，教导第一團只能孤军奋战，拼死杀敌。教导第一团12个连才1000多人，而林虎大军有1万多人，兵力相差悬殊，战斗打得十分艰苦，全团损失惨重，刘畴西所在的连也伤亡过半。林虎一度占得上风，但是刘畴西与战友们始终坚守阵地，接连打退敌人多次进攻。直至下午4时，教导第二团赶到，从后方杀向林虎的指挥所，敌人阵地呈现混乱。刘畴西观察发现后，立即对战友们说：“抓住战机反攻，敌人就会溃败。打仗没有什么秘诀，你不怕死，死就怕你，大家跟我冲吧！”说毕，他左手高举战旗，右手将盒子枪一挥，跃出战壕，率部冲向敌阵。林虎在遭到突然袭击后，又见此情形，不敢贸然死战，开始后撤。就在这时，一颗流弹击中了刘畴西擎旗的左臂，他不肯退下火线，只让战友简单包扎后又忍着剧痛继续指挥士兵冲杀……

棉湖战役以东征军取胜而告终，此战是第一次东征中最激烈的一场战斗，其残酷程度在整个东征史上是绝无仅有的。在这一战中，教导第一团第一营中9名连长阵亡6人，负伤3人；刘畴西所在的第3营3名连长2死1伤，9名排长阵亡7人，全营385人只剩下111人；全团损失兵力达一半以上，团指挥部两次遭到被敌人冲垮的危险。

战后，由于医治不及时，伤势恶化，刘畴西被转到广州东山的博爱医院治疗，医生检查后告诉他，只有截去左臂才能保全生命。战友们闻讯，纷纷前往劝慰，多主张不割手臂，而刘畴西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他坚毅地对战友们说：“为了打倒军阀，性命尚可牺牲，割掉一臂又何妨？请大家放心，我一只手也能干革命！”

其妻杨淑纯接信急忙从长沙赶来，见丈夫断臂，十分悲伤。刘畴西亲切地开导她说：“切莫悲伤，革命是要流血的，我们许多战友连生命都献出去了，他们才是最值得同情和怀念的。”最后还叮嘱她说：“革命党人的命是提在手里跑的，请不要多虑，要做好思想准备。”

周恩来平定叛乱回到广州后，偕邓颖超赶到博爱医院慰问东征负伤的官兵。当走到刘畴西的病床前时，周恩来紧握他的右手，宣布了上级对他的奖励，并颁发了军功章。

（摘自“湖湘英烈故事丛书”《独臂将军·刘畴西》）

英烈小档案

刘畴西（1897—1935），湖南长沙望城区人。1922年6月加入中国共产党。1924年5月考入黄埔军校第一期，毕业后留校任教。大革命失败后，参加南昌起义。1929年初赴莫斯科学习。1930年8月回国到中央苏区工作，后任红一军团第三军第八师师长。在多次反“围剿”作战中屡立战功，被誉为“独臂将军”。1934年11月任红十军团军团长。1935年1月在怀玉山战斗中被俘，同年8月6日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