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闯进了汪伪魔窟

2000-06-14 01:48徐志欣/文磊/图
民间故事选刊·上 2000年5期
关键词:特务

● 徐志欣/文● 赵 磊/图

1939年8月,汪精卫在上海召开伪国民党六次全体大会,丁默”恢溉挝伪国民党中央常务委员、中央社会部长、中央特务委员会副主任兼特工总部主任,成为汪伪巨奸之一。

丁默≡是国民党中统的特务,同时也在军统干过,对国民党特务机构及其活动规律十分熟悉,因此在与重庆当局的军统、中统斗法时,心狠手辣,屡屡给予对方沉重打击。

重庆国民党当局决定尽快除掉丁默R蚨∧≡贑C与中统里干了很长时间,重庆当局便将暗杀丁的任务下达给了中统潜伏在上海的特务机构。

中统上海潜伏组织负责人当时为陈宝群,他是陈果夫与陈立夫的侄子。他接受了暗杀丁默〉娜挝窈,就思索用什么办法接近与暗杀丁默R蛭丁是老特务出身,对暗杀这一套行当十分熟悉与警惕。他当上汉奸后,更是戒备森严、诡秘异常,成天蹲在阴森恐怖的杀人魔窟七十六号特工总部里,手下有几千名的武装特务与无孔不入的情报网,不要说是杀他,就是接近他一下也非易事

上海特务机构经过反复考虑,最后决定根据丁默〉奶氐愣灾⑾乱。丁默∮懈龀雒的特点,就是好女色,在中统局是无人不晓。上海中统组织决定施用美人计,选派一个漂亮年轻的、善于交际的女特务作诱饵,去接近与笼络丁默,引诱他上钩,然后选择适当场合将其暗杀。

这一项十分艰巨而危险的工作,选派谁来担任呢熒虾V型匙橹几经物色,最后选中了年方21岁的女情报员郑苹如。

郑苹如生于1918年,在中国长大,聪慧过人,又跟着母亲学会了一口流利的日语。她在上海读中学时,丁默≡兼任她们的校长,抗战爆发那年,她中学毕业,准备入上海法政大学夜校读书,继承父业。上海沦陷后,她毅然加入上海地下工作,任中统情报员,她当时正当青春妙龄,长得体态丰满,楚楚有致,加以会修饰打扮,服装时髦,成为上海滩上一位引人注目的摩登女郎。她凭着自己的色相,凭着自己的日语才能,混迹于十里洋场,广为交接日伪人员,甚至还参加接待过到上海"访问"的日本首相近卫文磨的儿子文隆,猎获了许多重要情报。

中统上海组织认为,郑苹如参加地下情报工作,有一定特工经验与交际应酬能力,年轻漂亮,还和丁默∮惺ι之谊,派她去对丁默∈凳┟廊思,是再恰当不过的人选了。

丁默『苌儆械ザ狼比肽质腥肆鞯幕会,因此他始终没弄明白那一天发生的一切是否是场巧合。

那天,丁默∏亲按虬绯梢桓龃┙肿呦锏男∩谭,在外白渡桥站头,匆忙跳上一辆开往外滩的电车。他锐利的目光向四周迅速地扫射一圈,没有发现可疑行迹,便机警地把头扭向窗外。其实是通过玻璃的反射,时刻注意着身后的动静。突然,他敏感的鼻子似乎嗅到什么,下意识地转过身去。他跟身后正欲下车的女子,都不由得一愣,两人同时张了张嘴。女子很乖巧地先启口招呼:"丁先生,好久不见啊。"

她便是郑苹如。

郑苹如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幼稚嫩小、含苞欲放的女孩,她已完全成熟,丰满的体态,被一件裁剪合度的细红格子花纹的旗袍,烘托得风情万种。脚上的一双黄色皮鞋,也是最新的式样,只有脸上那双水汪汪的乌黑大眼睛,还保留着旧时的任性和自信;而脸上迷人的酒窝,透出男孩似的调皮和一种爱玩恶作剧的神态。丁默”灰恢治薹抗拒的魅力所吸引。这个年轻女人身上散发出的强烈的青春焕发的气息,使丁默「械皆窝!H欢,作为一个老牌特务,他还不至于不可自持到对初遇的漂亮女人一见钟情、昏头昏脑起来,而且丁默『芮宄眼前这位女人的危险性。

