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在1990

2009-01-05 10:00解德杰
金山 2009年11期
关键词:秧子王红母狗

解德杰

当我站在2009年夏天炽热的阳光底下时,我想起了1990年的夏天,还有刚子送我的那把弹弓。

刚子是我童年时最好的伙伴,我们俩都是“操蛋”。可刚子比我大,因此他是大“操蛋”,我是“小操蛋”。不过村里的人都是把我们合在一起叫的:“看,俩操蛋又来了。”

我和刚子最常做的是围着我们解庄窜,从庄南窜到庄北,或从庄东窜到庄西。拿个用自行车内胎和榆树杈子做成的弹弓,见什么打什么。

我们最喜欢打的是正在“吊秧子”(交配)的狗。村子养的狗多,几乎家家产产都有,而且还不拴,因此狗儿们便像我们一样满村子窜。

通常是牙狗(公狗)追着母狗,有时母狗会拼了命地跑,也许急了真的会跳墙。母狗跑累了,牙狗却不累,反而异常兴奋,找准了狗屁股就和它“对”。这让我和刚子碰不着则好,要是碰上了,它们可就倒大霉了,就像嫖娼的让民警逮个正着是一样的。

当然还是有倒霉的,比如刚子家的那条牙狗和王红家的那条母狗。

那天我们像往常一样正在村子里“巡逻”,走到刚子家的柴火垛时,我们便发现了这一对大胆的“狗男女”。它们的屁股像抹了胶水一样紧紧地粘在一起,可那牙狗是刚子家的。我说:“刚子,看你家的牙狗又在欺负人家的母狗了。”刚子说,“妈的,这个狗杂种,收拾它。”刚子让我先别动,然后把那把一直让我羡慕的弹弓递给我说:“准备好。”他快步地跑上前去,对着他家的牙狗狠狠地踹了一脚,对我喊:“快开炮。”于是我拉紧弹弓,连瞄准都没有,就奖赏了王红家的母狗一块石子,我看见那块石子打在它的屁股上又弹起来,弹得很高。这时只见牙狗拖着母狗落荒而逃,拖了老远母狗才从牙狗的屁股上挣下来。让我们搞不懂的是王红家的母狗竟然对着刚子家的牙狗汪汪地叫了好几声。

我和刚子站在草垛旁嘿嘿地笑个不停,刚子说:“看,又拆散了一对。”

几天后刚子找到我,对我说:“杰子,跟你说个事,我爸和王红她妈在我家的烤烟房里偷情。”我说:“偷情是什么意思?”“你个笨蛋!偷情就是交配啊。”我说:“哦,你爸和王红他妈吊秧子啊。”“混蛋,不许说吊秧子,我爸是人不是狗。”刚子显得有些生气:“明天你愿不愿意去捉他们?”我说:“他是你爸啊,这行吗?”“怎么不行?就因为他是我爸!”刚子说完就走了,走的时候还吐了口唾沫。我坐在那里托着下巴想,明天一定很有纪念意义。

刚子在早上八点的时候来到了我家,在我和刚子共同的努力下,我妈终于放我出去了。临走时我妈嘱咐我:“千万别到汪(很小的湖泊)里去洗澡,汪里有长虫(蛇),能咬死你们。”我说:“我不去。”我知道她在吓唬我们,但我们今天根本不会下汪,因为我们有更重要的事。

我们早早地就藏在了烤烟房旁边的那堆石头后面,蹲着身子。太阳晒得我们浑身黏糊糊的。我已经蹲麻了脚,就在我打算站起来跺跺脚时,刚子对我说:“别动,来了。”这时我看见王红她妈东瞅瞅西瞧瞧,像贼一样钻进了烤烟房,之后看到了紧随其后的刚子他爸,他爸大摇大摆一点也不像个贼,而像个捉贼的。我说:“刚子你爸来了,我们行动吗?”刚子说:“别急,再等等。”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再等等。于是我们便又蹲了一会儿,大约十分钟后刚子说:“走。”他随手摸了一块石头,他让我也摸一块。

我们猫着腰来到了烤烟房那个狭小的窗子底下,因为我们个子矮所以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刚子小声地对我说:“动手吧。”就把那块石头像扔手榴弹一样狠狠地扔了进去,当然我也紧随其后把石头扔了进去。

我们还没跑开就听刚子他爸说:“妈了个x,谁?!”我们藏在那堆石头后面,看到刚子他爸一边揉着屁股一边系着腰带出来了,随后王红她妈也出来了。接着他们就像贼一样,在毒辣的太阳下很快地消失了。

我和刚子高兴得不得了,那感觉比拆散一对狗要强百倍。

可是几天后刚子拿着那把一直让我羡慕的弹弓来找我,他说:“杰子,我要走了,我爸不要我们了,他要和王红她妈结婚,我妈要带我到很远的地方去,那里可能不会有狗,弹弓送给你了。”我说,“刚子,为什么?你走了我怎么办?”刚子没有回答我的话,他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就头也不回地跑了。

我大喊:“刚子,刚子……”泪水不知什么时候流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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