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滥施批评，束缚青年的正当积极性

江鸣

几种不恰当的批评

目前，在某些学校中，机关中，存在着一个非常值得注意的情况，这就是，青年们的正当的积极性，青年们在工作学习中的澎湃热情，往往受到不应有的压抑，往往被错误地当做个人主义、个人英雄主义和个人名利思想来加以批判，使得有些青年非常苦闷，缩手缩脚，无所适从。

有的学生学习较好，教员提问的时候，总是能够最先回答教员的问题，在讨论会上发言也最积极，显然，这是一个好学生。可是，这样的学生，在有些学校里，却被认为是“好表现自已”，是“个人突出”。由于这种批评风气的流行，以致有个学校的学生在讨论政治课的时候，全班同学每个人事先 都准备好了发言提纲，但在会上却谁也不首先发言。有个大学生，他学的是发电，他的功课门门都是五分，他不满足于这种情况，在学好功课之外，又自己钻研电子理论、电子力学，比一般同学看了较多的课外书；另一个学生，学的是建筑，在课堂设计的时候，一般同学都按服老师讲的苏联的方法来设计，而他却独特地想结合中国的情况来设计；这两个学生应该说都是优秀的学生，但是他们却都因为“与众不同”，而被加上“标新立异”，“个人突出”，“个人英雄主义”等罪名。那位学建筑的学生甚至因而长期不能被批准入团。有的学生平常爱提意见，敢于和老师争论，或者经常在课堂上提出较多的顺难问题，也往往被认为是“个人突出”，“锋芒毕露”。

有的在职青年，有的甚至是外语系的学生，利用工作学习之余，翻译点东西交报刊发表，有的青年爱给报刊窝点文章，这都是正当行为，但是，在有些机关学校里，却被当做“个人名利思想”的典型来加以批判。甚至有的青年从事发明创造，也受到了不应有的指责，使他们“发明创造的过程成为痛苦的过程”。有个大学生就因为别人批评他想发明创造是“个人名利思想”，“想向上爬”，在他经过刻苦钻研，已经在数学上解决了前人所没有解决的重大问题以后，还许久都不敢讲出来，好像做了什么非法的事情似的。

在机关中，特别是在一些基层机关中，有些文化水平较低的青年干部，利用业余时间学习数理化，或其他一般文化科学知识，因而被加上“个人主义”的罪名，是最为普遍的情况。因为在某些同志看来，他们所学习的文化科学知识又不能马上用在当前工作上，于是，断定这些青年学习的目的只是从个人提高出发，而不是从工作出发。武汉有个做公安工作的青年，由于他坚持在业余学习自然科学知识，几年来，一直被不做重点批判的对象，领民同志一再找他谈话，面且对他说，你其他方面都具备了党员条件，但就是你总不肯放弃学习自然科学，所以不能入党。而这位青年同志给“中国青年”编辑部来信说，事实上他学习自然科学不仅是由于他个人爱好，而且是和做好工作密切有关的。譬如说，当他下工厂检查事故的时候，他的自然科学知识就帮了他不少的忙。还有令人奇怪的事，就是目前在其些学校里，对于那些牺性学习时间参加社会工作的人，加以表扬和鼓励，而对于那些主张抓紧学习，不要牺牲学习时间去搞过多的社会工作的人，也往往认为是个人主义者。

产生以上这些奇怪现象的主要原因，在于我们有些同志（包括一部分青年在内），对于什么是个人主主，什么是个人英雄主义，什么是个人名利思想，有着错误的理解。这些同志也许是出自一番好心，以为自己是在帮助别人，然而，事实上，他们的错误的“帮助”，对青年的健康成畏，产生了非常有害的影响。

关于个人英雄主义

我们反对个人突出，反对个人英雄主义，主要是反对在工作中夸大个人的作用，不依靠群众，不虚心问群众学习，自以为天下第一，独断独行；在工作有了成绩的时候，则趾高气扬，以为一切功劳都属于自己，把自己放在群众之上，或者唯恐别人

