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孟良崮战役

金子谷

蒋家“御林军”来到沂蒙山

整编74师是蒋介石手中的一张“王牌”，蒋军嫡系“五大主力”之一，全部美械装备，经过美国教官训练，日本投降后空运南京受降，并担任首都警卫，被称为蒋介石的“御林军”。该师中将师长张灵甫，是一个“少壮派”，飞扬跋扈，不可一世，连他的顶头上司汤恩伯也不放在眼里。国民党中有人夸口:“有了10个74师，就可以统一全中国。”张灵甫也自我吹嘘:“74师在，国民党在。”74师又是华东野战军的死对头，敌人进犯淮南，夺我华中解放区首府淮阴，占我苏北要地涟水，都是它抢先打的头阵。但曾几何时，这支精锐之师到了峰峦起伏、风景绚丽的沂蒙山区，就陷人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在我军的四面包围中全军履灭了。

1947年3月，蒋介石调兵遣将，集中24个军(整编师)，由陆军总司令顾祝同率前进指挥所进驻徐州指挥，对山东解放区实施重点进攻，妄图与华野决战，或迫使我军主力北渡黄河。

这时华野除以11纵、12纵留苏中、苏北敌后坚持斗争外，在山东共有10个纵队(含特种兵纵队)，东濒大海，北靠黄河，西隔津浦铁路和运河，面临敌人大军压境，万一仗打不好，将影响全局。敌军接受苏中、朝阳集、宿北、鲁南、莱芜历次战役惨败的教训，采取密集靠拢，稳扎稳打、纵深配置、齐头并进的战法，使我军难以捕捉战机。4月初华野主力自胶济线南下后，曾多次拟定歼敌计划，均因敌行动谨慎而未能实现。

5月上旬，敌第一梯队从临沂东北的河阳到莱芜以西的范家镇，密密麻麻摆了10个军，占领了沿线几乎所有的山头、隘口和其他要点，布成“一字长蛇阵”。击其首则尾应，击其尾则首应，击其腹则首尾皆应。其中有蒋军嫡系“五大主力”中的三个，即5军、11师和74师，尤以74师的战斗力为最强(注:另两个主力新1军、新8军在东北战场)。敌第二梯队7个军，位于临沂、泗水、兖州、滕县、大汉口等地，随时策应第一梯队作战。在华野司令部作战室的敌我态势标图上，红蓝两军(我10个纵队与敌第一梯队10个军)正面对峙，战局呈胶着状态。

创造战机中路打强敌

遵照中央军委关于“敌军密集不好打，忍耐待机，处置甚妥”和“一不要性急，二不要分兵，只要主力在手，总有歼敌机会”的指示，华野首长为创造战机，将主力后退一步，待敌前进时再打。陈毅司令兼政委提出:“要准备打大仗，打硬仗，打恶仗”。5月10日，顾祝同发现我主力东移，下令汤恩伯、王敬久、欧震3个兵团，向莒县、沂水、悦庄、淄博一线推进。当晚，华野首长决心先打敌军右翼，歼灭河阳地区的桂系主力7军和48师。这时谭震林副政委率2纵、7纵在南线，3纵、10纵在北线，6纵已插到鲁南敌后。决心下定后，立即上报中央军委，野司率1、4、8、9纵和特纵向东南开进。