郑苹如与丁默【过几个月的交往,引得这色鬼如痴如狂,神魂颠倒。

以后,郑苹如又找到丁默,恳求让她进"七十六号"工作。她半真半假地打趣:"丁先生,我自己便是半个日本人,半个中国人,中日和睦的结晶,参加汪精卫的和平运动,实在是再适合不过了。"丁默≈沼谟⑿燮短,没有抵住频频秋波的攻击,接受郑苹如的请求。从此,郑苹如便自由出入"七十六号",成了丁默」开的秘书和半公开的情妇。

熟悉郑苹如身世的"七十六号"特务,见丁默〗这个沾满宿敌气味的妖艳女子安插在身边,犹如自己抱来一颗炸弹,一片哗然。丁默∽孕胖F蝗缡撬看着长大的。他认为,她喜欢干间谍,不过是好出风头,爱虚荣罢了,而且凭着自己的手段,完全可以把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而在对郑苹如的态度上,丁默∷坪醮嫘谋硐殖鲱㈨一切的专横态度。被多病而又歇斯底里所折磨压抑的中年人的情欲,蒙蔽了他灵敏的嗅觉。

1939年12月下旬,离圣诞节没几天了。入夜,南京路上圣诞树的彩灯闪闪烁烁,呈现出节日气氛。

这天中午,丁默≡诨ξ饕桓鐾僚家里喝酒。近来"七十六号"内部刀光剑影的交锋和日益白热化的纷争,使多疑的他更忧心忡忡。岁末年节,他也没感到轻松一些。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不知不觉和朋友多碰了几杯酒,本来浮肿的眼圈也更加惺忪起来,平日哆哆嗦嗦,张了半天嘴说不出话,今天讲得很利索。这样半醒半醉,骂骂停停,竟过了好几个钟头。一阵凉风吹过,丁默∧宰涌始清醒了些。在酒的作用下,他感到好些了,但不知怎么,总若有所失似的。他想到了郑苹如,此刻他需要一些安慰。

电话接通后,传来郑苹如的声音,照例娇滴滴的带着装腔作势的惊喜之情:"老板,过年了还卖什么命呀熃衲旮傻霉恍量嗔,我们好好玩玩吧"

"现在我就要你过来陪我。"丁默∷灯鹎榛袄匆蚕裣旅令一样。

"好啊,我一会就来。"

然而,直到黄昏将尽,郑苹如才姗姗而至,让丁默『靡徽蠼剐牡牡群颉6∧⌒∩地责备了几句,不料郑苹如的嘴巴一噘,声音老高:"我今天出来找不到合适的衣服穿呀。晚上不是要去虹口喝日本人请的酒嘛,我不能穿得太寒酸,总得打扮漂亮些,给你争个面子吧。可是挑来挑去也挑不出一件像样的。"郑苹如身上披着件蓝色呢披风,为了加强语气,身体如杨柳拂水般不停地扭来扭去,水蛇般的细腰使厚厚冬服也掩不住绰约风姿。

丁默×成下冻霾怀S械奈⑿:"好吧,你想要什么熃裉烊梦宜湍阋患礼物吧。"

郑苹如用手一下圈住丁默∠甘莸牟本:"真的熕祷八慊,我想要一件西比利亚皮货店的时髦大衣。"郑苹如呼呼的热气,吹在丁默〉募丈,像有一只柔软无骨的婴儿手在轻轻搔痒;长发的发梢,有几丝刺在丁默〉牟本鄙,他感到浑身通电般的酥软。

丁默〈蠖鹊乇找槐昭,随即搂过郑苹如的水蛇腰,算是作回答,郑苹如欢天喜地勾起了丁默〉氖直劬屯外走。两位勾肩搭背,亲亲热热地出门去了。丁默∫晕,到一个不是预先约定的地方,停留不超过半小时,一般是不会发生危险的。