看不见自己的成绩，夸夸其谈，想尽各种办法来炫耀自己。甚至为了抬高自己，竟无原则地打击别人。因此，很显然，那些在学习讨论上积极发言，在学习中能够独立思考，比别人多读一点参考书的青年，那些爱提意见，爱提问题，敢于为维护真理而争论的青年，是不能和个人突出个人英雄主义混为一谈的。因为这里根本不存在夸大个人和降低群众作用的问题。也不能把他们的行为当做是为了炫耀自己。因为他们所做的正是学校所要求于他们的。

如果我们把他们的这种积极性叫做“表现自己”，那就等于是说，只有那些不积极发言的人，才是好学生了，或者是说，我们向学生提问题，开学习讨论人，目的并不希望学生回答，也不希望学生发言。也许有同志会说，我们并不是反对学生回答老师的问题，也不是反对学生在讨论会上发言，而是说，不能总是首先回答，不能发言过多，这样就是“突出”了。我们说，这里是很难订出一个标准来的，难道我们有可能订出一个限额来吗？显然是不可能的，也是不必要的。如果说，有时候一个人在会上发言过多，容易侵占了别人发言的时间，提醒他适当注意是可以的，但这也无论如何不能因而得出结论，说发言积极的人是为了表现自己。他们的积极性仍然是要加以肯定的。

一个学生在学好功课之外，根据个人的爱好，钻研一些东西，或者在学习中，不满足于背诵教师所教的现成公式，而企图结合实际充实一些新的内容，这不正是学校所要求于学生的吗？如果有的学生还不够实事求是，还有些好高骛远，我们应该积极去引导他们，但不能挫折他们的积极性。我们在任何时候也没有说过，学生除了学好功源之外，就不能学习更多的东西，也没有说过，学生的任务就只能是背诵教师所讲的笔记。相反地，我们是在经常提倡学生要独立思考，开阔知识领域。那些学习上能在课外钻研更多的东西，能够独立思考的人，在这点上比起一般学生来，可能是“与众不同”的，是“突出”的，但这种“与众不同”，这种“突出”，是符合国家的要求的，是值得大大提倡的，我们不能把任何“与众不同”，“突出”，都当做个人英雄主义来加以反对。

多提问题，多提意见，在学习中多展开争论，这也正是我们所要求于青年的。只要不是无根据的吵嚷、无原则的争论，凡是原则性的争论，在探求真理的途中的一些必要的争论，我们必须大大提倡。因为我们培养青年，一方面并不希望他们满足于一知半解，而是希望他们对于所学的东西有透彻的了解；另一方面，也是更重要的，是希望青年在学习中养成一种追求真理的精神，有了这种精神，他们才在任何环境下都能独立地进行工作。要达到培养青年的这些目的，就要求青年对于自已还不懂的东西，要多问，对于不满意的东西要多提意见，对于不同意的问题要展开争论。如果把这些也当做是“表现自己”“个人突出”来加以反对，那就是等于要求把我们的青年培养成那种不懂装懂，随波逐浪，是非不分的庸人。这样的青年，可能无声无息地，不为人所注意地过活一辈子，在群众中不会给人以“突出”的印象，但这并不是一种好的品质，而是没有出息，不是我们所要求的。

我们有些同志所以把青年的正当的积极性也当做个人英雄主义来加以反对，主要在于他们错误地认为，反对个人英雄主义就是要大家在行动上完全一致，要走就大家一齐开步走，要做什么就大家都一同做什么，大家都是一种性格，一种作风，像三个模子制出来的。这种题识和我们所提倡的革命英雄主义或者集体英雄主义是毫无共同之处的。集体英雄主义主要是要求在我们成就英雄事业的时候，必须是为了群众，依靠群众，相信群众，而不能脱离群众。在为共产主义而奋斗这个统一的目标下，可以百花齐放，各显其能，有一分热发一分光，有十分热就发十分光。各种特殊才能可以尽量发展，各种不同意见可以互相争论。共产主义不但不抹杀个性，不阻碍各种才能的发展，而且只有在共产主义下，人们的个性和才能，才有可能得到真正全面的发展，这种发展是符合于共产主义的利益的，也是共产主义的目的。如果抹杀人与人间的差别，要大家都问一个标准看齐，这不但是违反客观事物的规律，也是有害于共产主义事业的。