粟裕副司令考虑到这次的攻击对象不是最理想的，交代情报部门密切注意敌情变化。5月11日，正当部队开进，野司、野政机关也已行动之际，华野首长率少数参谋人员尚未出发，作战室地图未卸，忽接情报处长朱诚基报告:汤恩伯兵团以74师、25师自蒙阴东南的垛庄、桃墟北犯，限5月12日攻占坦埠。粟裕副司令判断:敌企图以74师为骨干，在两翼强大兵团掩护下，对我实施中央突破，矛头直指我华野指挥机关。他沉思半小时，提出了新的作战方案:不打7军和48师，改打中路强敌74师，以中央反突破对付敌人的中央突破，采取正面反击、两翼楔入、断敌退路和阻击南北各路援敌的战法，将74师从敌人的重兵集团中割裂出来予以围歼。这个方案，得到陈毅司令和陈士榘参谋长、唐亮主任的一致赞同。华野首长依据敌情变化下定新的决心后，立即上报中央军委；把野司、野政机关追回，把作战科的参谋撤出去，传达意图和回师向西北的命令；召集担任主攻的各纵队首长到野司开会，受领新任务；派参谋处长夏光、参谋夏介文到南线向谭震林副政委汇报，并传达陈、栗新的决心和部署。我军指挥员一听到要打74师，个个精神抖擞。

74师位于敌重兵集团的腹心，西北有5军、11师，东南有桂系主力7军。4个“硬核桃”配上6个二等主力，对我实施全线进攻。汤恩伯率先进攻坦埠，74师邀功心切，在敌进攻队形中稍呈突出，我军战机难得，稍纵即逝。5月12日，中央军委电告陈、粟:5军、11师、74师均已前进，你们要聚精会神，选择比较好打的一路，不失时机地发起攻击，究竟打何路为好，由你们当机立断，我们不遥控。同日，华野首长下达了围歼74师的作战命令。

战役部署的核心，是用5个纵队和特纵主力围歼74师，同时担任分割两翼，阻击25师、65师、83师增援。9纵(司令许世友，政委林浩)首先确保坦埠要点，顶住74师的进攻，保障我军战役展开，尔后从正面向74师突击。4纵(司令陶勇，政委王集成)在9纵之右，并肩向74师突击。1纵(司令兼政委叶飞)并指挥独立师，分割74师与25师，25师与蒙阴65师的联系，并向74师的左侧后突击。8纵(司令王建安，政委向明)分割74师与青驼寺83师的联系，并向74师的右侧后突击。原先插到鲁南敌后的一支奇兵——6纵(司令王必成，政委江渭清)，自平邑以南向东北疾进，奔袭敌侧后要点即74师的进攻出发地垛庄，切断74师退路，达成合围后会同1、4、8、9纵围歼74师。

战役强有力的保障，是用4个纵队对付敌军3支劲旅。10纵(司令宋时轮，政委景晓村)钳制莱芜5军，并将其向东北吸引。3纵(司令何以祥，政委丁秋生)阻击新泰11师。7纵(司令成钧，政委赵启民)配属特纵一个榴炮团，阻击河阳7军和48师。2纵(司令兼政委韦国清)保障8纵翼侧，同时策应7纵作战。鲁南军区(司令张光忠，政委傅秋涛)部队截断青驼寺至临沂公路，一部进逼临沂，牵制袭扰汤恩伯兵团的指挥中枢。

作战命令下达后，陈毅司令亲自给各纵队首长打电话:这一仗能否打好，不但关系到华东我军的存亡，而且会影响全国战局。要不惜任何代价，完成命令规定的任务，同仇敌汽，消灭74师，“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报淮南、淮阴、涟水之仇!粟裕副司令指示各纵队首长:担任分割两翼，断敌退路的部队，动作要快。战役发起时，我军各部均按陈、粟指示行动，全线出击，各路敌军纷纷上报告急，都说我们要打它。当敌人最后判明我们是打74师时，已丧失了一昼夜时间。

七十四师四面楚歌

战役于5月13日晚发起，4纵、9纵从正面展开猛攻，1纵、8纵从两翼强行楔入。以神速动作，经激烈战斗完成了分割任务。1纵和独立师还顶住了74师和25师、25师和65师的双重夹击，6纵经两夜急行军，每夜疾走百里，在1纵一部协同下，于15日拂晓攻占垛庄，并与8纵打通联系，封闭了合围圈。

