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流银

贾　葭

晚上回家，发现门上被物业公司贴了通知，说是该交水费了。扯下来一看，居然有400多块，便开始怀疑是不是自来水公司算错了，这些钱买矿泉水洗澡恐怕都够了。匆匆算计了一下自己洗澡和如厕的频率，又觉得似乎还不太离谱。自从非典之后，动辄洗手成了习惯。专家的建议是在流动的水下冲洗且时间不能低于30秒。此刻我想，如果哪个专家再站出来论述一下洗碗和洗菜的时间可能就会让市民耗水更巨——最近发现我们生活中的专家似乎越来越多了——连出门穿衬衣还是穿毛衣都开始有专家提醒了。美中不足的是，目前还没有专家说洗一次手用多少水比较合适。

刚刚开始打算探讨洗澡这个问题的时候，我的一个师弟，在网上抱怨近期学校实行的禽兽洗澡政策，号称学校里怨声载道，只恨不能公车上书了。原来，学校实行了所谓的“洗澡刷卡制”之后，热水一分钟三毛，为省银子计，这一干小混蛋们把洗澡弄得跟突击战一样，几分钟就草草了事。我不由得庆幸爹妈把俺早生了几年，否则我读大学时岂非正赶上这次整顿。

我们那时候，男生的洗澡间里热闹非凡，可谓毛巾与歌声齐飞，热水共泡沫一色。积攒数周的衣服和鞋子堆得跟山似的，这种情况冬天尤甚——宿舍楼里是不供应热水的。澡堂里的味道丝毫不下于纺织厂的缫丝车间，热气腾腾中，勉强看到一堆堆活色而不生香的肉体缓慢悠然地变换着各种或美或丑的姿势。同时彼此交换着球场的过后感或者是评价英文老师性感的眼神。在澡堂里冲个把小时那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只要还没窒息，能呆多久是多久。留下另一群等待洗澡的后进们干巴巴光着身子到处找淋浴喷头。这里的学生没有优劣高下之分，什么奖学金、学分成绩能带来物质利益的东西都不管用——赤裸裸的先来后到原则。

如今这帮孩子们终于意识到，以前随心所浴的日子是多么幸福。这家伙告诉我，在淋浴器旁边有插卡口，还得输入口令——就像我们在ATM上取款或是开邮箱那样，淋浴喷头才能出热水。涂沐浴露的时候可以按暂停键。好几次他满身泡沫的时候，却悲哀地发现自己卡上没钱了，不得不求助于人：兄弟的卡上没钱了，借你的卡漂洗一下。听说有家伙最快用了不到两分钟的时间洗完澡——不知道吉尼斯纪录里有没有这项。

我听完不禁莞尔，幸好我早几年毕业了，否则以我当年的经济实力，恐怕也得锻炼出来几分钟洗完澡的高超技艺。后来我洗澡的时候，想起水费的账单，恍惚间觉得脚下流向下水口的赫然是一张张花花绿绿的钞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