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下乡等

2007-05-14 13:37齐等
杂文选刊 2007年4期
关键词:生蛋公鸡皇帝

刘 齐等

小皇帝下乡刘齐

一群郑州儿童,由媒体组织,到农村“体验贫困”,增长爱心。爱心没增长,娇纵之心、冷傲之心一个赛一个,张口“乡巴佬”,闭口“土包子”,看什么都不顺眼,听什么都不顺耳。村里大婶请喝水,自带矿泉水的城里孩子不屑一顾:“这是人喝的吗?”请吃馒头,城里孩子质问:“你蒸馒头之前洗手没有?”大婶说洗了,另一个孩子又恶作剧地问,“那你蒸馒头的时候放屁了吗?”村里孩子摘了梨,递给城里孩子,得到的回答是:“我不要你的梨!今天我送你几个本子,你要好好学习,将来长大挣钱了报答我!”带队记者实在看不下去,劝了两句,城里孩子顶嘴:“你觉着这儿好,你留这儿呗。”“谁叫他们生在农村呢!”“农村人就得过这种生活。”

看了这拨孩子的报道,我的第一感觉:好家伙,这哪里是现代中国的少年儿童搞活动?这不是一群小皇帝下乡吗!感叹完了,一连串问号接踵而至。

农村孩子犯了什么错,在忍受贫闲的同时,还要遭到小皇帝们的奚落?

城里孩子有什么功劳,在种种资源和条件方面占据优势?

城里孩子刚出生时,一个个小脑子新新鲜鲜的,嫩嫩绰绰的,蜻蜓呀、小溪呀,装的都是些美好事物,为何渐渐又装了这么多令人反感的东西?

农村不是矿井,不在地底下,而是跟城里一样,都在地面上,为什么我们偏偏要说“下”乡,或者乡“下”?我们成人,日常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一颦一笑,给孩子们潜移了什么,默化了什么?

小皇帝在城里的时候,如何看待周围的普通人群?有没有三六九等、高低贵贱的观念?尊重自己的父母、亲戚和师友吗?尊重陌生人吗?

小皇帝的父母是太上皇和太后吗?如果不是,为何孩子活活成了小皇帝?

娇生惯养的含义,仅仅限于物质方面吗?怎么娇生?如何惯养?娇生惯养的是身子,还是脑子?

小皇帝心目中的偶像是谁?秦始皇?武则天?四大天王?八大玉女?种植能手?饲养标兵?人民公仆?公司老板?

小皇帝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说法,那时的小皇帝如今长大成人了,说结婚就结婚,说离婚就离婚了,为什么新的小皇帝仍然源源不断地产生出来?我们到底在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郑州孩子瞧不起农村,那我们找一些更大的城市,比如北京、上海,甚至纽约、巴黎的孩子,让他们也来嘲笑一下郑州孩子,学学他们的口音,这样做,能不能带来某种心灵的震颤?以毒攻毒,用歧视治疗歧视,行不行?

给全国的小皇帝办个班,让他们每天默写一百遍“人人平等”,管用不管用?

你乒乒乓乓,问了这么多问题,你自己做得怎样?别没事人似的!你敢不敢说,你没对晚辈产生过不良影响?你敢不敢拍这个胸脯?

【选自《人民网》】

插图/佚名

出人头地的路,多么难走安顿

当有人问到我关于一个人的成功和出身的关系,我就会有点儿恍惚。我好像应该不是特别看重出身的人吧?所谓英雄不问出处,现代社会机会均等,只要你肯努力,总会有希望在不远处等你。我是这么回答的。然而,这些到底是我真正发自内心的认识,还是这些年所受的教育在我脑海中留下的陈词滥调?我自己有时候也真搞不清楚。但我相信我的回答是没有错的,至少代表了这个社会中大多数人的意见。

我在工作中有时候有机会接触一小部分有钱人或者某个领域的精英分子。其间有过一些不舒服的感觉,好似骨鲠在喉。

曾经有一位,做地产生意,我到他所在的城市出差,他请我吃晚饭。站在灯火辉煌的瑞士酒店顶层,他指给我看周边的高楼大厦,说有三分之一是他的。说完了这句话,他“啪”地吐出一口痰,真是很有力的一口,飞出平台,瞬间不见了。他说:“这儿真他妈高,痰落到一半儿也成灰儿了!”他少年时代在海边长大,因为总是光脚捡海蛎子,脚趾头并不拢,第一次穿皮鞋,走路回来皮鞋脱不下来,袜子里都是血。

还是这位,离婚四次,每次都是“有备而来”,每次离婚之前都精心扮演一个行将破产的商人或者一个入不敷出的苟延残喘者,他不肯给离开他的女人任何补偿,也包括要被这些女人带走的小孩子。常人不能想象,他曾干出给离婚妻子开空头支票的事情,都是他的孩子,每个孩子每个月能得到这个富翁爸爸一百大元的抚养费。

我直言不讳地问过他:“你有没有发现,你越有钱就越是自私和残忍?你这样做,会不会是因为你的出身?”他也是直言不讳地告诉我,他不能忘记他的出身是那么悲苦,他的父母曾如何因为穷困而被人欺凌,那时候,他惟一的念头就是出人头地,为此他可以不计代价。之后他的眼神竟出奇地温和起来,他说他不愿意拿钱给别人,一分钱都不愿意给,不管对方是谁,那些孩子、那些女人,为什么要从他这里“巧取豪夺”?他又凭什么被这些人“掠夺”呢?

