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邦德·屈服或者死亡

（英）查理·汉格森　著　梁超群　黄丹凤　译

第二章 史蒂文斯与奥立弗

帕里珀尔从信封里掏出折叠齐整的信纸，打开后看了一眼说道：“上面没有回信地址一类的内容，只写着艾里克斯·费尔伯恩，伦敦，还有日期……1934年12月7日……咦，他弄错了，现在还没到1934年呢。”

“他一向都这么稀里糊涂，脑子里净是些不切实际的东西，经常连日子都弄不清楚。”考德鲁斯露出一副嗤之以鼻的表情，似乎自己就算活上一百万年都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读信，”校长并未理睬考德鲁斯的冷嘲热讽。

帕里珀尔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开始读道：“亲爱的帕里珀尔，并非在每个星期四，我都能有幸碰上7个热爱纵横字谜的男孩。不要沮丧！即使我离开了，伟大的纵横字谜社团也必将能够依靠自己的力量解开谜底……”他顿了顿，尴尬地瞅了校长一眼。

“读下去，”校长说道。

“我想米洛特老师肯定已经把情况跟你们说清楚了，我不得不告别伊顿，事实上，我即将离开英国。行程定于下期字谜交稿日之前，下一期的字谜还将由我编写。我的最后一道字谜。”

“什么意思？”考德鲁斯插嘴问道。

“费尔伯恩老师负责为《泰晤士报》编写字谜。”

“请继续读吧。”校长客气地说

“请代我向纵横字谜社团的其余6人：费利克斯·达克斯维尔，帕西·奥康博，吕克·奥立弗（Luc Oliver），史蒂芬·德维尔， 斯帕西·史蒂文斯（Speccy Stevens）以及莱恩· 卡明表示歉意。这里留有我许多美好的回忆。我永远不会忘记曾在同都佛队（Duffers）的野外比赛中奋力拼搏、锁定胜局，也曾在6月4日的典礼上指挥着卡利斯特（Callisto）号徜徉于浩浩荡荡的游行船队之间。没错，这个地方有太多记忆值得珍藏。除了纵横字谜社团的小伙子们，最令我不舍的便是拉丁文课。诸如尼禄和克娄巴特拉之恋一类的古罗马历史掌故让我醉心不已。你应当找机会拜访一下波塔·阿尔塔（Porta Alta）的大型墓地，亲眼瞻仰那尊注视着克娄巴特拉方尖碑的尼禄雕像。

“伊顿的优秀传统使它成为一片独一无二的乐土，我非常怀念为壁球比赛呐喊助威的美好时光。每当读到大卫·贝尔福的诗篇《壁球比赛》，我便仿佛重新回到了赛场边，往事历历在目……

我们相互鼓劲，忘却了疼痛，

滂沱大雨中我们激情汹涌！

捶击、挤压，将对手逼入了绝地，

整整20分钟，他们只有招架之力。

激战中我们无数次与大地拥吻，

纵然伤痕累累，我们依旧心潮澎湃！

“最后，我想说的是，无论何时你都不要放弃纵横字谜。我知道并非每个人都像你一样钟情于这门艺术，比如你的朋友，那个长跑健将……”帕里珀尔抬起头对着詹姆斯说道：“他指的好像是你。”

“你曾经和费尔伯恩老师提到过詹姆斯吗？”校长问道。

“我想我肯定提起过，”帕里珀尔努力回忆道，“但我不记得说过他不喜欢纵横字谜这回事。”

“我们之间甚至从来没有谈论过字谜。”詹姆斯插了一句。

“请把信读完。”校长说道。

“比如你的朋友，那个长跑健将必须接受现实，开始成熟起来。你的艾里克斯·费尔伯恩。”

