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烟似梦的库木塔格沙漠

徐卓人

库木塔格,维吾尔语是“沙山”之意。那么,库木塔格沙漠显然就是指沙山组合而成的沙漠了。

在库木塔格沙漠前行,路越走越远,天地越走越辽阔,风越走越大,脚步越走越凝重。当爬过了无数的沙山,想从来路退出来,已经无法再找到自己的脚印,这时脸面几乎麻木,两眼几乎干涩,目标几乎迷失,这便是我全部的感觉。

库木塔格是中国第三大沙漠,横亘于吐鄯托盆地和罗布泊之间。东至哈密绿洲、西接艾丁湖,面积2500平方公里。库木塔格沙漠的形成,主要是因为来自天山七角井风口和达坂城风口的狂风,沿途经过长风程,挟带着大量沙子,最后在库木塔格地区相遇碰撞并沉积,形成了“有沙山的沙漠”这一独特的景观。

有考古学家说,著名的楼兰古城可能就被埋在沙漠下面。西域古国楼兰,这个被称为“漠中的庞贝”神秘古城,令一代又一代探险家、科学家着迷,如梦如幻的判断和猜测,使她以神秘的方式安详地避居于历史的一角。

库木塔格沙漠是世界上少有的与城市零距离接触的沙漠,而那座城市,便是鄯善。鄯善本名楼兰,故址在今新疆鄯善县东南,昭帝改称鄯善。这么说,可以将鄯善看成楼兰古国的重建了。似乎是远古文化的气息依然弥漫于城廓,我们悠闲地在鄯善街道行走,在现代化的小宾馆里享用QQ,但情绪里挥之不去的,还是对楼兰古城的追溯,于是我们在安静的宾馆里匆匆过完一夜,清晨便赶去库木塔格沙漠。

库木塔格沙漠就在鄯善老城南端,驱车10多分钟便进入了茫茫沙海。

太早太冷,只能用爬登沙山躯赶寒冷。陡峭的沙山,松软的沙层,比攀登寻常山峰困难许多。据说,爬沙山只能在山脊上走,否则有被葬身沙海的危险。一试果然,从侧边只迈出两腿,沙流已经掩没了膝盖。

从山脊艰难向上,每登一峰,却发现又有一峰,再登一峰,更有数峰,原来这沙山是浩渺无边,非人力所为啊!看着东方发白,看着日头露脸,于是乎只见沙黄天蓝,云淡风清,站在沙山一顶,沙浪尽收眼底。这时才发现,往昔对沙漠的理解全错了!

清晨的进入太过仓促,因为不懂得如何在沙漠中跋涉,因此显得格外疲劳。回鄯善后饱餐一顿羊肉后,我们于下午再度进入。

向导是新疆摄影家刘元。我们用了将近3个小时,沿着沙脊越过一座又一座沙山,眼见一个金字塔般高耸的沙峰,众人都跃跃欲试,刘元阻止道:慢!慢!我先试试。说着话,他开始往“金字塔”登。他艰难地登达沙峰半腰,风卷着沙粒狂打过来,脚下的沙却在往下淌,几乎是往上登一步,往下滑两步。他在上面喊道:不行不行!别上来了!可停留了会,又见他在往上登了,当他终于登达沙峰顶端时,在高空中环顾四周,便向下朝我们招手:上来吧!上来吧!这儿太美了!

原来,沙山的北侧,便是火焰山!

火焰山位于吐鲁番盆地中部,当地人称“克孜勒塔格”,意即“红山”。由吐鲁番向东去鄯善的路段中,红色山峰蜿蜒起伏,这是一条东西长约100公里,南北宽7-10公里,平均高度500米左右的年轻褶皱低山。“八百里火焰,周围寸草不生”,我们想象着,在盛夏灼热阳光照射下,红色山岩热浪滚滚,绛红色烟云蒸腾缭绕,热气流不断上升,红色砂岩熠熠发光,恰似团团烈焰在燃烧。1200多年前,唐朝边塞诗人岑参曾为这奇景震撼,以诗描绘道:“火山突兀赤亭口,火山五月火云厚。火云满山凝未开,飞鸟千里不敢来。”站在沙山之巅,放开最奔放的想象,都难以猜测当年神圣的行者是如何跋涉到达西天的,然而神话的渲染恰恰降低了火焰山的威猛。是的,若非亲自登临,又如何能体验造物主手段之性烈之宏大呢?

登上金灿灿的沙山极目远望,只见黄沙漫漫,沙岭连绵,天地相连处唯剩金色,大漠海洋原是如此的苍茫博大。也只有登达了沙山俯瞰,才会看清火焰山的本来面目。

风愈劲,沙愈滑,山顶背风坡落沙如泻,原来正是山顶顺风滑飞的沙砾所致。现在,沙砾肆虐地抽打着我们的脸面,并大股大股灌进衣衫。这里是不能久留的,心比天高的情怀在这强劲的飞沙面前被击成碎片。下来,还是下来,沙山仰止就够了!

当夜晚来临时,库木塔格沙漠便回到清晨的安详与静谧,这时的沙丘轮廓清晰,层次分明;丘脊线平滑流畅,优美如几何线。我们常常会在行进中愣怔,因为面前的无限美丽:迎风面沙波似水,似烟,似梦,似幻,每一条每一条,都是绝代天工,昙花一现,这一刻跨出脚去,刚刚鼓动起来的勇武已经被粗暴的脚印化成内疚。

库木塔格沙漠的南缘就是唐代连通敦煌和西州(吐鲁番)的丝绸之路———大海道。唐代文书称它为“大海道”,可见这段丝绸之路是多么的辽阔。据史料记载,这里常流沙,人行迷误。有泉井,咸苦,无草。行旅负水担粮,履绕沙石,往来困弊,因为环境艰苦、道路险远,唐代称库木塔格沙漠为“大患鬼魅碛”,内心不由充满恐惧。

也许用恍若隔世来描绘在库木塔格沙漠的感觉最为相宜。一切都是古老,一切都那么久远,而自身只是沧海一粟,天地也只是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