较真

刘江波

李四走在大街上，心情低落到极点。因为上班时间和女友约会而被解聘了，因为被解聘女友也和别人约会去了。失业和失恋都赶上这一天，这恐怕是李四这一生中最灰暗的一天了，他想不出，还有什么比这更糟糕的。

但还真有，哗的一声，李四被冷水浇了个透心凉。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嗖的一下，一个红色的小东西擦着他的鼻尖过去了，紧接着啪的一声脆响。等李四清醒过来，他看见了，落在他脚下的是一枝鲜艳的玫瑰花，而摔碎的，则是一只紫檀色的花瓶。地下还有些碎玻璃片，不用问泼在他头上的，一定是这玻璃瓶里的水了。

好险啊，李四暗叫，然后就大发雷霆，他冲着楼上大喊，谁丢的花瓶，给我出来！

但不管他怎么喊，都没有人搭腔，偶尔有人探出头，也立刻缩了回去。李四心里憋火，他捡起玫瑰就冲进了楼洞，从二楼开始，挨家敲门，是不是你们家丢的花瓶，差点要了我的命，你不承认，好，我把你们全告上法庭，二楼以上，全有连带责任。

从二楼敲到七楼，李四得到了同一个答案，住八楼的那位爱穿红裙子的姑娘，有这种玫瑰和这种花瓶。他现在就站在八楼，用力地按着门铃，用力地砸着门，用力地喊着。但是不管他怎么用力，里面的人还真沉得住气，就是不吭一声。

李四急了，我又不找你赔钱，但你总得开门给我道个歉吧，好，你有本事就一辈子别出来。李四守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觉得这不是办法，他拿出手机就报了警。

110的人问他，伤了没有？李四说，没有，就差一点。没伤着就好，别为这点小事太较真，伤了和气不好，我们要处理的事情太多，110挂断了。

李四不想伤和气，可这心里就是放不下，他觉得这怎么能是较真呢，这明明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自己要是快走一步，这个花瓶就能要了自己的命。可这家主人躲在家里不出来，警察又不管，难道这口气就这么咽了，不行！他又拨打了朋友的电话，说有这么回事，我现在在门口守着，你去给我找这幢楼的物业管理去。

朋友问，伤着没有？没有！没有你消停一会儿吧，这点小事别太较真了，我这边的事情太多，朋友把电话挂断了。

李四的眼睛都冒火了，他又捶了几下门，你再不出来，我就撬开你的门。里面还是不吭声，李四随手就按了一个号码，那是一个老同学，现在是个小有名气的锁匠，什么锁都能轻而易举地打开。

老同学来了以后，楼上楼下的过道上，已经围了不少人，都在看李四怎么处理这件事。他一听李四让他开别人家的防盗门，吓得转身就走，你这不是让我犯罪吗？为这点小事，你再把我送进去。

李四一把扯住他，我不管，我就是要把她揪出来，让她给我道个歉，你要是打开了门，什么后果，我一人承担；你要是不给我开，把你开锁的工具留下，我自己来。

李四就这么鼓捣起来，他的同学在旁边担心地看着。邻居们已经有人沉不住气，悄悄地报了警。然而还没等警察赶到的时候，李四还真把锁打开了，他拉开门就冲了进去，然后他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不好，是煤气漏了。

大家冲进屋来，有人去开窗户，有人去关煤气，有人发现阳台上还躺着一个人，穿着一套红色的裙子。

110的车这时候开过来了，充当了一把120急救车。由于抢救及时，这位姑娘化险为夷了。

她在家中小睡了一会儿，被刺鼻的煤气味熏醒了，她挣扎着到了阳台上，想喊人帮忙，却一下子昏了过去，昏倒之前，碰翻了阳台上一只花瓶。

李四最近运气转回来了，110巡警大队聘请他做联防队员，他们的工作就需要这种较真的人。但是李四没有马上去上班，他请了一个星期的事假，因为医院里有一个人，想天天让他陪着。