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春心早已灰

2008-07-28 06:34
文苑·感悟 2008年6期
关键词:身世樱花传统

方 帆

与好友外出踏青归来,刚好是路灯点亮的时候,这时的城市显示出让人熟悉的温情。于是打开计算机,想写一点什么,无意发现了这句哀婉的诗。上网一查,原来是苏曼殊的一首咏物诗,名叫《樱花落》。“十日樱花作意开,绕花岂惜日千回?昨来风雨偏相厄,谁向人天诉此哀?忍见胡沙埋艳骨,休将清泪滴深杯。多情漫向他年忆,一寸春心早已灰。”

在我的记忆中,这个出生于日本横滨的中国近代学者一生写满了坎坷,却是一个完全可称天才的文人。不仅诗境别有风味,善于丹青,而且还翻译了雨果的《悲惨世界》和拜伦诗集。因为承袭了李商隐的风格,有评论说他的诗文“清艳明秀,为后时鸳鸯蝴蝶派所慕”。但或许是天妒英才,这个年轻的才俊却经历了几度磨难后,在34 岁的盛年即飘然离世了。

苏曼殊的一生中,大部分时间在东瀛度过,其间又加入了与弹筝女百助和另一个日本女子两段不如意的爱情,于是感情的挫折加剧了他对故土的思念,使他带着一颗疲惫的心回到广州出家。然而世俗的心并没有在寺院的暮鼓晨钟里得到抚慰,终究还是走出山门,漂泊尘缘。

似乎在他的心里,报国还家的志向始终得不到实现,面对一片狼藉的祖国,却只能寄情于景了。而长期浸淫在日本文化中的经历,又摆脱不了日本人对樱花的激赏中那种初绽即逝的审美心态。这又不禁引起了我对日本的一些思索。日本是一个值得探究的民族,他们对自然界短暂的美景迷恋向往,执著地认为沉浸在其中可以洗涤心志。为了维护这种“向往”,他们能够决然地面对一切毁灭,包括自己的生命。这是一种命运的劫数,还是一种“自我”的坦途?其实,这种对日本人的理解我们早已不再陌生。前不久刚刚读过美国作家露丝·本尼迪克特的《菊花与剑》,这本书在世界文化人类学的专著体系中的知名度已经无须赘述,甚至被西方学者认为是“剖析日本人心理的最佳力作”。在其中,无论是作者谈到“报恩”、“尽孝”还是“美德”的问题,其实都离不开对“自我”意识的一种高度关注和反省。这些原本属于中国传统文化的价值载体被日本人完全地继承了下来,并且在他们的人生中严格地贯彻,这难道不值得我们国人深思吗?当我们还在热烈地讨论“到底该不该重视传统文化的教育, 该不该重拾传统的道德礼仪”时,当我们在所谓的东西方文化的岔路口彷徨而疑惑的时候,日本这个曾经与我们交战的民族却悄然间给我们作出了回答,他们用美国人的体系构筑了国家的民主和进步,思想上却表现出了对中国传统道德文化的信奉,这难道不是我们应该反思的吗?

手抚着这些猛然间唤起的思绪,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苏曼殊曾绘的一幅《写意翁诗意图》中的题诗:“花柳有愁春正苦,江山无主月自圆”,简单的十四个字,有他的身世、他的情感和他心里的佛。

写来写去,除了两首诗和一个人,竟是空空如也,不知所云。只好借用一下李煜,这位與苏曼殊身世相似、本应该只是个文人的落魄皇帝的诗结尾吧:

“谁在秋千,笑里轻轻语。一片芳心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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