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鞠一躬

1987-11-01 03:29王毅人
青年文摘·上半月 1987年3期
关键词:白血病试验医生

王毅人

马军今年三十一岁,是哈尔滨市第一医院的检验士。

刚登上这家市内最大医院的时候,他只是个初中毕业生。由于是在动乱的年代念的初中,充其量也只是个小学生水平。人们说,这一代是被延误了的一代,也是不幸的一代。而马军在不幸中还有不幸。他因父亲的“叛徒”问题,整天抬不起头来。医院外出进修的“美差”轮不到他头上;申请入团的事也被家庭有问题而拖延下去。世上美好的事情很少向涉世不久的马军问津了。

“不幸”是一所大学。马军正是从这所大学里起飞的。业余时间,马军几乎全部用来学习医学基础理论。他把自己收入的大部分钱都用来买书了。他先后自学了《内科学》、《解剖学》、《诊断学》、《检验学》等几十门大学功课。这还不算,他还同时攻下了英、日两门外语。

马军的学习从来没有占用工作时间,大多是从睡眠里挤出来的。每当有弄不懂的问题,他就向院里的老师请教。市里办的各种类型医学班,只要听到信,他晚上总要去听课。有几次这个“旁听生”被人撵了出来,他硬是不走,来个“立雪程门”。他的厚颜成功了,老师无奈又把他“请”了进去。

下班了,马军很少马上回家。他把一张张血液病病历挑出来,再分门别类作笔记。夜深入静,显微镜下的方寸之地成了他的自由世界。涂了颜色的细胞形成了各种各样的组合。他按图索骥,一点点辨认着。久而久之,他可以看懂各种类型细胞的片子,连高难度的骨髓片子也难不住他了。他可以从成千上万个细胞中,一眼就把病态细胞挑出来。

知识的乳汁哺育着马军,他逐渐羽翼丰满了。几年的时间,他已经从一个学识浅薄的少年,成长为一个功底深厚的血液病检验士。

有一年冬天,从漠河县来了一位叫刘淑芳的老大娘就诊,医生怀疑她患了白血病,需要骨穿诊断。可滞留多日的刘淑芳已无钱做骨穿了。望着老人窘迫的样子,马军怜悯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五元钱,为老人交了化验费。五元钱虽不多,但这是刚参加工作不久的马军从生活费里挤出来的。

检验结果证明老人得的是慢性粒细胞白血病。老人或许从医生护士的脸上看出不详之兆,悲怆地哭起来。她又找到热心的马军,拉着他的手哀求道:“你千万救救我吧,我守了好多年的寡,三个孩子还没有拉扯大,让我再多活些日子吧!”马军的心震颤了,他体谅一位母亲的心情。他从自己的积蓄中又拿出二十多元钱,帮助老人取来一个疗程的药,让老人回家治疗,并定期来医院复查。

有一次,老人来医院复查,身上带的一百元钱又用光了,取药时缺七元钱。刘大娘不好意思再麻烦马军了,她试图到亲戚家去借,却又空着手回来了。无奈,为了活命,她又向马军张口了。马军还是老样子,面带着笑容,把老人缺的钱垫上。

五年后,老人去世了。她的三个儿子和一个孙子从漠河县来到哈尔滨,他们找到马军,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说是代妈妈和奶奶行的。他们要把老人欠马军的钱还上,马军说什么也没要。他们哭诉着说:“妈妈临去世前,叮嘱我们,在她死后要到哈尔滨向马大夫道个谢,就说我这个没有用的老婆子到阴曹地府那一天,也要为马大夫说好话。”

马军有一个座右铭:在任何情况下都不收患者的礼物。有一位老工人的儿子患白血病八年了,四处求医,病情不见好转,眼看奄奄一息。他抱着“乱投医”的侥幸来市一院碰碰“运气”。马军经过反复化验,否定了原来的诊断,确诊为全省首例“血管性假性血友病”,用药后,孩子两周就痊愈。这位老工人欣喜若狂,他要用送大礼来一表心愿。他用汽车拉来了鸡、鱼、肉、蛋,却被马军拒绝。这位工人想,准是小伙子在单位却不开情面,好,那就往家里送。他千方百计打听到马军的家。可仍然没有如愿。当时马军那表情,那神态,就象是你若把东西卸下来,他会给你扔在街上一样。

常常有这样的现象,一个患了不治之症的患者,他的家属向医生询问病情时,医生悲观地摇摇头,或是说:“你们看他愿吃点啥买点啥吧!”

这话并无坏意,可马军最不爱听这样的话。他觉得,只要有医生在,就要让患者看到生的希望。否则,还要你医生干什么?

