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明侠
父亲吸烟的历史是我年龄的两倍。一开始吸的是大公鸡、圆球、红花,接着是长江、游泳,后来是白金龙、红金龙,再后来是大前门,再后来……反正好多好多,我都叫不上名字了。我现在能成为学校里小有名气的收藏家,还得益于父亲吸烟呢。哟,你问我收藏什么?烟盒呀!各色各样,五花八门。
可是父亲近来却咳嗽起来,那挖心掏肺、缩成一团的咳嗽,很是令人同情。父亲也好像渐渐明白我把有关吸烟有害健康的文章放在桌上的良苦用心,父亲终于被触动了,决定下星期试行戒烟。
第一根烟
到家了,我推开门,父亲的背影对着我。他正在算账(他是信用社会计)。不好!他的脑旁是一段段、一圈圈的烟雾,正缭绕耳际。我放下书包,整了整衣,咳了一声,严肃地踱过去,从那被烟熏黄了的指头间,夺下烟,扔在地上。踩灭。
父亲吓了一跳,转过身,愤怒的眼神对着我,接着看地上的烟,惋惜,最后是哀求的声音:“最后一根,怎么样?”我甩过去一个白眼,把他平日训我的话端了出来:“没有恒心,没有毅力,朽木不可雕也!”“你——”父亲指了指我,想发火,却又无可奈何。
第二根烟
为了弥补一星期的损失,我打开碗柜,胡乱吃了起来。“哎,爸,今天包不包饺子呀?”我看到篮子里有地菜,一阵惊喜,大声问了一句。
没有动静。
不好,别又是在偷吸烟吧?我放慢脚步,轻轻走出厨房。果然如此。
怎么办?刚才是单刀直入,这会儿来个“曲线救国”,我眉头一皱,计上心来,重新回到厨房,洒了几滴凉水在额头上,捂着肚子,蹒跚出了厨房。
“哎哟,哎哟,肚子好疼!”我的呻吟声把父亲的眼光吸引了过来。
我乜了一眼,烟还在手上。“哎哟,哎哟哟”,我叫得更可怜了,父亲起身,凑上前一看。发现我额头上的“汗”。吓了一跳,连忙扔了烟,扶起我,“快,上医院,别是急性阑尾炎吧!”
我的脚慢慢移向那烟头,一点红光消失了。好像剧场的灯熄灭了,我的表演该结束了。
望着笑弯了腰的我,父亲扶了扶眼镜,有点莫名其妙,继而明白了,苦笑一声:“哟,苦肉计呀!”
第三根烟
这段小插曲结束后,父亲仍算账,我仍在厨房,不过,不是偷嘴。而是在做戒烟糖,这当然是从书上学来的。
当我把白萝卜切成细丝,用糖腌好端出厨房的时候,发现父亲手里拿着一根烟,在鼻孔处死劲地嗅着,不过,没有点燃。
“爸,饿了吧?快吃!”我把碗推过去。
“你又搞什么鬼?”父亲被我折腾苦了。
“戒烟糖,好吃着呢!”父亲尝了一口,“哟,怪甜的呢!”便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日子过得真快呀!星期天下午,该搭车去学校住读了,我拎起书包,经过父亲书桌时发现昨天那根烟还没有动,父亲正聚精会神地算账。
“有点效果。”我心里嘀咕了一声,“下周见!”
我出门时,把这句话甩给了父亲。
作为父亲戒烟的监督管理人,这句话很有分量。
(编辑杨小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