他的话令我不寒而栗。其中有一句话彻底断送了我和他继续交往的欲望——他说:“我有时候真想弄死他们,比离婚要省事、省钱得多。”

想起这个人的这些事,是因为我的一个好朋友,刚刚痛下决心离开了她的一度出身卑微如今已经在名声和金钱方面都扬眉吐气的男朋友,她的理由是:这样的人,经历过最不堪的日子,以后,就没有干不出来的事情。

难道从底层挣扎出来的人们一旦出人头地真的会六亲不认、心狠手辣吗?我真不愿意相信这是具有普遍性的推理。我忘了是在哪里,看到一个比喻,说我们置身的社会是一口蛇阱,每一条蛇都渴望能露出头角于是尽力向上,蛇与蛇的身体在这个向上的过程中彼此倾轧,也有更毒、更迫切的蛇,咬死了同类、铲除了异己,而出头之后是否遭遇同样的命运就要看运气了。出人头地的路,多么难走,而一个从底层走上来的人,遍体鳞伤、九死一生之后,他还能懂得爱吗?很多人、很多书,告诉我“是的”,我多么希望我能相信。

【原载2007年第1期《芳草》】

题图/约瑟夫·本德伊查(波兰)

鸡的悲喜剧雷抒雁

有一天,鸡突然质问人:“为什么要吃鸡蛋?”人反问鸡:“你为什么要生蛋?”鸡不屑地回答:“传宗接代呗。”人便露出蛮横的本质:“吃鸡蛋,是因为有营养,好吃!”鸡又问道:“好吃,有营养的东西多啦!为什么偏要吃鸡蛋?”人说:“鸡蛋的外观也好,形式和内容达到了高度完善的统一。”

一说到美学呀,哲学呀,鸡自然无言以对。于是,人便肆无忌惮地吃鸡蛋。蛋太少,便多养鸡;粮食不够,就制造饲料。人希望鸡三百六十五天不歇气,日日生蛋,最好又都是双黄的。据说这叫市场规则。

本来,作为生命延续,生一次蛋,于鸡是一次生命力的爆发。但是,为了适应市场之需,鸡便只好多吃饲料,多多生蛋;那蛋越来越小,皮越来越薄,黄也

越来越淡,营养也就越来越差。鸡蛋不足市场之需,便有“人造鸡蛋”出笼,那样式与鸡蛋相似无二,只是以无机物合成的。等而下之,市场上竟有用土豆、泥丸之类,化了装冒充鸡蛋的。无知者,也将这些罪孽一并算到鸡的身上,岂不悲哀!

真正懂得鸡蛋优劣的人,常常不得不跑到乡下去找“柴鸡蛋”。那些老太太们自由放养的鸡生的蛋。柴鸡暂时似乎还不懂市场,只在意传宗接代。

谁尊重鸡,尊重生命的自然律动,谁就会有优秀的鸡蛋。须知,生蛋,只是鸡的一种生命方式。

上边这段类似寓言的文字,是不久前我在韩国首尔参加第一届中韩诗人交流会上的发言。

鸡,是许多寓言里的主角。

列宁说,鸡有时会比鹰飞得高,可是,鹰还是鹰,鸡还是鸡。

山东诗人桑恒昌说,一次,鸡发牢骚,说那么多人吃鸡蛋,可没有一个人感谢过自己。奶牛便说,所有的孩子都吃我的奶,谁叫过我一声“妈”?

更有故事说,有位老太太开养鸡场,一半公鸡,一半母鸡,结果,自然效益不佳。便请来养鸡专家帮忙出主意。这位男专家提醒老太太说公鸡太多,只吃粮,不下蛋,当然效益不好。半年后,专家又来老太太的鸡场看,公鸡母鸡比数依旧。专家再次强调:公鸡不必那么多,一只公鸡可以配多只母鸡哩。老太太立即反驳:我知道,你们男人都是这么想的!专家哭笑不得。

鸡被反复提起,自然缘于人对鸡十分亲近,说起鸡的形象及习性,没有人不熟悉,以之喻理,方便,易晓。不过,一切比喻都难免蹩脚。

我说到鸡与蛋的关系,是想以之比喻诗人与诗的关系。

如果诗人写诗,是一种生命行为,是有感而发;事件、生活、理念,触动了诗人的心灵,使之动了情,进入了创作状态,自然会有好诗出现。现在诗歌的问题,是诗人“体外受孕”、“无痛分娩”。许多“诗人”视写诗如吐痰,张口便是,随处涂抹。正如一些鸡不正经下蛋,蛋的质量越来越差,甚至有一些“坏蛋”混迹其中。这么一来,读者只好离之而去四处找“柴鸡蛋”。

当然,事情的复杂,远非鸡与蛋可以简单比附的。诗的问题,有诗人不严谨、不执著的因素,亦有盲目鼓吹者指鹿为马式的评说引导;亦有部分缺乏文学素养的读者逐怪追奇,以诗为玩物;加之诗歌的阵地失守,凡是愿意发诗的报刊,都把诗当成了节日献礼,花边点缀,或政绩颂言。如此,怎么能有好诗?

说到鸡与蛋,我只是想提醒诗人,老老实实写作,认认真真“生蛋”。别想着高产,别降低质量,更别以顽劣充才艺;让每个蛋都带着血丝,成为生命激情的一次跃动。

非如此,诗没有希望!

【选自《今晚网》】

插图/沙巴尼(伊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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