当然,癌症目前还是一个未被人们完全征服的禁区,尤其是白血病,是一种危及人们生命且死亡率很高的疾病。十多年来,马军目睹了多少白血病人,特别是那些活蹦乱跳的年轻人,入院几天就在人间消失了,一幕幕人间悲剧撕裂得他肝肠寸断。他多么理解这些患了不治之症人的心情啊,在他们弥留之际,他要尽全力抢救他们。即或治不好,他也要让他们带着温暖逝去。

每年春节,都有一些白血病患者在医院留医。30晚上,只要在家,马军就到医院和患者们一起过除夕。爸爸妈妈顶喜欢马军了。30晚上,外边工作的哥哥、姐姐一起回来和父母守岁,如果马军在,那气氛活跃多了。可每到这时候,他总是说:“爸爸,妈妈,咱们在一起生活的时间长着呢,而那些不久于人世的白血病患者此刻更需要我。”

听着儿子这样动情的话,爸爸、妈妈点头了。“去吧,孩子。”妈妈说着,把已经准备好的美味佳肴装到几个饭盒里,然后把他送出老远老远。

此刻的血液病房静悄悄的,带着几分死寂。春节没有给这里带来欢乐,反而有几分凄楚。对许多人来说,这也可能是在人世间度过的最后一个春节了。沮丧、焦躁、烦闷交织在一起,和街头的彩灯、鞭炮、喧闹形成一个明显的反差。

马军的到来,顿使病房有了点活气。病房里的人都很喜欢这个小伙子。马军一来,话匣子就打开了。他从衣袋里取出一张报纸,上面登载着一条上海一家医院用新的医疗方法治疗白血病的消息。马军一口气把消息念完。立时,人们的思想涌动起来。人总是在希望中生活的,有时即使是渺茫的希望,也能给人以信心和力量。患者们开始“对话”了,有的人脸上还泛起了笑容。

有一个小伙子原来笃定除夕一点东西也不吃。因为他几天来一直靠喝桔子汁打发日子。可今晚,他被马军征服了。马军带来的饺子,他一口气吃了六个,最后一个饺子咽到肚里时,头上已沁满了汗珠。吃完饺子,他对一旁的病友说:“六六大顺,吃完了没准能好呢?话又说回来,不吃也太对不起马大夫了。”

马军和患者之间这种特殊的友谊,使他逐渐掌握了癌症患者的心理。在他看来,一个癌症患者如果在心理上战胜自我,那就会象围棋九段高手陈祖德那样,身上会出现奇迹,至少对治疗有所裨益。反之,如果病人的精神防线垮了,那无疑将加快走向死亡的步伐。马军正是用自己内在的力量熏陶、感染患者,筑起一道防线,顽强地延续着生命。

有一位和马军朝夕相处的患者从马军身上得到了力量,始终乐观地生活着,学习着,在他弥留之际,给马军写了一封信,让他的亲属待他死后给马军寄去。马军用颤抖的手打开这封沉重的信,信中,字字句句洋溢着对生活的向往,充满着对生命的希望。他嘱咐马军不要为他的死而痛惜,如果能在征服白血病的道路上迈出新的步伐,就是对他的最大安慰。九泉之下,他也要向马军深深地鞠一躬。

马军哭了,泪水滴在纸笺上,湿了一大片。

有一年,医院转来一位二十七岁的重患。他和许多白血病患者一样,是在行将入木之前,再来这里“挂一次号”。马军接过患者的病历,上面清晰地写着一家大医院的诊断:“恶性组织细胞病”。这是一种罕见的血癌。责任心、好奇心驱使他立即走进了化验室。在给患者作骨穿化验时,他意外地发现患者的细胞和白血病的细胞有不同之处。这使他警惕起来。他又作了第二次骨穿,结果同前一次一模一样。此时,他开始对患者的诊断怀疑了。为了证实自己的见解,一连三天,他把手头的病例和资料全查了一遍,又跑到省图书馆查阅了有关书籍,最后,他用可靠的依据排除了患者的白血病。

说来可笑,患者是来求生的,可当生的希望到来时,患者的父亲和其他亲属都不相信这是真的。也许马军太年轻了。特别是当他们听说要对患者剖腹探查时,更执拗地拒绝治疗,坚持出院。几千年来封建社会的旧习俗缠着一些人的头脑,或许剖腹给人以恶感,父母给的躯体临死之前要保持完整。愚昧驱使他们背着马军用担架把骨瘦如柴但头脑清醒的患者抬下楼去。

马军闻风追了下来。

在医院大门口双方遭遇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马军眼里喷着火。“病人明明有希望救活,你们为什么非得往家里抬,这不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吗!”