我们有些同志所以把青年的正当的积极性当做个人英雄主义，还在他们只从形式上看问题，而不从实质上看问题。的确，个人英雄主义者为了炫耀自己，常常是故意在群众面前夸夸其谈，标新立异的。但是我们绝不能因而把那些在人面前多发言，多提问题，有独特表现的人，都当做夸夸其谈，标新立异，因而都当做个人突出、个人英雄主义来反对。我们必须考察问题的实质。个人英雄主义者不管他采取什么形式出现，他的言行必然是华而不实，而且往往是违背真理和事实，不是从革命的利益出发的。而革命英雄主义者的言行，即使还不免有些缺点，但是只要稍微仔细考察一下，就可以看出，他们是严肃认真的，是老老实实的，是从群众的利益和革命的利益出发的。

关于名利思想

我们反对个人名利思想，主要是反对把名和利作为自己追求的目标，作为自己工作的动力。但是我们不能在看到一个人所从事的工作可能会给他带来名和利的时候，就认为这个人一定是有个人名利思想。有些人写文章或者企图发明创造，也许可能是从争取个人名利出发；但是更多的人是从为人民服务出发，当他们作出贡献以后，社会给他们以荣誉以及物质的奖励，这是为了鼓励他们，更主要的是鼓励更多的人向他们看齐，而对于他们自己来说，这些只是一些附带的东西，而不是追求的目标。因此他们虽然也获得了名和利，但不能说他们有个人名利思想。

我们看人，不能随便妄测人家的动机如何如何而应该看他们从事的工作是否符合群众的需要，还要看他们的劳动态度是否认真。如果一个人，他所写的文章，他所翻译的稿子，他的发明创造，是社会所需要的，对人民是有利的，而他们的劳动态度也是勤勤恳恳的，我们就没有任何理由去怀疑人家的动机是否不好。离开了别人的行动表现，工作效果，而毫无根据地去怀疑人家的动机，那就成了唯心主义了。

也许有的同志会说，我们并不反对青年写文章、翻译或创造发明，但是某些青年为什么不挑选那些平凡的不容易出名的事情干，而偏偏要选择这样一些容易出名的事情呢？难道这不正说明他们有名利思想吗？如果要这样提出问题，那我们也可以问：为什么一定要选择其他的事情做，就不能选择写文章、翻译，或者从事发明创造呢？只要是革命需要的工作，只要一个人具备了从事这些工作的条件，我们就不应该随便责难他们。何况认为写文章、翻译、创造发明等是最容易出名的事情，这种看法本身就是不正确的。

当然，这并不是说我国青年中就绝对再没有人存在名利思想了。但是，即使对于那些还有个人名利思想的青年，我们也要注意善于把他们的创造热情引导到正确的道路上去，不能因为批评他们的个人名利思想，连他们写文章、发明创造，也都一古脑儿加以否定。

