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乞丐王国的冒险经历

1989-01-01 09:20阿卜杜勒·阿提·哈米德
青年文摘·上半月 1989年3期
关键词:弗尔海姆副手

〔埃及〕阿卜杜勒·阿提·哈米德

阿卜杜勒·阿提·哈米德是一位以勇于冒险著称的埃及记者,他曾化装成仆役、歹徒、乞丐、囚犯等进入埃及社会底层,以一系列报道震动了社会,推动了一些社会问题的解决。

去亚历山大市的路上,主编的话一直在我耳边回响:“你一定要化装到乞丐中去生活一个月,和他们混在一起,了解他们的花样。你要睡在砖地上,站在施舍箱前。你可能挨打,遭到侮辱。但是,你肯定可以写出一篇成功的新闻冒险报道。”

我一下火车便进了一家医院,要求给我的胳膊打上石膏。费了好一番口舌,护士才把我带去在手臂上绑了纱布,敷上沉重的石膏。半小时后石膏干了,我的手臂就象真的折断了一样。石膏成了我进入乞丐世界这片奇异之地的通行证。

我脱去西装,换上一件红蓝阔条纹的长袍,头戴一顶白色小帽,赤着双脚走到阿布·阿巴斯清真寺。在寺门口,我伸出断臂,开始向行人乞讨。

过了半个小时,有一只手拍我的肩膀。我看见一个断了一条腿的男人,手持一根吓人的拐杖,相貌奇特。他对我说:“你上别处去讨嘛。你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是海姆的地盘。你知道海姆是谁?海姆师傅就是我!”他拍拍胸脯,然后揪住我的领子使劲拽,一面对我嚷着:“谁侵犯我的地盘,我就要扭断他的脖子!”

这个人为我和海姆师傅调解,经过一个小时的苦苦哀求,海姆师傅答应收我为团伙的成员,用他们的话说就是“干活的”,我每天要交给他五六镑钱的乞讨收入。这算是对我的优待,因为他们对我表示同情,相信了我说的“从医院出来,讨些旅费回家”。

两天之后,乞丐头儿海姆对我放心了,就把我交给他的一名副手。海姆管着80个乞丐,有不少徒弟、副手。他在把我交给他的副手时,要副手带我到手术室去。副手是个四肢残缺的人。我没有问手术室是什么意思。我是走向一个不可知的世界,任何问题都会使我遭到怀疑,把我赶出这个奇异的世界。我顺从而默默地跟随后来才知道这个叫努弗尔的残疾人穿过大街小巷。

拐弯抹角地绕了一个半小时,努弗尔带我在一所象坍塌的洞穴似的房子前停住了脚。这所房子两层楼,院子里满是污水,房子里黑乎乎的。我正在打量这个阴森森的地方时,忽然听见一声凄厉的叫喊。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他喊着:“行行好吧,师傅,求您发点儿慈悲吧!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我不由自主地循声跑去,于是我看到了一幕终生难忘的情景:三条彪形大汉把一个男子按倒在地,第四个大汉把手指伸进那男子的眼眶里,用指甲抠出了他的眼珠。血从破损的眼眶中喷射而出。那人叫着,喊着,但无人来救助他。

还有一群人正在为另一个人“动手术”。我又见到一番无法遗忘的景象:一个人被人用电线牢牢绑住,手脚拴着铁链,他仰面躺着,一条腿被几个人按在一块被称做砧板的大木块上,其形状酷似肉铺里的砧板。海姆师傅下令用一块黑头巾蒙上那个他们称之为“顾客”的人的眼睛,然后持一把大刀朝他猛砍下去,只见一只脚连同一段小腿飞离身体,掉在远处,血象喷泉般涌出。一名伙计手里早已准备好了药,那是一团由蓖麻叶和一些草药制成的泥罨剂。海姆快得出奇地把药敷在那人小腿上。据说药敷得越快就越好,可以使空气进不去,伤者不至因感染细菌而死。

