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格林斯潘认错

张向晨

10月23日，在金融海啸的喧嚷中，失去光环的前美联储主席艾伦·格林斯潘（以下称格老）出席美国众议院监管委员会的听证会。议员们语带挖苦，炮声隆隆。该委员会主席沃克斯曼（Henry Waxman）更是咄咄逼人。

格老保持着镇静，字斟句酌，“40年来，一直有足够的证据支持我的想法”，“然而去年夏天，这座智慧的七层宝塔轰然倒塌”。“我和一些人，尤其是我，原本寄望于那些借款机构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也会去保护他们股东的资本”。这等于间接地承认了自己的失误，同时他也为自己辩护，尽管“这些被称为‘次级的按揭证券风险非常高，但全世界最精明的投资者，把这些抵押证券看成是钢铁一样可靠的东西”。“根据我的判断，这就是问题的核心。需求实在是太强劲了”。

对此回答，沃克斯曼显然不满意，穷追不舍：“我们成立你们所在的部门，给你们钱雇人，目的是让你们在问题演变成危机前能够认识到。仅仅回答没看出来我是不会满意的。”

格老反唇相讥，“没有哪个监管者能聪明到可以预见百年一遇的信贷海啸”。沃一再追问，“你到底是不是错了？”格老终于回答，“部分是吧。”格老认错引起了渴望看到神像倒塌的人们的欢呼。不过，真正让他恼火的却另有其人。

针对格老长期将利率保持在低水平和对次贷监管漠然置之，近日，华尔街日报网站上登载了两则截然相反的故事。曾与格老共事的经济学家约翰·泰勒（JohnTaylor）2005年还对格老“恰到好处”的降息举措大加赞扬，金融危机后却指责该政策导致房价上涨为次贷危机埋下祸根。泰勒的态度变化让格老非常不快。但也有让他感到宽慰的人。早在2000年就提醒格老加强次贷监管的另外一位同事爱德华·格拉姆里奇（EdwardGramlich）在9月份去世前几天写信给格老：“你是位了不起的中央银行行长，一位伟大的领导者。我真诚地希望媒体别再在次贷监管问题上指责你了。”

格老在听证会前接受采访时说：“以前我因为莫须有的事情受到称颂，现在又因为莫须有的事情而被责难。”一语道尽当年高处不胜寒和如今英雄落寞的感慨。不过，如果他能在两个“莫须有”的前面都加上“部分”的定语，像他在国会作证时所做的那样，那么，他对自己评价就更加客观了。

《左传》说“人谁无过”。面对危机，应该反思的不仅仅是格老，也包括当年迷信权威和今天迷恋于否定权威或无意中制造新权威的人们。如果这些人，不再把昨天炙手可热的格老和今天的“股神”巴菲特，以及更早一些因为发明了定价模型极大促进了金融衍生市场发展而获得诺贝尔奖的经济学家们奉为神圣，且同时尊重他们的专业意见，那么今后无论是在公共还是私营领域犯错误的机会都会小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