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乡在远方

五斗米

高二（1）班有个女孩叫罗小燕，她爹在商场里摆摊卖水果，一到双休日，罗小燕就去帮父亲看摊。这天，罗小燕又去帮父亲看摊了，正忙着，忽然一个男子把一袋东西放在她面前，说：“这是黄蜂蛹，我今早刚从山上摘下来的，新鲜着呢!给你尝尝鲜！”

罗小燕抬头一看，这男子剃着光头，头皮上泛着青光，脸上一块长条形的刀疤，使本来显得凶狠的五官更透出一股暴戾之气，可他的神态却很和蔼，笑容满面地望着她。这个人是谁，怎么送东西给自己呀？

罗小燕一问，男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前天你给我足足五斤桃子呢，怎么就忘记了？不过也是，我这样的人怎么有人记得起来呢……”男子说完，脸上竟然微微一红。罗小燕这才想起来了，原来前天晚上收摊时，还剩几斤品相不好的桃子，刚好这男子想买，罗小燕就把桃子都给了他，没收他的钱。

这人长得像个黑社会的人，没想到还挺害羞。罗小燕笑了笑，说：“对不起，我忘记了，可我这桃子本来就品相不好，是卖不掉的了，你这样做，不成了我拿坏东西换你的好东西了？”

“不、不、不，对我来说，你那桃子不是坏的！”男子说完转身就走，罗小燕想解释时已经来不及了，他很快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罗小燕和爹都是过敏体质，平时吃鱼虾大蒜之类的都常常过敏，更何况是黄蜂蛹呢？罗小燕本想解释一下的，没想到这男子转眼就走得没了影。罗小燕苦笑一下，就把那袋黄蜂蛹扔进了果摊前面不远的垃圾池。

罗小燕扔完东西，低头收摊正准备回家，忽然听得一声“妹子”，抬头一看，原来那男子又回来了。他上下左右看了看，问道：“那袋黄蜂蛹呢？”

罗小燕一听一个激灵，虽然这人自己不认识，那黄蜂蛹也不值什么钱，可毕竟礼轻情重呀，万一他知道她把东西扔了，该多难堪呀！罗小燕想了想，说：“我爹刚带回家去了，你找它干啥？”

那男的一听，像自己做错了事似的，打了自己一个嘴巴，说：“哎呀！都怪我这记性，我把家门钥匙放在那袋子里面了！”男子说完掏出10块钱递给她，说：“既然这样，只好麻烦你了，请你打个的回去，把钥匙拿来给我好吗？”

这下可怎么办呢？罗小燕正不知所措，只听得“哈哈”一声笑，回头一看，却见爹提着一袋东西，从那垃圾池边走了过来，说道：“亏我来得巧，要不好好的一袋美味，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爹说着从袋里拿出钥匙给了那男的，又抓了几只黄蜂蛹生生扔进嘴里，这才拍了拍那男的肩膀，说：“好吃！真好吃！我知道你是城郊葫芦村的阿德，我认识你。阿德，这东西你在哪个山上摘到的？哪天有空我跟你上山摘去！”

罗小燕看得呆了，爹怎么竟然敢生吃黄蜂蛹呢？罗小燕此时也不管阿德听了会有什么想法，上前就夺那袋黄蜂蛹，说：“爹，你疯了？你再馋也不能吃这种东西啊！你不知道你会过敏的吗？”

爹一把把她推开，又抓起几只黄蜂蛹扔进嘴里，答非所问地说：“我不知道这黄蜂蛹是阿德送的，但刚才你扔的时候我看见了！”

罗小燕一听这话脸腾地红了，说：“爹，你和我吃鱼、吃虾都过敏的，何况是这黄蜂蛹呢？本来我想跟阿德哥解释的，可没来得及说他就走了，我这才扔的！”

爹又哈哈一笑，说：“小燕，你脸红啥呀？我又没骂你，不过你以后得记住了，我小时候因为穷，一年半载吃不上肉，所以一到秋天就满山遍野找黄蜂窝，结果吃黄蜂蛹吃得多了，就对黄蜂蛹有了耐受力，不过敏了，所以以后再有人送你黄蜂蛹，千万别扔掉了！”

