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兴培和他的“步云阁”

上海：金宝山

上海淞南地区，有一家藏宝馆，主人周兴培取馆名"步云阁"。馆里有数百件明清瓷器和玉器、古玩、茶具，还有与之配套的上百种老红木摆件，瓷器中不乏官窑珍品，摆件中高档艺术品比比皆是。

热爱收藏蔚为家风

周兴培出生在知识分子家庭。解放前，其父周润根在上海一家证券交易所任职，经济宽裕，一生无其他嗜好，惟迷恋古瓷器、红木雕刻艺术品。他家附近有一处庞大的旧货市场，买卖古玩、古瓷、古玉、旧钟表、服装等物品，周润根经常到那里淘宝。周兴培是独生子，父亲特别疼爱他，星期天常带他出去见识古董世界。一次，周润根花重金买下一件清初红木雕花镶玉宝笼，视若珍宝，便对儿子细说此物的三百年历史和难觅程度。这已不是一次，往往每购得一件宝物，总要对他讲解一番，引导儿子热爱华夏文物。

"文革"之初，古董属"四旧"之列，周润根担心抄家挨斗，累及家人，他几次欲将珍藏了20多年的雕花镶玉宝笼卖给寄售商店。每次走进店门，想到珍品难求，实在舍不得，又一次次捧回家来。老人家咬紧牙关对儿子说："这文物如果被文物贩子买走，不知流入何方。不保护文物是罪过！"1976年，周润根老人临终前语重心长地对儿子说："我是冒着风险将收藏品保存下来的。今日传给你，往后除非没饭吃，万万不能以此物换钱。有出息的子孙不可见利忘义，不可败家。"

周兴培继承父亲遗志，搞收藏40余年，爱宝如命，件件珍惜。1992年有人愿出5000元收购红木雕花镶玉宝笼，当时周兴培为儿女婚事急需钱用，思来想去，难以割舍。有人愿以万元价格向他买一对乾隆官窑花瓶，周兴培婉言谢绝。

夫唱妇随伉俪同道

在"步云阁"藏馆里，陈列着用老红木制作的100多件大小不一的博古架、橱柜、镶玉插屏、镶瓷板和多种雕刻精良的装饰品盒子。博古架造型多样，大的落地而立，小的置于柜上。红木盒中，有古代雕花镶玉宝笼、金器盒、玉器盒、梳头盒等等摆件，都是昔日书香人家或富豪大贾的玩赏品，得之不易。周兴培、姚凤琳夫妇志趣相投，多年来省吃俭用，全部积蓄几乎都用于购买藏品了。

1985年春，一个星期天，周兴培早早走出家门，赶到浏河路工艺品市场淘宝，巧遇熟人林老板。林过去摆古玩地摊，赚了不少钱，改换门庭，近日在浏河路开设了一家古董店。看到周兴培他就笑眯眯地迎上去说："周先生，我有3件古董，世上少见，要不要？"周兴培半信半疑，跟随他步入店堂，细看古董；一件是老红木博古架，2件是清乾隆官窑花瓶。博古架冠名"云中葫芦"，造型别致，底部雕出许多云彩，层层滚动，刀法圆浑，线条流畅。云彩托住两只镂空的并列葫芦，葫芦之间有数根支架连接，上下左右隔开，格板上可摆放8件小巧的古玩。这种整体雕刻的博古架是摆件中的稀物。2件乾隆官窑五彩长方形花瓶，一大一小。大花瓶高30厘米，瓶上有八仙图，每一面各画二仙手持法器，瓶体上宽下窄，宽处正好画二仙之体，窄处画脚，人物形象夸张传神。细瓶颈彩绘五霞花卉烘托八仙，显得出神入化。小花瓶高20厘米，瓶上画梅兰竹菊"四君子"，一面一卉，笔意秀逸清新，画面高雅隽永。乾隆官窑产品是清代瓷器中的珍品。物稀为贵，3件古物，林老板开价2500元，相当于周兴培当时2年的工资。周暗暗吃了一惊，一时拿不定主意，回家与妻子姚凤琳商量。家里储蓄有限，早已打算用1400元买一台进口彩电的，若买古董，则彩电落空，"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姚凤琳见丈夫坐卧不安，遂断然决定："彩电以后还能买到，3件古董若被别人买走，那就难觅了。"周兴培一听，满心舒坦，长出一口气说："有财政部长这句话，我下决心了。"

翌日清晨，夫妇俩携款急奔浏河路。走进店堂，见一年长"老外"与女翻译正在观赏古董。观其神情，这位"老外"对乾隆官窑花瓶和老红木博古架似有兴趣。周兴培担心这些古董落入"老外"之手，心如火燎，连忙从怀里掏出2500元塞给林老板，故意大声说："这3件古董是我昨天看中的，我全买了！"女翻译将周的话翻给老外。那"老外"耸耸肩膀，面露愠色，拂袖而去。林老板本想宰"老外"一把，不料周兴培挡了他的财路，不禁火冒三丈。性情温和的周兴培理直气壮地说："买东西有先来后到，我按你昨日开价一分钱不少，名正言顺。古董是祖国文化遗产，流入境外岂不可惜！"林老板自知理亏，只好拱手出货。