帕里珀尔读完信抬起头来，宿舍里一阵沉默。

“真是封奇怪的信，”他停了半晌，开口说道。

“确实奇怪。”校长说道。

“我看这家伙脑子出问题了。”考德鲁斯依旧一脸鄙夷。

“好像只能这么解释，”校长说道，“他的脑子大概突然遭了一场暴雨，给淋湿了。”

“他就是这种人。”考德鲁斯从帕里珀尔手中拿回信，阴沉着脸说道，“我认为这封信最好还是放在我这里。”

“今晚的事你们不能对外泄漏半点，”校长边说边瞥了詹姆斯一眼。

“当然。”帕里珀尔答道。

“信的内容对你来说有什么特别含义吗？”考德鲁斯问道。

“暂时想不到什么，”帕里珀尔说道，“信上提到了很多体育运动，可是我并不擅长体育。”

“费尔伯恩也是如此。”考德鲁斯不失时机地加了一句。

“如果你想到什么，必须马上向我汇报，”校长发出了最高指示，“今天就到此为止，晚安。”

“你怎么看那封信？”校长和舍监一离开，帕里珀尔就迫不及待地问詹姆斯。

“我同意他们说的，这是封非常奇怪的信。你觉得费尔伯恩老师真像他们说的那样，是精神错乱了吗？”

“我不知道，”帕里珀尔坐在詹姆斯的床上说道，“我越想就越糊涂。”

“别泄气，”詹姆斯说道，“读完之后你就说这是封奇怪的信，你知道它让我联想起了什么吗？”

“什么？”帕里珀尔急切地问道。

“刚才你趴在床上填的字谜。”

“没错，”帕里珀尔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这其中肯定另有隐情，你说的一点儿都没错。”

“刚才看到那个字谜时，”詹姆斯继续说道，“就觉得那些句子在精心组织之下看似稀松平常，其实却透着古怪，似乎有些不知所云，让人似懂非懂。就像那封信一样，内容错误百出，甚至连日期都不对。”

“我同意，”帕里珀尔接口说道，“而日期只是其中最小的一处错误。”

“那最大的错误又是什么？”

“纵横字谜社团成员的名字。考德鲁斯和校长不可能发现其中的问题。事实上，费尔伯恩明白只有我可能看出其中的破绽。”

“破绽在哪儿？”

“吕克·奥立弗（Luc Oliver）和斯帕西·史蒂文斯（Speccy Stevens）。社团里压根儿就没有这两个人，而且我敢打赌，他俩根本不存在。”

詹姆斯一眼不眨地盯着帕里珀尔：“继续说，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这是一封密信。”

“什么是密信？”

“用密码写的信，”帕里珀尔解释道，“也可以说成是一个字谜。或许在外人看来，这封信非常简单明了，但生活在伊顿的人马上就能发现其中的错误。当然我并不认为它们是错误，而是人为制造的线索。”

“难道说整封信是一道精心设计的字谜？”詹姆斯将信将疑。

“这正是费尔伯恩的一贯作风，”帕里珀尔说道，“他的确有一根常人难以理解的幽默神经。”

“玩幽默也不至于玩到要假装辞职的境界啊，”詹姆斯质疑道，“如果只是个玩笑，他肯定不会把校长和考德鲁斯都牵扯进来。”

“他从来不按常理出牌，”帕里珀尔说道，“我觉得他完全有可能把信设计成一个字谜来考考我们，或许他的初衷就是让我们去解开这个谜——‘伊顿教师失踪之谜。”

詹姆斯笑着说：“你真的认为他会做这种事？”

“没错，”帕里珀尔点了点头，“正如我说的那样，费尔伯恩非常另类，他热衷于密码、字谜和数学难题。”

“那好吧，”詹姆斯跷起了二郎腿，说道，“假设这封信是一道字谜，那么我们应该从何处下手呢？”

“当然从吕克·奥立弗（Luc Oliver）和斯帕西·史蒂文斯（Speccy Stevens）下手，”帕里珀尔胸有成竹地回答道，“这是整封信里最为明显的错误，也就是写信人想让我注意到的第一条线索。所以我们必须先解开这个谜。”