15日，我军5个纵队在强大炮兵火力支援下，从四面八方，对74师实施向心突击，粟裕副司令、陈士榘参谋长亲临前线指挥。74师不但是敌军主力，而且是强中之强，我军攻占每一个村庄、山头，都要经过反复争夺。13时，我发起总攻，敌先向南、后向西、再向东突围，均未得逞。孟良崮地区奇峰迭起，怪石磷峋，敌所占阵地都是岩石山地，弹片与碎石齐飞，敌伤亡累累，人员、骡马挤成一团，受伤骡马到处乱窜，冲乱了敌军队形和建制。敌军官兵又饥又渴，敌机空投的粮弹和水囊，十之八九飘落于我军阵地。当晚将敌压缩于孟良崮、雕窝、芦山等高地。

16日，我军继续仰攻负隅顽抗之敌，第一线作战部队的建制虽已插乱，但枪声就是命令，哪里有敌人就向哪里打。这时74师已处于弹尽粮绝的境地，师、旅长躲在山洞里盼望援兵；团、营、连长各自逃命，与士兵混杂在一起，谁也指挥不了谁，谁也不听谁指挥。下午，天阴云低，能见度很差，野司接到各纵队报告，说74师已被我全歼，参战部队正打扫战场，准备下山。粟裕副司令立即要参谋处统计各纵队上报的歼敌数，与74师的编制数核对，还少7千多人；同时发现敌人的电台又出来联络，请求救援。他下令各纵队不顾疲劳，抽纽轻装部队严密搜山，没有命令，不准撤离战场。陈毅司令一听到74师未被全歼，立即接过电话说:“宁可不打黄伯韬和李天霞(注:指歼灭74师后扩张战果)，也不要放走张灵甫一兵一卒。”在严令督促下，我军终于在孟良崮与600高地之间的洼地，搜索到这股隐藏的敌人，立即发起攻击。

各路援兵望“崮”兴叹

我阻援部队坚守阵地，挡住了援敌一波又一波的冲击，保障了战役的全胜。敌5军被阻于莱芜以南，11师被阻于新泰以南，65师前进不到5公里，7军、48师前进不到10公里。敌第二梯队3个整编师(9师、20师、64师)也奉令增援，均被我地方武装牵制，未能及时赶到。74师两翼的25师、83师，在汤恩伯严令督促下，蜂拥救援，遗尸遍野。张灵甫率74师指挥所躲在一个山洞里，用报话机频频呼救，并对25师师长黄伯韬、83师师长李天霞说:“你们快快向我靠拢!”这两部敌军近在咫尺，炮火已能打到孟良崮，但可望而不可及，回答:“我这里攻不动，你向我靠拢:”眼看着74师被消灭而不能越雷池一步。

此役共歼敌3万2千余人，其中毙伤1万3千余人，俘虏1万9千余人。我军经3昼夜激战以阵亡2千人、负伤9千人的代价，在两翼敌军距74师不到5公里，多数援敌距74师1至2日行程的情况下，全部、干净、彻底地歼灭了74师。

战役接近尾声时，我6纵穿插部队一个排，冲进张灵甫躲藏的山洞，张灵甫举手投降，排长恨敌心切，端起冲锋枪将他击毙。当报话机中张灵甫的呼救声沉寂的时候，南京当局大为震惊，蒋介石痛哭流涕，将正筹备召开的“鲁中大捷庆祝会”改为追悼会，以后汤恩伯被撤职，黄伯韬受处分，李天霞被送到军事法庭受审，花了几十根金条才了事。

74师的战斗力再强，也敌不过我军正义之师。与我党有联系的国防部作战厅长郭汝瑰在5月17日的日记中写道:“到底有主义的部队必战胜无主义的部队。”

孟良崮战役37年后，栗裕大将的夫人楚青同志带着儿子栗戎生、粟寒生和外孙陈正国(陈毅元帅的孙子)来到孟良崮主峰的孟良崮战役纪念碑前，按照粟裕大将的生前意愿，撒下了他的骨灰，与战友们长眠在一起。

(摘自《文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