在猛烈的进攻面前,一群人哑然了。似乎患者是马军的兄弟,而这一群人却是旁观者。

患者干瘪的眼窝里藏着一双黯然无神的眼睛,上面蒙了一层泪水。他感动了,他在心里感谢这位救命恩人。

患者的家属也被感动了。他们乖乖地又把患者抬回楼上。

马军不是医生,他只能向医生提建议。医生被马军有道理的见地说服了,被他炽热的心地感染了,决定立即剖腹探查。

马军破例被允许进了手术室,他那双瞪大了的眼珠随着手术刀在移动。他摒住了气息,和病人一样不均匀地呼吸着。

患者的腹部剖开了。无影灯下,病体的腹部清晰地暴露出四处穿孔。分泌物从肠孔里淌到腹腔内,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人们惊呆了。原来这是肠伤寒伴肠穿孔,由于症状相似,被误诊为“恶性组织细胞病”。如果再晚些时候作手术,患者就要带着“白血病”的症状走到生命尽头了。而今,在一个无名小卒的力争下,他又获得了生存下来的希望。医生为他做了手术,缝合后两周,小伙子下地和正常人一样了。

三年后的一天,乡下人打扮的老少五口人闯进了马军的化验室。为首的那位老人已过花甲之年,他看见马军似曾相识,问了句:“你是马大夫吗?”马军点点头,说他是马军。话音未落,老人扑通一下子跪在了水磨石地上。瞬间,一旁的老大娘,一对青年夫妇,还有一个小孩齐刷刷地跪下了。不由分说,他们虔诚地磕起响头来。

马军被眼前的场面惊呆了,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马大夫,这就是三年前你拦担架救了的那个人!”说着,老人指了指一旁的中年汉子。“要不是你的大恩大德,今年刚好给我儿子烧三周年了。”老人说到这流下了眼泪,是悲伤的泪,也是欢乐的泪。

那个穿着花衣服的妇女,眼里噙着泪花,马军并不认识她。这位妇女是老人的儿媳,三年前马军给她丈夫看病的时候,她怀孕已经七个月了,每天,她在惶恐中苦捱岁月。她知道丈夫得的不是好病,万一那一天来了,她和孩子就成了世界上苦命的人。然而,死神叩过门之后,却悄然离去,生的希望又留在人间。她得怎样感谢这位“普渡众生”的马大夫啊!这个乡下人用了早年间晚辈人对长辈人的大礼,真心诚意地叩起头来。

此刻,最为动情的莫过于这位年已三十岁的小伙子。你看他膀大腰圆的样子,哪有一点三年前的踪影。当年抢救他的场面,一闭眼就想得起来。面对救命恩人他一句话也没有,膝下却是一汪泪水。

马军经历过多少生离死别的场面,然而此景此情使他控制不住自己了。他掉下了热泪。自己仅仅做了一点点份内的事情,人民却给了他这样的信任。说是崇拜也好,膜拜也好,小小的年龄,竟受了这样的大礼。

蓦然,他感到有些受之有愧。他在用手扶起眼前父老兄弟的一刹那,觉得肩头刺痛了一下。

1982年8月的一天,马军登上了去日本的飞机出国学习。

在日本新潟市民医院正门的揭示板上昭示了研修生马军的简历。许多人看了后摇着头,有的还情不自禁地发出讪笑。

医院血液病房的科长冢田教授显得很矜持。他没有和马军多说什么,径直让他和一位年轻的化验师学习常规化验。

马军木然了。他朝思暮想的不是来学常规化验。然而他给人的“最初印象”却带来这个“酸,果”,他只好艰难地吞咽着。

“不幸”又成了一件好事。马军娴熟的化验技术加上对化验结果精辟的分析,使带他的技师觉得他在这个试验室里学习是“多此一举”。一天,技师无意中拿出一张片子给马军看,马军一眼就看出是白血病的片子。技师对此很感意外,在日本只有当医生的才看得懂这样的片子。技师把这一情况告诉给冢田教授,冢田立即把马军叫到自己的研究室,拿出几张骨髓片子给他看,马军从容地一一答对了。冢田又拿出一张网状细胞吞噬红细胞的片子让他辩认。按常规,这种细胞出现十有八九是恶性肿瘤。然而,马军没有马上回答,他从细微处,敏锐地观察到这张片子有它“特殊”的地方。马军在记忆的海洋里寻找着,似乎在哪里见过,瞬间,“海”底里出现了一张溶血性贫血的片子,这是他在国内见到的唯一的一例,和眼前的片子一模一样。马军断言了。

冢田震惊了。

一旁的医生折服了。

第二天,冢田把马军的办公桌搬到自己的教研室。

人们对马军也刮目相看了。过去,一些研习医生见了马军很少打招呼,即或打招呼也是直呼马军其名。而今,这些人见了马军远远地就鞠一躬,并称马军先生好。时间长了,不少研习医都愿和马军接近,有时还请他到宿舍里喝咖啡。有的问题他们不敢问教授,就偷偷地向马军请教。

由于马军学习成绩突出,冢田教授破例推荐他到条件更好的新潟大学医学院深造,并亲自为他买了四盒精美的奶油点心,以作拜师时用。

新潟大学医学院血液病教授才田昭,身着一身黑色西服,戴着金边眼镜,很有学者风度。他接过马军送来的礼物,不时地打量着这位年轻人:

“你打算学习哪方面的化验技术?”

