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花爱,不必结果

2009-03-07 03:07一路开花
孩子宝贝 2009年2期
关键词:橱窗公车麦当劳

一路开花

去年烈夏,我如一只离群的飞雁坠落在这个南国都市的郊外。对于个七月平均气温能高达32℃的城市来说,空调该是最基本的家庭设施,不过十分遗憾,我连一台像样的电风扇都不曾有过。

与很多初到此地之人一样,住破败昏暗的楼房,吃个位数一份的自助餐,用嗡嗡脆响且只有档的风扇。尽管如此,每日清晨还是得光鲜亮丽地同一群白领挤公车,手捏厚厚的文件包,戴黑框眼睛,从醒来的一刻便保持微笑。即使你面部抽筋,也照样电话不断。

傍晚,我习惯穿过厚重的人群,在一家麦当劳门前停留片刻,然后搭乘最后一班返程公车。偶然,在汹涌的门前遇到同事,会诧异地问:“嘿,等人啊?”我点点头。然后,她们嬉笑着走开了。

熟识的同事说,我的男友真浪漫,每次都约在麦当劳门前见面,无视周旁摩肩接踵的凡夫俗子。大有炒作“天下谁人不识君”的意图。每每碰上这话,我总是笑笑。孤身前往这座南城的我,倘若真有此情缘的话,何不双宿双飞?

之所以站在那儿,无非是为了公车空调两全齐美罢了。身无着落的我,哪如他们想象的那般浪漫?

暗自计算,进这家公司已足六日,明天即是全体职员的商议例会,也是我展示才华的大好时机,该穿点什么呢?

顶着垂垂落幕的红日,站在凉风徐徐的麦当劳门口,心乱如麻。身后,有人嘣嘣拍打着玻璃,我顺声望去,一个白衫黑领的男子坐在高高的橱窗内,一面如孩子般对着冰凉的窗户呵气,一面用手指在雾气弥散的窄地里书写自己的名字。

“何卿俊,到此一游。”我抬头傻傻看着,莫名地扬起唇角。寻思:如此拗口难念的名字,亏他好意思写出来。

司机在街头嘟嘟地摁着喇叭,我回神飞越上车,厢内已空无一座,歪歪斜斜地站了一车人。我在摇摆的车厢里暗骂:“何卿俊,你不但幼稚,还是个倒霉蛋,只看你一眼,我便落得如此下场。”

次日,在洁净明亮的办公室里,我自告奋勇向领导提出革新的几点要求,话毕,众人抚掌。

接着,对面一个白衫黑领的男人站了起来,慢条斯理地将我的几点要求一一联系事实驳回,惹得领导大嘉赞赏。

苦备几日的方案,因他的几句废言,宣告失败。会后,我迈步上前,挡在那男人前面,半哭半笑地道:“能否与你谈谈?”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我像极了一只发狂的小兽,大肆数落他的种种不是,从我是个新人的立场说到他是个开国功勋,再由此说到我的处境。要知道,我虽说是一个部门经理,可仍在试用期之内。倘若没有好的计划或者方案,给公司带来赢利,那么很可能下一秒就会露宿街头。

最后,我反问一句:“何卿俊,你到底明不明白?”

他瞬时一脸茫然地看着我,惊恐地道:“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嘿,你以为你是什么潘安宋玉,还敢在麦当劳橱窗上写字,地球人都知道啦!”我讪讪地轻笑。

当晚,为了向我赔礼道歉,他主动请吃饭。我左思又想,最后把地点订在了麦当劳。

橱窗的位置有人就坐,我令他原地等候。他委屈地哭丧着脸,说堂堂一个公司元勋竟然给你当仆人?我说:“这有何不可?大丈夫能屈能伸,你若不是丈夫的话,现在即可走人。”

当我拿着他的钱包端回大盘东西的时候,他怔怔地坐在橱窗旁呵气。我把钱包丢还给他,头也不抬地问:“何大元勋,怎么还不走人呢?奇怪了。”

他朝着我嘿嘿地笑:“这不你说的吗?是丈夫就好好呆在这儿,我既然遵从你的吩咐规矩地呆在这儿了,是不是就算你丈夫了呢?”

我险些把刚入口的牛奶喷得他一脸皆是。忍住因呛而夺眶的泪水,我咬牙瞪着他:“如果你想死的话,大可继续。”

何卿俊默然地看着我大嚼鸡柳,皱眉弄眼地道:“见过不斯文的,可没见过你这样戴着黑边眼镜要粗俗的。”

我一面继续大快朵颐,一面嘟囔着油嘴回他:“公司领导都以稳重冷静为标准,我实在想不通,你凭什么当的公司总监?”

