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到的廖平先生

2009-03-29 02:58雷定基
文史杂志 2009年6期
关键词:井研嘉祥

雷定基

77年前,我曾见到过廖平先生。那是1932年春天,井研来了一个川剧班子名叫“品娱科社”,在城隍庙开戏园(原址在今井研城派出所地址),分堂厢、楼厢、坝坝等级。廖平时坐靠前的堂厢。当时他年龄已届八旬,且已偏瘫。服侍他的人不只一个,主要的一位是他那尚不到50岁的夫人。廖先生穿长袍,小便频繁,由夫人执壶(尿器),揭开长袍伺候。当时戏班子演戏,不是自己安排戏目,而是要请县城的官府、士绅、袍哥码头大爷们点戏(上午点下午的,下午点夜台的,夜台点明天上午的)。廖先生也要点戏。戏目名是用毛笔蘸白粉汁写在黑牌上,挂于台口,使观众周知。廖先生为什么喜欢看戏呢?我想他是因为睡得太多,生活枯燥,少有人与之交谈吧!

就在这年的端午日,廖先生因病逝于何耳坎场上,享年81岁。他为什么死在那里呢?纵观其一生,他真是生也为书,死也为书。当时他是要亲自持稿去成都交涉刊印,便率儿子、孙子等数人坐轿登程。因他在乐山有不少故旧、学生,就驻足乌尤寺,与高僧某某畅叙离情,不意在此引起感冒,突发高烧,药石无效。儿孙们急了,快速返程。其时尚无马路与车辆,只能以轿代步;行至何耳坎竟发现先生已气绝矣!廖先生毕竟是名人,噩耗一出,遐迩皆惊。遗体装殓之后,停于宅内。全城举哀,用了百多匹白布,做漫天过海,挽联挂满大街小巷。挽联署名者,上有当时以蒋介石为首的国民党中央政要,中至四川省政要及四川大学师生,下至井研农村的农民(廖的佃客亲友)。其中尤数井研的驻军(24军刘文辉部队),以穆瀛洲司令为首的团营连长等的挽联为多。后来其子孙将这些联语抄印成书,约有上千副之多。现在此书尚存其孙廖嘉祥家。在“文革”中它被红卫兵抄没展之于市,我曾目睹,幸未付之一炬。1995年文化馆周玉辉同志拟择其中文学价值高者,用书法写出,刻成碑石附于翠屏山廖平墓园,以壮陵色。我受托去找嘉祥之子廖小元(医生)索取联集,选出四联寄至成都省文史馆,请吾友洪志存书字,但无回音。廖先生逝世后,四川大学亦设追悼会分会场追祭;因廖曾任川大教授,其门人蒙文通等正教授川大,在川大设分祭,实屙隋理之中。

值得一提的是,廖平墓(东林陈家山)前的碑铭之类有章炳麟、林山腴(思进)等人的字迹,不幸在“文革”中被毁。早在1958年,廖平墓已被伐冢开棺。据当地人说,当时(距死时仅26年)棺中顶戴袍服当未全烂,好事者将其黄袍挂于墓前树上。雅石墓碑则被砸成多块,分与邻人作磨刀石。1982年,我同吴永成先生参与修志,奉命普查文物,去至陈家山廖墓,见此情状,向主编廖嘉祥汇报。不久廖去省上开会,顺便拜会副省长张秀熟(廖平的学生),言及此事。张请文化厅文物处高文批了25000元重修此墓,由张秀熟书墓碑,下款称“受业”。这里要补充几句:廖平逝世时,县人熊克武当时在南京国民党任中央委员,以廖平的经学影响,与戊戌变法有直接的因果关系,经中常会通过,定为国葬,其名付之史馆。当时汇来银圆1000余元作为丧葬费。廖平一生,真所谓其生也荣,其死也哀。廖平入葬时间是1932年的9月份。灵柩过县城,照了数张像片,我们送至霁虹桥才返回校园。人世沧桑,不意77年后的今天,我竟以九十之龄,向各位读者追述这段历史,不觉感慨系之!

作者单位:井研县工商业联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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