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是个鸟

江东璞玉

王小毛是个业余作家。他的主业是什么呢？卖鞋。

王小毛在县城开了一家鞋店，很普通的那种，店面不到50平方米。店面虽小，但门头却做得很大气，叫“聚鞋庄”。王小毛很敬业，早上7点就开门，晚上9点才关门。当然了，这说的是夏天，冬天开门时间是8点，关门也是8点。

王小毛这么敬业，他的效益怎么样呢？听听李橘红怎么说就知道了。李橘红说，开门早有什么用，关门迟又有什么用，要卖出钱来才是本事。王小毛没有本事，他做生意没有李橘红做得好，和顾客不会讨价还价，三句话没说完，他就说出最低多少钱，不要就算了。王小毛卖的钱没有李橘红多，就只有做些苦力活，比如开门，比如关门，再比如进货。王小毛做了这些活儿，又能怎么样呢？还是来听李橘红说吧：你哪像个男人，男人是要养家的，想想看，结婚这么多年，你都给家里做了什么？挣不来钱，光花钱，出了一本烂书就花了我近六千元，买了个破电脑就花了我七八千，买个照相机就是两千……光想着出你妈的名，你出的名呢？

王小毛说，我不是男人行了吧？我让你养活着行了吧？王小毛说这话的时候，心情坏到了极点。心情坏到了极点的王小毛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来。王小毛接了，是一家报纸副刊老总打来的，他说，王小毛，你那篇稿子就要编排了，我写的“编后”放在你的博客里，请你看后把意见反馈给我。王小毛看看时间已是夜里十点多，就穿了裤子下床。李橘红说，干啥？王小毛说，去网吧。李橘红早就把家里的宽带拆了。李橘红说，正事儿没你，闲事儿你扑得欢！王小毛不管李橘红的讽刺挖苦，急匆匆地出了门。王小毛很快从和老婆争吵的不快中挣脱出来，想想就要发表的小说，他的心情好多了。这是王小毛写稿子以来编辑第一次约稿，也是主编第一次配发“编后”。只有在写小说，发表小说，和编辑、文友谈论小说时，王小毛才能找到自己。

王小毛写稿子大多是在一觉醒来，也就是凌晨两三点钟的样子。王小毛不敢奢望占用做生意的时间。王小毛要在老婆不生气的情况下才能干自己喜欢的事。王小毛知道如果惹老婆生气了，他什么也干不成。有时候，王小毛就想，等我写出名了，等我成作家了，也许老婆就不生气了。

王小毛果然就成作家了。

王小毛的作品数量和质量引起了县里、市里文联的注意，市作协吸收他为会员了。王小毛拿着红本本，脸也被映红了。王小毛把红本本在李橘红面前一晃，说，我是作家了！李橘红看也没看，说了一句——作家是个鸟！一篇文章的稿费还不及我两双鞋的收入。李橘红紧接着说了一句，孩子快放学了，去做饭。

王小毛在烟薰火燎的厨房里悲哀地想，作家是个什么鸟？王小毛做饭时想，吃饭时想，卖鞋时想，晚上回家躺在床上还在想。王小毛没有想透，就问老婆，作家是个什么鸟？半天没见回应，王小毛转过身见老婆已经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