“干细胞培养。”马军脱口而出。

干细胞培养是八十年代国际医学上的尖端技术,当时世界上只有美国、日本、澳大利亚等少数国家能做这种试验。可面前这位初中学历的研习生竟是这么大的口气。才田昭叹服他的勇敢,但未免有些担心。后来,他还是让久井立副教授指导他做这个高难度的试验。

此刻,年轻的马军开始向攻克白血病的又一座山峰攀登了。每天早晨,马军第一个走进试验室,晚上又是最后一个离开这里。从住地到学校步行,常人要走一个小时,而马军总是大步流星,每天准时用四十八分钟走完这段路。有时试验到后半夜,马军索性就在试验室里过夜。饿了,就冲上一碗方便面。时间久了,人们开玩笑说,方便面成了马军的“当家面”。

耕耘和收获是连在一起的。马军以惊人的毅力在二十多天时间里,做完了常人需要两年才能做完的“慢性粒细胞白血病染色体研究”的试验。接着,他又用两个月时间攻下了“慢性粒细胞白血病干细胞自我复制功能”的试验。

马军第三项试验的内容是“慢性粒细胞白血病干细胞遗传学研究”。这是一项难度极大的试验。

试验中,有一项是骨髓对照,这要从正常人身上取骨髓。为了节省钱,他请求医生在他身上取。当医生的针头轻轻触到他的胸骨时,马军身上象被鞭子抽了似的,豆大的汗珠滴了下来。一旁的女护士感动得哭了。有两位日本医生也被马军感染了。他们把自己做试验失败的片子借给马军看,以校正他的试验方法。要知道,这在日本是不多见的事。

6月的一天,全院师生组织了一次郊游。马军谢绝了老师们的邀请,独自一人在实验室里象往常一样地工作着。两个小时以后,显微镜下突然跳出来一个异样的东西,“啊!是分裂细胞!”马军喊出声来。这是他日夜寻找的“猎物”,也是他试验成功的象征。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他揉了揉眼睛,定睛细看一番,果然是分裂细胞。他马上把细胞取了出来,象是怕它再跑掉一样,立即拍了照片。

欣喜万分的马军跑出实验室,在走廊里呼喊着:“成功了!成功了!”

在日本攻克了干细胞培养之后,回国后的马军又向巨核系祖细胞培养进攻。

当时,世界上能从事这项试验的国家屈指可数。马军在日本时,新潟大学医学院还不能做这种试验,试验的难度可想而知了。

巨核系祖细胞的培养周期是二十一天。马军每天把培养的细胞放在平皿里,静静地等待着里面发生令人鼓舞的变化。一天、二天、三天,接连进行了一百多天的试验,平皿里的细胞依然故我。

马军有些心烦了。是啊,试验太艰苦了。冬天,由于室内温度不够,他买回一大撂暖水袋,里面装上热水,烘烤着平皿。夏天,要预先准备好冰块,以防停电后用来给平皿降温。停电之后,为防细胞凝固,要不停地搅拌平皿里的细胞。有时一搅几小时,手腕子都肿了起来。除此,还有大量繁杂的劳动。做试验用的蒸馏水需要自己动手制作,一天只能生产三四千毫升。一周试验的器皿,光刷就要两天……

苦和累为的是试验成功。试验成功意味着白血病人又有了一线求生的希望。每当他气馁时,想到仍然挣扎在血癌病痛中的患者,身上倏地增添一种无形的力量。每天晚上,他照例很晚才回去。每到星期天,他照例来到试验室里操作。经过三百多个日夜的拚搏,他又培养出了巨核系祖细胞。

马军成才了。他获得了全国首届自学成才奖。他的惊人的发现引起了医学界的注目。许多大学医院的教授、专家乐于把研究生、医生送到这里来进修。近两年的时间,马军先后接待了四十四个进修人员,其中有六个研究生在这里完成了实习和论文实验的任务。别人说马军带研究生了。马军把嘴一抿,调皮地说:“检验士还能带研究生,这叫互相学习!”

他还象过去一样,从不收患者的礼物。当然,他还常常遇到向他鞠躬的人,但他总是有礼貌地向对方回礼,深深鞠一躬。

(王芳摘自《北方文学》)

(题图:晁锡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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