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的“口腔文化”

郑宝娟

法国人爱接吻、爱吃、爱说话这三种“口腔文化”，总是在外国人脑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任何一部法国电影，如果去掉其中有关接吻、进食和冗长的对话与独白的部分，余下来的大概也就无可看的了。

先说法国人的爱接吻。一个普通的观光客到了法国，不管他置身于都市或乡间，只要有人的地方就看得到接吻表演。热恋中的男女目中无人地互啃互噬是最稀松平常的一种，他们并不选择隐秘的地点，相反地，他们似乎都有着极重的表现欲，观众越多越来劲。在街头、地下铁，甚至排队购物的人龙中，都看得到一对对以彼此的双唇止饥解渴的热情男女。

法国人亲吻的对象并不限于自己恋爱着的异性，他们也吻婴儿吻小猫小狗，甚至吻长在路边的花朵。爱的种类很多，但是法国人表达爱的方法只有一种，就是吻一下，再吻一下。

一旦和法国人交上朋友，就得领受他们那套啰嗦之至的贴面吻礼节。正准备定居在巴黎的画家韩舞麟，有一次应邀去一个法国人家作客，当天宾客约20多名，见面时每个人亲每个人4下，每个人又被每个人回亲4下，道别时又全套动作重来一次。根据他的概算，那天他与法国人贴面吻了近500次!

综观法国菜，虽然用料之广与口味之变化不如中国菜，但是却以餐具的考究、进餐场地的优雅细致、隆重得近乎仪式化的餐桌礼仪，而使得吃法国菜在全世界各地的上流社会，成为一种身份的点缀。

一餐正式的法国盛宴中穿插供应的开胃酒、餐中酒及餐后酒，对用餐气氛的营造及食欲的刺激，更远非中国酒类所能比拟，而法国餐依序开拓味觉敏感度的上菜程序，更兼有科学及艺术两种精神。

由于雅好美食，法国人从而创造出一个不敷衍、不买帐的“食评”传统。《米奇兰指南》一书每年重新编订，对各大餐馆的名菜名酒如数家珍，对于水准超凡的餐馆，以一星、二星、三星来定高低。能跻身一星级餐馆之列，就可算是一种极高的荣誉，三星级的餐馆，全法国往往不到10家；而且稍一松懈，来年可能就会降级。

法国人好吃并引以为傲，认为吃是一种最基本的生活艺术，值得花大量时间去张罗。

厨师在法国社会的地位往往让其它国家来的人吃惊。很多四星级的大饭店对外宣传，总是抬出大厨来，他的月俸之高，可能一个大企业里的总经理都比不上，就是普通街头的小餐馆，只要能有一两样招牌菜，也会忙不迭地在门外挂出大厨着制服戴高帽的玉照来。

说到法国人的演说癖和偏爱辩术，早已举世闻名。法国人几个世纪来便不停地宣称是他们把谈话变成一门艺术、把修辞拓展成一门学问。口语表达是法国儿童家庭教育不可或缺的一环，也是考验一个家庭主妇能否登大雅之堂的秘密计分项目。

在法国，演说成了一种才华的标志，也是一种自我完成的手段。法国人最开心的是一个人的口才而非他的学识。有“政治家的摇篮”之称的国立行政学院，毕业口试是10分钟即席演讲，考官看着桌上的秒表，应试者的口述不能误差一秒钟——这种精湛的演说技巧是他日后从政的珍贵资产，因为法国的政治是筑基在辩术上的。

不仅政治家能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地长篇大论，就是庶民阶层也都热爱这种语言游戏。有人说西方跟着电视机一起成长的一辈，都有着极强烈的“推销员性格”。他们通过电视，看到商人叫卖他们的商品，政客叫卖他们的政见，学者叫卖他们的知识，只要一有机会发言，他们也都能出口成章，喋喋不休。

法国晚间电视节目，一过了播旧电影或电视影片的黄金时段，几乎每个频道都被电视辩论和沙龙谈话节目占满。各行各业的名人，只要不是相貌丑怪、舌头奇大，退休之后都可改行当各种谈话会的主持人，总能吸引一些好奇者买票入座。

法国人虽然饶舌，但是因为不东家长西家短，也不揭人隐私，所以还算不令人讨厌。我的朋友柯国淳说，别看法国人个个出口成章、言之成理的样子，其实认真分析起来，都是些“热烈的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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