风雪长安三访古瓷

周兴培喜爱收藏远近闻名。1989年冬，一位朋友对他说:"西安有位老者写信来，欲转让一件清代青花瓷瓶。老兄若有兴趣，不妨西游。"周兴培将此事告诉妻子，姚凤琳立即响应说："我俩一起去。"

抵达西安，寄宿一家小旅馆。夫妇俩按照地址边走边问路，在市区一幢普通民房里，找到了卖主李姓老人。李翁捧出一件古瓷花瓶，如实相告："这是清代道光年间的花瓶，是俺祖传的宝物，若非急等钱用，断然不会出让。"周兴培小心翼翼地接过花瓶，仔细端详，越看越中意。此瓶质地细腻，呈鸭蛋色。造型独特，口大如盆，宽肚如鼓。瓶上部两端有细巧的龙身形双耳点缀，形象美妙。瓶正面绘青花凤穿牡丹图。古人将国色天香的牡丹喻为富贵，以"凤穿"寄托"天长日久"的情愫，寓意"永久富贵"，讨大吉大利口彩。花瓶制作精美，品相端庄、稳重、大方，不失为古瓶上佳之作。李翁开价甚高，周兴培讨价商量半天也未能成交。第二天再谈，李翁仍不松口。

回到旅舍，姚凤琳对丈夫说："钱不够，只好打道回府。"但周兴培总割舍不下，以为错过机会可惜，他动员妻子再去试试。第三天，天气骤变，大雪纷飞，狂飞怒吼。久居沪上的夫妇，在风雪中忍受着针刺一样的严寒，一路步行三访李翁。从下午二点一直谈到晚上八九点钟。周兴培费尽口舌，坦诚地说："你我都是工薪阶层，玩收藏很不容易。我们远道而来，不计辛苦，恳求你让利忍痛割爱，了却我们的心愿。"姚凤琳也说："我们只留下返程路费，带的钱全部给你。不瞒你说，为了这件花瓶，我们连游览西安名胜古迹也放弃了呢。"夫妇俩肺腑之言诚恳真切。李翁是退休工人，通情达理，最后咬了咬牙，一锤定音："好吧，交个朋友，半卖半送！"夫妇俩喜出望外，捧回"凤穿牡丹"古瓶。周兴培兴奋地对妻子说："这下好了，有了这只道光花瓶，与家里康熙、乾隆、嘉庆、咸丰、光绪年间的花瓶配套，形成清代瓷器系列，收藏价值就更大了。"余钱只够他们买了2张火车硬席坐票，坐了两天一夜，千辛万苦，返回上海。藏友们闻讯，纷纷登门看宝。有人愿以高出原价数倍的价格收购，周兴培斩钉截铁地说："我们只收不卖，留着自己玩赏呢。"

周家收藏的古瓷器数量之多，足可开设一家古董店。那些瓷器形态各异，有圆形、椭圆形、扁形、鼓形、长方形、正方形、凸字形、葫芦形、动物形、龙舟形、挂壁形、四节叠形。这些瓷器中有瓶、缸、盆、碗、茶具、医用脉枕、文房四宝以及摆件等，不少颇富特色。如一件光绪年间出品的中医脉枕瓷器，正反两面皆绘松鹤图，顶面和底面分别书写"松鹤精神"、"延年益寿"，字画融为一体，瓷枕左端顶部有密密麻麻椭圆形小孔，右端顶部有双钱花形小孔，玲珑剔透，古朴典雅。病家视此医用脉枕为吉祥物，有"用枕一次，病愈三分"一说。最大的一件瓷器高65厘米，产于清道光朝，一幅立轴山水图从瓶颈画到瓶底，大有气贯云天之势。瓶肚四面山水人物，或奕棋，或垂钓，或临窗开卷，或登高远眺帆影。此瓶不仅质地好，而且画作出自高手，难得一见。各种古瓷美轮美奂，透出浓郁的文化底蕴，让人留连难舍。

周兴培收藏的古玩，是珍贵的艺术品，也是一笔精神财富，它助人开发智力，磨砺艺术修养。长年熏陶，周氏日渐爱上了书画艺术，多经研习，笔走龙蛇，写得一手好字。从书入画，又涉丹青，山水、花卉俱佳。

1998年，周兴培走出家庭，加入东方藏宝楼"吴昌硕艺术沙龙"，当选理事。为澳门回归迎接21世纪，上海收藏界推出各种藏品展，周兴培受到鼓舞，在1999年11月中旬假东方藏宝楼首次举办个人藏品展览。展出古瓷、古玩、古玉和老红木摆件、茶具，共600多件（其中有其妻姚凤琳珍藏的40多件茶具），另有他创作的书画作品，给人以耳目一新之感。人们观赏了周兴培的展品，交口赞曰："周兴培玩收藏玩出了名堂，了不起！"

责编岩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