罗小燕爱看书，知道医学上确实有某些人虽然容易过敏，但对某种异种蛋白却因为接触多了而具有耐受力的说法。此时她听爹这样说，也很高兴，就笑着对阿德说：“阿德哥，这下你再找到黄蜂蛹，就别卖给别人了，全卖给我爹！”阿德刚才听到黄蜂蛹被扔了后，一直尴尬地张着嘴巴，此时显得高兴极了，说：“卖什么呀？我昨天在白云山上刚发现了一窝，只是看起来那蛹还没大，再过五天吧，五天后我拿来给你！”说完笑容满面地走了。

父女俩当下收摊回了家，罗小燕接到一个同学约她看电影的电话，就出去了，没想还没到电影院，手机又响了，原来是邻居打来的，说她爹生病了，正在医院抢救。罗小燕赶紧跑到医院，一看，却见爹躺在手术台上，医生们正在给他做气管切开手术。罗小燕问她爹得的是什么病，医生说是过敏导致的喉头水肿，幸好发现得早，要是再迟一点，呼吸不通，就有生命危险了。

罗小燕吃了一惊，爹不是说他对黄蜂蛹有耐受力吗，怎么还会过敏呢？等爹醒来，罗小燕一问，爹叹了一口气，说：“你平时只知道给人家送果子，哪里知道快乐地接受别人的东西，也是一种给予呀！更何况那阿德前几年犯了事，坐了三年牢，前不久才回的家，村里人都对他另眼相看。你那天送给他的那些桃子，他拿回去后，他对他女儿说是人家送的，他女儿说终于有人给她爸爸送东西了，高兴得像捡了仙桃！他肯定是因为这个才送咱们黄蜂蛹的……”

罗小燕一听明白了，原来爹是怕阿德失望才这样做的。爹这个年代的人，就是太相信感化的力量，可俗话说江山易改，秉性难移，爹就凭这点好心，难道就能改变一个人？拿生命来冒这个险，岂不是很可笑吗？罗小燕把这话跟爹说了，爹拍了拍胸脯，信心十足地说：“要改变一个人确实不那么容易，不过，他刚才说他在白云山上发现了一个蜂窝，过五天就拿来给我的，我敢保证这点绝没问题，你信不信？”

接下来刚好是五一长假，爹的病还没全好，罗小燕就在商场里看摊了。每晚收摊回去看爹时，爹远远地就直盯着她，看她手里是不是提着蜂蛹，还问她看见阿德没有？可一连七八天过去了，阿德不但没送蜂蛹来，连个影子都没见着。随着时间的推移，爹脸上的失落越来越明显，罗小燕倒不忍心了，这天刚好有一个农村人拿黄蜂蛹到商场里卖，罗小燕就把那蜂蛹买了下来，对爹说阿德果然没说假话，这就是他送来的，爹这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过了五年，罗小燕大学毕业了，分配在远离家乡的某县民政局，这天罗小燕正上班时，一个男子走了进来，问她是否还记得他？罗小燕摇摇头。那男子就拿出一包黄蜂蛹，罗小燕一看见那蜂蛹，一下子就想起来了，这个男子就是阿德！罗小燕问他是什么意思，阿德说：“没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当年曾对你爹说我要拿白云山上的那窝黄蜂蛹送给他，可是后来我没有送，并不是我食言，而是我为了摘那蜂窝，被蜂蜇伤了，差点丢了命。”阿德说着撩起手臂，说：“这就是被黄蜂蜇后留下的伤疤。后来等我伤好，早就过了摘蜂窝的季节，我怕说了你们也不相信，就没去找你们。后来来到这里打工，本以为永远没有机会告诉你们了呢，没想到碰得这么巧……”

罗小燕看着他手臂上那针眼般密密麻麻的黑点，百感交集地说：“可是，我爹他根本吃不了蜂蛹，那天他过敏了呢！”阿德说：“其实这事当天晚上我就知道了！可就因为是这样，我才更要让你爹知道啊！”阿德刚说完，外面响起了几声喇叭声，阿德说他得走了，罗小燕这才想起来问他现在是干啥的，阿德说：“就因为这件事，我才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能获得我村里人的尊重，所以出来打工后，我才做了个青年志愿者，现在马上要拉一车牛粪去西藏给需要的牧民，以后有机会咱们再聊吧！”

阿德说完走了，罗小燕情不自禁地走出门来，看着阿德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听着他车里播放的歌声“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罗小燕的心突然深深地颤了一下……

（责编：王凡 图：董家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