“动手术”的人伤口经常受到感染,我见到两个人的腿上爬着蛆,由于伤口疼痛不停地发出怪叫。我要一个站着的人怜悯他们,他说:“没关系的,胆小鬼。真主会怜悯他们的。他们会安宁的,人总是要经历种种劫难然后死去的。”

我还看见了海姆师傅进行的另一个“手术”。他用铁签子烧烙一个人的身体,把他弄成残废。他称之为顾客的那个人喊叫起来,但没有一个人为之动容。他身边的人一边干着,一边对他说:“挺住,伙计。”烧烙的伤痕接二连三地出现在他身上。

手术还在进行,另一起可怖的致残手术几乎使我昏倒在地。如果我晕了过去,我肯定已成了这家致残学校的毕业生。是努弗尔的一句令我肝胆俱裂的话把我从惊愕和昏晕中震醒,他说:“海姆师傅让我们在你腿上搞点儿什么,这样你的手和脚就都有样了。你就别回家乡了,你会赚到黄金的。”

在那瞬间,我明白了我吊在脖子上的手臂打的石膏只不过是给海姆师傅的最初的入门证,在这个新王国里生活还需要其他的依据。我想象自己靠一条腿蹦跳着走在《今日消息报》社里,带着这终生残疾作为这次在乞丐世界冒险的纪念。我不能沉溺在噩梦里,我对努弗尔苦苦衷求,找出种种理由,向他肯定保留我的腿决不会妨碍我乞讨到更多的钱,每天晚上我都会把钱交到海姆师傅手里。我向他保证我每天要为师傅赚到至少8镑钱,哪怕去偷也要办到。我和他达成协议将执行这一保证,否则我就把腿伸给他们砍,决不再说二话。

努弗尔被说服了,我奇迹般地得以从致残诊所的彪形大汉手中逃脱出来。

我从努弗尔那里得知,亚历山大市有六个海姆这样的师傅,海姆是他们中最大的一个。

我在海姆师傅和他那可怕的学校里待了四天,睡在砖地上,人行道上。

后来,我又想转到另一个新天地去。我请求海姆师傅允许我到拉姆勒的阿布·沙卜特师傅那里去干两天。我告诉他,这样我们就能让其他师傅知道我们是好样的。他同意了。

两位师傅达成协议后,我就到拉姆勒火车站的电车终点站,在努弗尔监视下,向小姐、女士、小伙、老头们乞讨。我在那里过了四天,没有遇到任何风化警察。拉姆勒车站广场是这个港口城市的门面,风化警察本应在此维护城市的面貌的。

我发现青年人无论男女都比较慷慨,尤其同情残疾人。尽管我一再哀求乞怜,却未曾从50岁以上的男人或妇女那里得到过一个铜子。小伙子的心比姑娘们还软,也许这是因为我和他们一样是个小伙子,也许这种同情是出于要在姑娘们面前显得慷慨大方的心理状态。农村来的小伙子比穿西装受过教育的更富同情心。

这以后,我又在巴达维广场生活了一个星期,演了另一场乞丐戏。

乞丐现在仍有增加,他们中间不少人确为生活所迫,但是也有不少乞丐乞如他们自己所说的,乞讨是一项不需资本的职业。常常有这样的事:警察抓住的乞丐身上竟有几千镑钱,甚至还有楼宇房产。他们常说“乞讨就是炼金术”,也就是说乞讨是生财之源。我在化装活动的过程中了解到,乞讨收入高于其他职业的收入。最近就报道抓到一名乞丐,他有三座楼房,地下藏着75万镑钱。

最后,如果你见到一个乞丐求你行善,不论他模样如何可怜,切勿轻信他,不要把你的手伸进口袋,不要被眼泪和哀告所欺骗。须知这是一场表演,我本人就曾经是一名这样的演员。

傅东编译

(摘自《世界博览》1988年第11期)

图于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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