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的佛罗伦萨

2008-05-14 21:05余泽民
意林 2008年9期
关键词:教廷翡冷翠米开朗琪罗

余泽民

佛罗伦萨是一座每个角落都堆积着创造的艺术之地,是一个连地窖里都挤满了艺术精灵的神话城池。

从罗马到佛罗伦萨,开车只有几小时的路程,但是两座城风景迥然不同。

佛罗伦萨的老屋古而不拙,典雅精致,而且沉积了岁月的色素;佛罗伦萨的教堂巨而不重,晶莹碧透,暗夜里也散发着白日饱吸的天光,佛罗伦萨小巷狭而不闷,处处通灵,随时都能瞥到文艺复兴时代的慧影;佛罗伦萨的广场小而不卑,雍容显贵,可以容下世上所有的语言,所有的肤色;佛罗伦萨的河水没有留下一点儿历史的血腥,阳光下如风吹的绒,是童话森林的彩色倒影;佛罗伦萨的空气里让人嗅不到帝王呼吸,它是欧洲大陆永远属于精神贵族的闲逸美艳的桃花源。

15世纪中叶,东罗马帝国被土耳其人所灭,大批希腊学者和艺术家逃到意大利。由于在教廷控制的罗马难以施展自己的才华,于是他们选择了小城佛罗伦萨作为避难所,于是,佛罗伦萨变成文艺复兴运动的暖房。曾经翻云覆雨、富可敌国的梅迪奇家族,不仅是小城的庇护者,还是文艺复兴的艺术资助者。在梅迪奇家族发现并培植的大师中,不仅有佛罗伦萨人乔托、波提切利、达·芬奇和米开朗琪罗,还有与这个城市并无血缘的拉斐尔和提香……你只要在市政广场旁的乌斐兹美术馆里跑上一圈,就能体会到这个家族的伟大了。

敢跟教廷对抗、被称为“意大利天平上的指针”的大贵族罗伦佐·梅迪奇慧眼识珠,将年仅15岁的米开朗琪罗领到自己名为“圣马可花园”的雕塑学校培养,几年后,23岁的穷小子就雕出了《哀悼基督》的传世杰作。

难怪米开朗琪罗一生都想报恩,不仅亲自主持修建了梅迪奇家族墓园,在那里留下了《昼》《夜》《黎明》《黄昏》的四尊神品,还为梅迪奇执政的市政府创作了令后人望而却步的《大卫》。有人说《大卫》是艺术史上最完美的男人体,有人猜测大师生前是一位“同志”,甚至有人以他刻在石雕上的诗句作证:“他的羽翼将我轻轻托起,令死亡也变得美丽。”不管怎样,米开朗琪罗创作的男性是唯美的,就像诞生在波提切利笔下的维纳斯。

后来,尽管米开朗琪罗受聘于教廷,并累死在罗马,但他的心始终留在佛罗伦萨。1564年大师辞世,就在教廷准备为他厚葬的前夜,米开朗琪罗的家人将他的遗体从罗马偷回,安葬在“佛罗伦萨人的精神家园”——圣十字大教堂。在大师的石棺下方,是掌管绘画、雕塑与建筑的三位女神雕像,优雅妙曼的女神们,为一生孤独的艺术家守灵。

睡眠固然甜蜜,

化作顽石更为幸福,

只要世上还有罪恶与耻辱。

不闻不见,无知无觉,

这便是至上的快乐。

因此,不要惊醒我,

噢,请你讲话轻些!

米开朗琪罗写的一首十四行诗,如能刻在这里最合适不过。现在,在这座建于1294年的哥特式教堂内,安息着但丁、米开朗琪罗、伽利略、罗西尼等300位佛罗伦萨精英的灵魂。

中国人说到佛罗伦萨,大都会想起徐志摩的《翡冷翠的一夜》,甚至也附庸风雅地赞美“翡冷翠”的译法。但是当我真正置身其中,才发觉那个“冷”字用得不妥,纯粹出于诗人的想象。

我觉得,这座城市的一切都是暖的:河水的倒影,老屋的墙皮,古巷的亲密,路人的表情,光线的颜色,空气的味道,食品的味道。在这里至少可以让游客暂时忘记——在这个世界上居然还存在着憎恨、残忍与战争。

佛罗伦萨是一座每个角落都堆积着创造的艺术之地,是一个连地窖里都挤满了艺术精灵的神话城池。红、白、绿三色大理石贴面的百花圣母大教堂、站在市政广场上经风历雨的裸体大卫,让人看得头晕眼花直至丧失价值概念的乌兹奇美术馆,阿诺尔河上商贩云集闹如集市的古老街桥……街头作画、表演的,与教堂钟声混为一片的摩托车声,童话般的喷泉广场鸽群征服式的俯冲,咖啡馆的窗户看外面跑马灯似的人流。

(紫霞摘自《深圳青年》2007年第1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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