汽车离开沪西,往东驶去就是静安寺路。车中的郑苹如,似乎为即将到手的裘皮大衣陶醉,特殷勤体贴,一路粘在丁默∩砩喜豢纤墒帧3档礁甑锹房冢熃窠宁路犕W,抬头便是西比利亚皮货公司。它的英文招牌名称是"西比利亚毛皮商店",这是上海专卖高级皮毛的第一流商店。

这家皮货店东西各有一个门,中间是橱窗,司机把车停在东边门口的前面。丁默∠茸呦鲁,然后把手伸给车中的郑苹如,搀她下来。出于职业习惯,丁默≌绽往周围扫射一圈。

蓦然,他如三九寒天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突然紧缩了身体,微微哆嗦了一下。这一刻,他猛然省悟过来:缠绕在他身上的,是条狠毒凶险的美女蛇犉舅多年灵敏的嗅觉,他意识到,一场谋杀就在眼前。

只见东门边,对称的各站两个着短衣的汉子,叉着腿,抱着肩膀,眼睛东睃西睃。在夜色晦暗、行色匆匆的街头,这份闲情很是刺眼。丁默∫谎劭闯稣饬礁龊鹤拥纳矸莺陀眯,甚至想得出,他们两手交叉抱着胳膊的腋下,正攥紧随时会有呼啸的子弹飞出的手枪。丁默〔焕⑽风浪里过来的特工头目,这一次,是经验,是久经锻炼而临危不乱的应急能力救了他的性命。他的举动事后看来是极其周密,无懈可击的。

郑苹如觉察到了丁默〉氖治⑽⒁徊,关切地问:"你怎么了"丁默⌒π:"刚刚多喝了几杯,风一吹有些怕冷。"他转身向车内的司机小声吩咐:把车子开到对面,紧挨人行道停下。这个司机是丁的老部下,很懂得揣摩主子的意思,也受过特工训练,他从丁默∥⒚畹男卸里,感到事情有些异常。于是,丁默〉某底幼了个大圈圈,在戈登路口拐角处停住了。

丁默×窖凵辽练⒐,用瘦弱而苍白的手,紧紧抱着郑苹如,朝着东门两个刺客,径直走进店门。这看上去有点不可思议,没经验的人如果发现这种情势,必然会转过身子立刻逃去,这样,正好让杀手的子弹在背上开花。经验不够的特工,也往往会犯这样的错误,避过刺客,从西门进入。一旦这样做,丁默〉牟嗝姹趁,将毫无防范地暴露给刺客,反应快的杀手,会伺机打出一梭子弹。然而,真的毫不示弱的直面走去,又紧紧搂住郑苹如作挡箭牌,刺客不无顾忌。

两人走进店堂,在门外徘徊的汉子见鱼入网兜,以为已经十拿九稳。他们估计皮货挑挑捡捡,至少得刻把钟,等丁出来收拾他也不晚。于是松了口气,胳膊也垂了下来,不料这一切早已被丁默⊥在眼里。

他进了店堂,就派头十足地把一大叠钞票从口袋里掏出,丢在玻璃柜台上,店员自然立刻殷勤地迎上前来招呼郑苹如。丁默∮谑遣槐蛔⒁,他戒备地侧靠柜台,一边敷衍着郑苹如,一边把店外车来人往的动向,看得清清楚楚。

这时,店员拿着一件华丽的水貂皮大衣,让郑苹如套上,去镜子前试装。丁默∷呈魄崆峤郑苹如一推,丢了一句话:"你自己挑吧,我先走了。"转身突然从西门奔出店堂。连郑苹如都猝不及防,惊叫了一声,一下子愣在那儿,随即想追上去,但走了两步又停在那儿了。

门外两个年轻的刺客,哪里料到丁默≡缫巡炀,不等东西挑好就会拔腿溜掉,等听到店堂传来惊叫声,回身去看丁默,却早已飞奔出店堂,稍一踌躇,竟让丁默〖也似的冲过了马路。丁默≡は鹊陌才湃肥蹈呙鳌H绻他让车子就停在皮货店外面,那么,他躲进车子的这段时间,剌客能在很近的距离内,轻而易举地射穿他的后背。