“怎么解？”

帕里珀尔咧着嘴笑了起来，眼神中透着一丝兴奋：“你先坐下，听我慢慢给你解释……”

帕里珀尔说着在桌子旁边坐了下来，把两个名字写在一张纸上。

“这两个名字在信中非常惹眼，”他继续说道，“费尔伯恩肯定期望我一眼便注意到它们。这是最明显的一处错误，所以可能也是最简单的一类字谜。”

“什么是最简单的字谜？”詹姆斯急切地说道，“你可别忘了，我还只是个新手。”

“最简单就是变位字谜，变位词你总该知道吧。”

“我又不是傻子，”詹姆斯忿忿地说道，“变位词不就是把字母的顺序打乱，重新组合成具有某种新含义的词语。比如‘同等仇恨（same hatred）可以变成‘校长（Head Master）。”

“还有‘恶意诽谤（Death Smear）。”帕里珀尔说道。两人会心一笑。

詹姆斯全神贯注地盯着眼前的那排字母。

LUC OLIVER SPECCY STEVENS吕克·奥立弗 斯帕西·史蒂文斯

他在脑子里不断尝试着把这些字母的顺序打乱重排，却毫无头绪。这堆字母似乎蕴藏着无数种可能性。

“你是恶魔杀手（Jab Demon）。”过了会儿，帕里珀尔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什么意思？”詹姆斯一脸疑惑。

“恶魔杀手（Jab Demon）是詹姆斯·邦德（James Bond）的变位词。”

“脑子转得够快，”詹姆斯讽刺道，“可转的不是地方。快想想怎么对付这两个名字，该从哪里下手。”

“啊哈！”帕里珀尔叫道，“你已经开窍了。”

“开窍？”

“碰到任何密码或字谜，首先你要做的便是设定解题的方向，要有个语境。”帕里珀尔煞有介事地说道。

“你得好好解释一下，”詹姆斯说道，“也许我真是个傻子。”

“好吧，打个比方，我给你6个字母P-R-O-U-E-E，并且告诉你这是一个变位字谜，你只能漫无目的地尝试各种排列方式，在绞尽脑汁抓破头皮之后，也许就碰到了答案。”

“不能靠碰巧，”詹姆斯在脑子里努力搜寻着答案。

“但假如我告诉你，这是某个洲的变位词，你马上就会豁然开朗。”

“欧洲。”詹姆斯说出了答案。

“正确，这就是语境的作用。再举个例子，假设正在进行一场战争，我们的军队拦截到了敌方的密电。他们知道这条密电来自于某个战场，所以其中肯定会出现诸如飞机一类的词语，还会涉及一些术语，如飞机的型号和数目、天气情况以及雾、云等词语。解码人员将可能出现的词语列成一张清单，然后对照密电进行匹配。他们会仔细查找密电中的固定模式和重复出现的词语，直到搜寻出一个能匹配的词。一旦跨出了第一步，整道密电便会迎刃而解。你看，一旦知道了密电的主题，你就知道该如何着手寻找线索。我们回头来看费尔伯恩的那封信，它的主题又是什么呢？”

“我们不知道。”詹姆斯回答道。

“不，我们知道，”帕里珀尔胸有成竹地说道，“既然这封信是一道密电，或者说是一个字谜，那么我们应当从中寻找什么？”

“找线索，”詹姆斯有些底气不足，感觉自己的答案似乎有点愚蠢。

“没错，”帕里珀尔哈哈大笑起来，“再仔细研究一下这些字母，告诉我你能从中找到什么线索。”

詹姆斯瞪大了眼睛思索了半天，但仍然一无所获。

LUC OLIVER SPECCY STEVENS吕克·奥立弗斯帕西·史蒂文斯

“仔细看‘吕克（LUC）这个名字，”帕里珀尔提示道，“看起来是不是有些奇怪？为什么费尔伯恩要选一个这么古怪的名字？为什么他偏偏选中了这些字母？”