他以手探头,一副沉思者的姿态,装模作样地笑:“看,帅吧?这就是我坐上这个位置的真正原因。”

我嗯嗯地附和着他,祈祷时间过得再快点,这样,就可以顺势出门,踏上最后一班公车逃之夭夭了。

何卿俊——何轻薄,这是我对他的唯一印象。

我依旧重复着每天上班下班挤公车的生活。何卿俊这个名字如若不是周旁同事提及,我怕是都忘了生活中曾出现过那么一个轻佻之人。

又一周的例会,何卿俊染了头发,赭栗,蓬松地悬浮地刀削的脸面上,十足个游手好闲的古惑仔。

圆形办公桌那头,他朝着我笑笑,我以一脸拒人千里之外的薄凉回绝了。世间女子,真喜轻浮之人,恐怕为数不多吧?

我将新设的方案在众人面前详尽地解说了一遍,还未坐下,何卿俊便开口了:“请问,你知道此类产品近五年的供需增长率吗?再者,你事先有没有对此项计划做过一个确实可行的资金预算呢?最后,它对公司的回报,或者是给公司带来的利润是多大?”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被旁人问到瞠目结舌。事后想起来仍觉得后怕,一个平日嘻哈没个正经之人,竟会在那样的场合与你无端严肃起来,你作何感想?

再过一周,我的试用期便已到头,照此看来,对市场窍不通的我,注定是要被扫地出门。我提前做好了一切打算,甚至,悄悄预留了其他几个公司的人事主管电话。

傍晚,站在熟悉的橱窗下面,忽然对这个城市陌生起来。身后,有人嘣嘣地拍打玻璃,半晌我才回头遥望。何卿俊双手作揖,示意我进门一谈。

我正愁找不到出气桶,他倒识趣,主动撞了上来。正欲劈头盖脸骂他个狗血喷头,一叠醒目的方案策划表递到了我的面前。接过看,顿时气解了大半。

那是我的策划表,只是,在文字周围堆满了密密麻麻的数据和函数国。我知道,这是他帮我做的各项预算。

“你的策划很好,富有新意,如果得以实施,又不出意外的话,我想定会纶公司带来巨大的利润。当然,你不必对我感激,我只是按自己的经验帮你加了点儿东西。一来,算赔礼道歉,二来,为公司保住了人才。”

何卿俊举着大杯可乐向我道贺,我差点掉出眼泪来。在这个无趣轻薄的男人背后,原来还深藏着无限的才华与善良。

无可厚非,方案全票通过,并于当日投入资金实施。何唧俊邀满四方高朋,祝贺我新官上任。

在他的带领下,我对业务逐渐熟络起来,并且拥有了批固定的客户群。要好的几位同事说:“何卿俊可是一个钻石王老五,多少人想梦都梦不来呢,你可得把握机会。”

其实,我也知道,和他在一起将会无比幸福。他与其他事业有成的男人的最大区别在于能把公私时间分得异常清晰。并且,他至少能让我少走十年的弯路,为我理好一切人脉,以备不时之需。

挣扎了些许日子,还未曾想得透彻,何卿俊就当众向我表目了。在四周一片惊羡与欢呼中,我收拢微笑,本正经地说“我想,我得细细考虑考虑。”

之后,几乎每天都有几批人前来询问,我与他的关系进展如何。甚至,我随便在部门提个方案,员工们就会欣喜若狂地说:“有何卿俊在,一定能过!”

我爱他,毫无疑问。很多个风扇坠地将我惊醒的夏夜,第反应就是想起了他。时常想象,倘若我于噩梦中惊醒,枕士身旁的他会以怎样滑稽的言语轻哄我瞬时安心,再沉沉睡去?

或许,我的假设太多,易错过真爱。可很多时候,爱情是得全权衡量的,尤其,是在这么个孤落之城,这么一个狭小的空间里。

我只是一个平凡女了,要的也只是不用旁人关乎是非的幸福。这是他唯给予不了的。

例会前,我给何卿俊发了短信,“有些花爱,不会结果。”接着,在一片叹惋中提出调离申请,前往北方分部继续工作。何卿俊点头签了字,眼里卷满泪花。他知道,我只能以这样的方式保全来两个人的生活。

临行前,路过他的办公室,见雾气腾升的玻璃上写满了我的名字。他站在一片全然模糊的背后,隐隐地向我挥手。

再次站于旧地,已是潋滟秋阳。明晃晃的橱窗里,又一对新人执手而坐。我知道,那些细微的记忆,已如风般撩乱了我的心怀,拨开了地夏花。

不过,它们不会,也不必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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