训练有素的司机,见主子狂奔着从店里冲过马路,早已开好车门发动马达。等到枪声响起,丁默∫丫闪身躲进车内。枪弹打在车身上,随后一连串子弹又已袭来。路上行人车辆不及防备,被这突然发生的恐怖场面吓得乱作一团。而对丁默±此,这场袭击已经是徒劳了。他的车窗玻璃有防弹性能,子弹打在上面,只像是扔了几只雪球,于他毫无损伤。

车子疾驶而去,抛下人行道上守望的愤怒而又无可奈何的汉子。

丁默』氐"七十六号",心中有一种受到欺骗和侮辱的痛苦。西比利亚皮货店橱窗边的那场谋杀,显然是本性难移的军统女间谍设下的圈套,真是用心良苦,蓄谋已久。她付出肉体的代价,毫无阻拦地超过电网、铁门,比机枪炸弹更有效地打开了戒备森严的门禁,轻而易举地获取了"七十六号"内的一系列机密,然后把这个"七十六号"内的头面人物骗到戈登路路口,大肆张扬地剪除,丁默【贡徽飧鲂√匚袼:锼频囊徊讲揭进陷阱,浑然不知。他一怒之下叫来行动队队长吴四宝,命令他尽快把郑苹如抓回来。

这时,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他漫不经心地拿起听筒。却不料,竟是郑苹如的声音:"丁先生,你没事吧熌翘煺姘盐蚁潘懒恕犖液蠡谟惨你陪我去买大衣,你会怪我吗"

丁默√到这个声音,心里一阵刺痛,恨不能把那发着嗲说话的人一把抓来,一块块亲手撕碎了,以解心头之恨。然而理智又一次及时地起了作用。丁默∏宄这句话的底蕴,知道郑苹如还吃不准自己对她的估计。于是强压怒火,尽量若无其事地说道:"这种事对我来说,是随时可以发生的,我正为你也受了惊吓感到很不安呢"

郑苹如还不放心,继续试探道:"现在你是不能出来的,我也不愿意你出来,可是我的钱不够用了……"

丁默〔坏人说下去,就接过话来,爽快地道:"我马上派人给你送钱去。"放下电话,丁默〕烈髁季,知道目前不是颐指气使的时候,李士群正想抓这个题目大做文章,以攻击自己无能,达到取而代之的目的。这几天不如先把郑苹如稳住,夹着尾巴过日子,等情况平息下来,再慢慢地一个一个收拾他们。

却说这个电话的接线员,是李士群的亲信,这里刚把电话挂断,那里谈话记录已送到李士群跟前。李士群闻讯,大喜过望,决定抓住这个机会发起新的攻势。丁默”鞠肼鞴李士群,单独和郑苹如接触,现在只好假意和李士群商量起诱捕郑苹如的事。

他们先派人给郑苹如送了些钱,郑苹如果然上当,拿到钱后,疑心去了大半。过了几天,为了重新和丁默〈钌瞎叵,她决定来"七十六号"看望他,以示关切。但在发生了枪杀案件之后,单身闯"七十六号"魔窟,毕竟凶险不少。为保险起见,她先去找了老关系,日本沪西宪兵分队长,要他陪同一起前往,还让他事先和"七十六号"里的日本宪兵联系好。郑苹如以为这样一来,就可以非常保险安全了。

李士群料到会有这一步,事先已作布置,就等着郑苹如进他的圈套。他在门边警卫人员中安插了亲信,命令他们一俟郑苹如到来,立刻向他报告,不得向丁默∽呗斗缟,他又预先与"七十六号"的日本宪兵涩谷商量,要他请示特工本部,对此行动予以协助。

"七十六号"门禁森严,从外到里,共有四道门,进大门就需要特别通行证,而且活动范围受到严格限制,规定地方以外不得随便涉足。能进二道门的,事先把相片登记在警卫一本专门的相册上,出门时,需报出号码,警卫验明身份后,方能放行,第三、第四道门更加严格。

郑苹如仗着有通行卡,又有日本人陪同,很顺利进了"七十六号"。但一进第一道门,那个宪兵分队长就被涩谷找借口支走了,郑苹如立即被李士群的亲信扣留,随即被送到忆定盘路熃窠苏路37号"第一行动大队"驻地关押。