关于个人主义

我们有些同志所以反对文化水平不高的在职青年学习一般文化科学知识，把那些不愿意牺牲学习时间去做社会工作的学生当做个人主义者来看待，在于他们错误地认为学习是为了个人，只有工作才是为了大家。其实一个一般文化科学知识不足的在职青年，努力学习马上有用的知识，固然是为了工作，是为了大家；他学习不能直接用在当前工作的一般文化科学知识，是为了将来做好工作也是为了大家。也许有人会说，你们以前不是提出过做什么学什么吗？但是应该知道，做什么学什么，这是说我们做什么工作，就应该努力学习使自己成为这一方面的专家。不管做那一方面的专家，没有具备必要的基础的文化科学知识，那是不行的。青年利用业余时间学习一般文化科学知识，正是为将来成为专家打下必要的基础。因此，对于青年学习一般文化科学知识，我们不但不应谈批评他们，而且应该鼓励他们，将来我们有了条件的时候，我们还要像苏联那样开办各种各样的业余中学和夜大事、函授大学等，使那些没有具备中学大学文化水平的干部，都有学习的机会。有人说，上班的时候工作，下班以后就自已搞一套与当前工作无直接关系的学习，这能说是全心全意搞工作吗？这不会妨碍一个人把工作搞得更好吗？我们说，工作的时候工作，业余的时候就集中精力学习，这才是一种正常现象。如果有许多机关还没有做到这点，应该努力做到这点，如果暂时还做不到这样，将来也要努力做到这样。如果认为一个人必须在业余时间也干工作，才算是全心全意搞工作，那么只有每天不吃饭不休息，二十四小时都干工作，才够得上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人了。这样提出问题，显然是异常荒唐的。

至于在学校里，学习是国家交给学生的任务，学生学习是为了将来参加国家建设。学生在学校里搞好社会工作是为了大家，搞好学习也是为了大家。但学生最主要的任务还是学习。学习得好坏是衡量一个学生是否完成国家所交给的任务的主要标志，如果把社会工作看得比学习还重要，那就是本末倒置了。

我们有些同志把努力学习看成是个人主义，主要还在于对个人利益和集体利益的关系搞不清楚。努力学习是为了大家，的确也有利于个人。一个人努力学习，可以提高自己的知识水平，可以提高自己工作能力，如果因而在学术上、在工作上有重大的贡献，人们还会给以荣誉、地位，以及较高的物质待遇。但是这些个人利益并不是和集体利益相矛盾，而是和集体利益溶化在一起的。这是因为个人的知识水平工作能力提高了，他就能为国家作出更大的贡献，这正是集体所要求于个人的，是对集体有利的。一个人对社会有了重大的贡献，社会给以荣誉、地位，以及较高的待遇，这样就能鼓舞更多的人去为集体的事业作出贡献，因而对集体也是有利的。集体主义者并不排斥个人的利益，正是要求人们要像这样把个人利益溶化在集体利益之中。只有

在个人利益和集体利益发生矛盾的时候，我们才要求放弃个人利益来服从集体利益。有些同志由于错误地把个人利益在任何情况下都和集体利益对立起来，因而看到学习中包含着个人的利益，也就怀疑努力学习的人很可能是个人主义者。为了发挥青年的积极性，这种看法是应该加以纠正的。

要相信青年的进步

以上这些问题，都牵涉到我们是否相信青至这样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题。我们不能不说，对于我国青年日益高涨看的爱国王义和社会主义的热情，有些同志是估计不足的，他们还带着几年前的旧的、保守的眼光来衡量今天的青年，因而必然远远落后于今天青年的实际情况。只有我们相信我国青年的巨大进步，我们才不会在青年澎湃的热情前面，怀疑重重；相反地，会感到欢欣鼓舞，和青年们一道大跑步前进。

以上这些问题，也说明我们有些同志对青年的积极性还不知道采取正确的引导方法，而是采取到处筑堤坝的方式，惟恐青年越出常轨。这样就使青年的积极性不能得到充分发挥，相反地，到处都感到清规戒律在束缚着他们。只有放手引导青年去参加各种实际斗争，我国青年才能得到迅速的成长。

我们要反对个人主义提倡集体主义，反对个人英雄主义提倡集体英雄主义、反对个人名利思想提倡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思想，这一点是确定不移的。而且是今后要继续进行的。在过去几年内，因为我们曾经对青年进行了这样一些共产主义教育，我国青年的思想道德面貌，才有了今天根本的转变。但是今天如果由于我们不能认识到青年在思想道德面貌上的这种巨大进步，如果由于我们的思想界限不清，把青年的革命积极性和创造性也当做个人主义、个人英雄主义、个人名利思想来反对，那我们对国家对青年就有了罪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