“我怎么知道？”詹姆斯怒气冲冲地反问道，“我都不知道我究竟要找什么？”

“一条线索。”帕里珀尔用手指戳了一下纸，“看！”

“哪里……”詹姆斯低下头顺着帕里珀尔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随后恍然大悟地笑了起来，“将‘Luc三个字母重新排列成‘clu，在后面加上字母e就得到了‘线索（clue）这个词。一旦找到了窍门，解决起来果真易如反掌。”

“找到了‘线索之后，下一步该怎么办呢？”帕里珀尔步步紧逼。

“想办法根据线索解开（solve）字谜，”话音刚落，詹姆斯就发现只要将Speccy中的s和Oliver中的部分字母进行组合，就可以得到“解开（solve）”这个词。

帕里珀尔不住地点头，对詹姆斯取得的进展非常满意。

“我们已经找到两个可能的词语，”他划去了用过的字母，“‘解开某条线索（solve clue），或者更准确地说，‘解开多条线索（solve clues）。”

詹姆斯目不转睛地盯着剩下的字母。

I R P C C Y S T E V E N

“虽然字母少了，但剩下任务更艰巨了，”帕里珀尔用笔杆敲击着牙齿，“很难从中看出能和两个已知词语搭配起来的词。”

“会不会是‘七（seven），”詹姆斯灵光一现，“解开七条线索（solve seven clues）。”

“你小子上手很快嘛，”帕里珀尔啧啧称赞道，“听上去天衣无缝。看看还剩下哪些字母。”

“I-R-P-C-C-Y-T，”詹姆斯叹了口气，“看来又得伤脑筋了，这几个字母根本没法组成什么词语。”

“如果排成这样你看行不行，”帕里珀尔说着在纸上龙飞凤舞地写下一行字，然后把纸转过来递到詹姆斯眼前。

SOLVE SEVEN CRYPTIC CLUES（解开七条加密线索）。

詹姆斯顿时兴奋地吹起了口哨，冲着帕里珀尔大声笑道：“这绝对不是巧合，而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字谜。我们已经攻克了一条线索，还有六条在等着我们。你说，解开字谜后会不会有什么神秘大奖？”

“不知道，”帕里珀尔说道，“对于费尔伯恩而言，解谜这一过程本身就是最大的乐趣，而答案便是大奖。”

“但这次的字谜可非同一般，”詹姆斯不以为然地说道，“要不然他也犯不着大张旗鼓地玩失踪。”

帕里珀尔说着兴奋地跳了起来，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来吧，我们必须找出剩下的六条线索。”

“你似乎忽略了一个小问题，”詹姆斯提醒道。

“什么问题？”

“那封信还在考德鲁斯手里。”

“哦，这是个棘手的问题，”帕里珀尔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瘫在詹姆斯的床上，“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否则他肯定不会把信还给我。”

“这绝对是痴心妄想。他们正在为费尔伯恩的问题头疼不已，认定他已经精神错乱了。考德鲁斯肯定会把信锁在办公室的某个角落里。”

“如此说来我们只要把信偷偷拿回来就行了。”帕里珀尔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有胆量！可不像平时的你。”

“没错，但别忘了我是个狂热的字谜爱好者，为了字谜我豁出去了。”帕里珀尔一脸期待地看着詹姆斯，“你能帮我把信拿回来吗？”

詹姆斯目不转睛地盯着帕里珀尔，脸上浮现出无法抑制的笑容，一种似曾相识的兴奋感充斥着整个心脏，心跳因此而加剧。他清晰地感觉到，在漫长的蛰伏期后，体内某种莫名的东西正慢慢苏醒过来。

他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舒舒服服地伸展了一下四肢。

“交给我吧！”他信心十足地说道。（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