审问郑苹如的是吴四宝的老婆余爱珍。没费多大周折,郑苹如就承认下来,杀丁默〉娜耸撬请来的。她动情地辩白道:"这是男女之间的问题,因为丁默『臀曳⑸关系后,又另有新恋,要把我抛弃,这是我所不能容忍的,所以我出钱请人来打他,要他知道,天下女子不尽是可欺的。"当问到她和军统的关系,她显得委屈而迷惑,一口否认。

实际上,丁默〈耸辈⒉淮蛩憬郑苹如处极刑。不管郑苹如出于什么动机,静安寺路上的谋杀已经让他丢尽面子。外界舆论对他非常不利,吴四宝手下人早已把材料私底下捅给新闻界。报纸以《桃色恐怖事件》为题,大肆渲染,连篇累牍地发布消息。丁默〉某笪,一时成为街谈巷议的笑料。桃色新闻还特别引起了汪伪集团圈内一些夫人的好奇心。周佛海的老婆杨淑慧等人,都借故跑来看热闹。甚至汪精卫的老婆陈璧君,也对这件事表示了关心。如果郑苹如确是军统方面的特务,他一个堂堂特务机关头目,反被一个年轻的女特务哄得团团转,差点丢了性命,不是把自己和部下的台全坍光了吗

丁默〗退两难。他如若把郑苹如杀了,社会上会骂他残忍,因为这毕竟不是暗杀,他可以摆脱干系;如果不处死刑,又会被人拿到把柄,说他迷恋女色,不可救药。他已经失去了自信和力量。事到如今,只好听凭李士群一伙随心所欲地处置郑苹如了。

圣诞节的一天中午,一个与郑苹如熟识的看守来到监房:"圣诞节过得很好吧熃裉,我们要搬到一个更好的地方去,顺路可以去买些东西。"

郑苹如高兴得叫起来,能够在关了几天闷人的监房后,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看看热闹的街道和富有生气的人流,她该有多兴奋。她蹦着跳着,把随身携带的物品,装进一大一小两只漂亮的皮箱里,又精心地梳妆打扮一番,穿一件漂亮的衣服,还洒了点香水,弄完了,催着要早点走。

刑场是在沪西一带的苏州河对岸,从看守处到刑场,若经过美军守卫的区域,只有不到2公里路程。但是,如果走这条路的话,郑苹如可能会立即觉察到。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汽车也很难在白天从美军戒备森严的租界带走一个拼命哭叫的女人。不妨先进行哄骗,让她高高兴兴地前往,等到平安无事地通过那一片危险区域,她再哭叫也无济于事了。

但这种欺骗对郑苹如来说太残酷了。汽车从监房出来,沿大西路熃裱影猜罚牸绦往西,绕道来到虹口,车子并没有停下,继续向已经成为废墟的闸北驶去。郑苹如忽然明白了等待她的是怎样的命运,她抑制不住地抽泣起来,并紧紧抱着身边的小特务求救。但是,一切已经无法改变。

汽车在一座荒僻的土岗边停住,距路边不远的地方,有一个新挖的深坑。郑苹如此刻已经平静下来,那双平时令多少男人着魔倾倒的眼睛,此刻罩上一层万念俱灰的暗淡颜色,她脸上的表情暴躁而又生硬。

她被带下车来,踉踉跄跄地走向坑边。粘土粘住了她的高跟鞋,她也不管;一只脚穿着袜子在碎石地上走,也不觉得痛楚。有个特务,从泥土中取出她的高跟鞋,把它放在深坑边。

一般执行这种秘密死刑,为了防止有人收买刽子手,在枪决前及枪决后,要各照一次像,贴在报告书上。在郑苹如的背后,照相机的快门"咔"地响了一下。最后的时刻来到了。郑苹如一动不动地站着,任寒风把她的衣襟卷拂吹着。

"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郑苹如简单地回答:"没有了。"枪声轰然响起,仅仅一枪,郑苹如就像被一阵旋风刮倒在地。照相机快门又急速地响了一次。

选自《乡土》1998年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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